第65章 第65章
忽然的變故出現,如意樓中已經有不少人向荷枝投來目光。
荷枝看向太子殿下,只見他淡定地搭上渺兮地脈搏,不緊不慢地道:「是太累昏睡過去了,將他抬到樓上讓他好好休息吧。」
他轉身招來成鐵。
少年在如意樓做幫工已有兩年,力氣一向很大,輕而易舉地將渺兮背起,荷枝在後面輕聲提醒:「小心些。」
墨色衣角在余光中飄揚,他跟在身後。荷枝低頭提著裙擺,當作未覺。
剛剛,在渺兮昏過去的前一刻,她在余光中分明看到了一隻金線袖子搭在渺兮的肩上。
荷枝對這手法太過熟悉,當即便知道渺兮昏過去是太子的手筆。
可是殿下為何弄暈他?渺兮這回又是從哪裡來?
恐怕只有待會兒才能問了。
將渺兮送進客房之後,荷枝找借口讓成鐵出去。趁四下無人,她低聲問太子道:「殿下弄暈他做什麼?」
慕容儀臉色未變,回答:「怕他當眾對你不軌。」
「……」
的確,剛才渺兮當著那麼多人的面抱住她,連她自己都震驚到了。但以荷枝對渺兮的了解,他肯定不會做什麼的。
她又低聲問:「那他何時能醒來?」
「不知。」慕容儀淡聲道。
他抱臂站在床邊,神色淡然,顯然並不樂意回答這個問題。
但荷枝對殿下這一捏很了解。切身體會過,對身體並無損害,睡上兩三個時辰,也就自然醒來了。
她無奈地嘆嘆氣。眼見床榻上躺著的人面容疲憊,的確該好好睡上一覺。
「算了,就讓他在這睡一覺吧。」
荷枝上前為渺兮蓋上薄毯,隨後走出客房,太子也一併跟了出來。
荷枝關上門,對太子道:「我現在去找柳娘。」
她也不知為何要同他說這個。只是感覺這樣一說,他的似乎會高興些。
「我回驛館。」慕容儀噙著笑回道。
兩個人一併下樓後分別。
荷枝在後院里找到柳娘,同她講明要離開一陣。又去其他幾家名下的鋪子,同樣做好後續的安排。
走了一趟孫家布莊並未見著孫沿,荷枝只好上孫宅同孫瑤提及此事。
沒說具體時間,也沒說去多久。小姑娘纏著她要她透露,還央她出去時捎好東西回來給她。
回到如意樓已是傍晚。
料想,幾個時辰過去,渺兮應該醒來了,正好能趕得上晚飯。
她提裙上樓,在渺兮門外叩門。
咚咚咚三聲脆響。
無人應答。
她又敲了三聲,心道奇怪,低頭一看,門竟是從外上了鎖。
荷枝連忙下樓找到成鐵,問道:「今日送上樓的那位公子醒來了?」
成鐵提著茶壺茫然地搖搖頭,「我不知道。」
荷枝蹙著眉又問:「上面門怎麼鎖了?」
成鐵一拍腦袋,連忙道:「午後我上去了一趟,發現上邊沒人了,連躺在床上的那位公子也不在,我就找柳姐姐將門鎖上了。」
荷枝僵了一下,「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雖不知渺兮為何來到宜洛,但就他那時的反應來看,他是來找自己的,沒道理一醒來就不見影。
難道是醒來沒見到自己,出去找人了?
荷枝又取來鑰匙,在房中轉了一圈。
床榻上的薄被疊得整整齊齊,像是沒有人睡過一般。離開之前收拾好這些倒也正常。
雖這樣想,但荷枝總覺得有些不對。思來想去沒有結果,只好作罷。
或許等晚上,渺兮會自己回到樓里。
畢竟他最後是在這裡見到自己,要打聽下落,也是在如意樓才對。
荷枝心不在焉地用過晚飯,坐在樓里一張方桌前等候。
她張望著門外,沒看見半點熟悉的身影。倒是成鐵急匆匆地從樓上下來,走到面前,「段姑娘,慕公子今日不在樓里,之前答應著帶慕公子去逛廟會,您看這……」
荷枝抿唇笑道:「他不在,你就去忙吧。」
「好嘞!」少年笑道,如釋重負地拐進後院。
她都把這事忘了。下午太子還說回驛館,想來當時要逛廟會只是找來的一個借口。
不過要說殿下去逛廟會,荷枝還覺得有些難以想象。
如意樓中人來人往,柳娘搖著團扇從她身旁經過,嘆道:「許大夫好久沒來了。」
經她提醒,荷枝發覺之前所用的安神香幾乎見底,不過想想,現在應該也用不上安神香了。
「上回他帶給我的香都點完了,他還不來。」柳娘有些煩悶地搖扇,小風吹開她兩側的鬢髮,嘟囔道:「過幾日得了空,我得找他去。」
荷枝笑道:「我在這看著樓里,你去找他吧。」
「哎呀。」柳娘飛快地搖著扇子,臉龐浮上兩團紅雲,「我才不去找他,你去找他的時候給我帶回來吧。」
荷枝一垂眼睫,忽然想起很久沒見過許凌的妹妹,正好一道去一趟,便應下來。
在如意樓里點起燈燭,燭火漸漸昏暗,荷枝還是沒等到渺兮,柳娘不禁問道:「段姑娘在等人?」
荷枝抿了抿唇,忽然問道:「今日可有人來問過『荷枝』這個人?」
柳娘臉色迷茫,搖了搖頭,「那是是姑娘什麼人?」
「……一位熟人。」
荷枝並不明說。眼見天色不早,她讓柳娘去睡,自己也上了樓。
第二日,她前往許凌的小醫館,只見大門緊關著,打聽了一下,才知道許大夫半個月前便回鄉。
荷枝覺得奇怪,許凌來宜洛好幾年都不曾回去過,妹妹還嫁到喬家,怎麼會突然回鄉去?
她又上喬宅,找到許凌的妹妹許寶琴。
許寶琴領著人上門口迎她,荷枝被請進去喝了一盅茶,才問道:「我今日去許凌的醫館,只見門扉緊閉著,是怎麼了?」
許寶琴驚訝地答道:「哥哥說想回去修繕爹娘的墳塋,沒同你說么?」
荷枝微微呆了一下:「興許是忘了吧。」
不辭而別,荷枝心中有些失落。
她與許凌認識也有兩年,這兩年間,她病過幾次,常常都是許凌為她看診。他還為自己一直以來的夢魘想盡辦法,親自采草藥,製成香料,送到如意樓。
如今她馬上要去京中,沒和他說一聲,倒有些遺憾。
荷枝回到如意樓,又問一遍成鐵:「昨日那位公子今日來樓里了么?」
成鐵搖搖頭。
荷枝心中猶豫盤桓著數個疑問,更有些擔憂。
雖然渺兮會些身手,但向來初來宜洛,不要出什麼事吧。
她轉而去後院,自己駕著馬車前往驛館。
之前她來過驛館,甚至還在驛館用過一次飯,路途她都熟悉了。
來到驛館,她找到一位看著眼熟地婢女,問道:「……慕公子今日可在驛館內?」
婢女答道:「在東院。」
西院是荷枝之前住的地方,東院約莫是殿下處理事務的地方了。
荷枝請婢女帶她進東院,對方欣然答應,但帶到門廊處便下停下來:「只能為姑娘帶到這裡,我們是不許進東院的。」
回想起殿下在宮裡的習慣也是不許其他宮婢進書房的,荷枝便辭別婢女,走進東院。
罪不罪的,自己就當不知道。
東院走兩步有侍衛巡視,看起來比的確比西院肅穆多了。但荷枝原本跟在太子身邊,也算見慣這個場面。
她掃了一眼院中侍衛,並未看到任何熟悉的身影。
有人一見著荷枝便走上前來,對著她恭恭敬敬地喊道:「荷枝姑姑。」
荷枝心中頓時詫異,難道這些人全都知道她?
她定了定心神:「殿下可在?」
侍衛答道:「殿下在處理事務,請姑姑進來等候。」
對方將她領到院中半亭里坐下,前去上報。
她在亭中等了一會兒,沒等見那個侍衛回來,但聽得遠處遠中一陣乒里乓啷地聲響。
荷枝有些緊張地站起身,默默地往靠牆的暗處藏。
只見院牆之外忽然飛出一道身影,而後被人團團圍住。
荷枝定睛一看,被圍的那人正是渺兮。
他站在院落中央,鬢髮散亂,手裡攥緊短刀,冷笑一聲,「太子殿下刻意堵我,不就是怕我告訴她真相?」
荷枝躲在暗處不敢出聲,但莫名渾身一僵,直覺要聽到什麼秘密。
沒等他說完話,一眾侍衛拔刀而出,鏘鏘幾聲,兵刃相接。
渺兮一面喘著粗氣一面大聲喊道:「太子殿下為何不敢讓我見她?」
最後一把刀橫在他的脖間,渺兮大喊道,「不正是因為,怕她知道,就是你們慕容家殺了她的爹娘么?」
荷枝忽然感覺後背發涼,一動未動。
很快那邊沒了動靜,荷枝看見侍衛們將他團團圍住,長刀貼著他的脖頸,看向半開的木門。
有一個身影從容走出,侍衛紛紛退讓,太子信步走到渺兮面前,居高臨下地凝視著他。
荷枝的心揪到了一起。
她攥緊帕子,深吸一口氣,忽然聽見一聲低沉地喝問:「誰在那裡。」
陰鷙的目光襲來,荷枝感覺周遭溫度一瞬間降至最低點,她連挪動一步都不能。
下一瞬,冷冽的目光頓時消散,冰涼的語氣重新回溫,帶著些許遲疑:「……荷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