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 季麟遠航
我立於屏風后聽著伯珩宣告將要派遣軍隊遠渡重洋,與各種未曾相處國的國家建立邦交的決定。一時間,朝野嘩然,竊竊私語聲驟起。
我有些不安的來回踱步著,聽著黃崧鏗鏘有力的說要伯珩三思,此舉很有可能給燕岐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長久的沉默后,阿爹卻是第一個表示贊同的人。
「陛下,先帝在世時就有向外拓寬版圖,完成世界地圖的勾畫。臣愚見,覺得此舉可行。」阿爹的聲音有些沙啞,今日事忙或許沒有休息好。
以黃崧為首的幾個言官嘰嘰喳喳的還在討論著什麼,伯珩卻直接一錘定音。
「即使如此,季麟,你來。」
我有些疑惑,怎麼又扯到季麟了。
「臣在。」季麟的聲音依舊是淡淡的沒有情緒。
「吾自幼與季麟感情深厚,也看著季麟一路成長為至今的江都王。帶領軍隊遠下重洋的任務就交給你了。莫讓吾,讓燕岐失望。」伯珩說道。
我驚訝的瞪大了眼睛,伯珩竟然選擇了季麟。
「臣,謝恩。定不負陛下跟百姓的希望。」季麟倒是答應得痛快,群臣們見伯珩心意已定,也不好再說什麼,紛紛祝賀著季麟。
我窺著屏風的縫隙,看到黃崧的表情不甚高興。
「對了,此次遠渡重洋的計劃並不是孤一人想出,亦不是任何一位大臣。」伯珩的聲音再度響起,大家皆四周環顧想知道是何人。
「皇后,你出來吧。」伯珩的聲音給我嚇了一跳,如今正是朝堂上,他這是···
不管了,刀山火海總要去面對的。我深呼吸了一口氣,緩緩的走出屏風。
伯珩自龍椅上向我伸出手來,示意我走到他的身邊。眼睛的餘光可以看到百官的滿臉震驚,特別是阿爹一直緊緊盯著我。
我顧不上那些掃射的目光,一步步的走向伯珩。伯珩執起我手,拉著我坐下。我猶豫的看著他,此舉甚是不妥。
伯珩堅定的點點頭,我只得坐了下來。
黃松瞪大眼睛,說話都有些結結巴巴。「皇後娘娘···陛下這是何意啊?」
伯珩坐直身,淡然的看著眾人。
「沒有皇后與孤同甘共苦捨命相護,就不會有今日的孤。先帝仙逝前,讓皇后與孤盡心治理燕岐。那麼如今的天下,皇后當與孤共享榮光。」
我有些難以置信的看著伯珩,那些話,無異於一塊大石擲入湖中,驚起千層浪。
「陛下,此舉萬萬不可!先不說本朝並無女帝的先例,此舉更是亘古未聞啊。」黃崧連忙下跪,聲音帶著些許顫抖。
「是的陛下,還望您收回成名。若外戚干政,女帝當道,那燕岐百年基業都將毀於一旦。」黃崧黨的人也附和著,我的手心都出了汗。
阿爹的目光始終在我的身上,眉頭緊鎖看起來也是十分為難。
「此言差矣,皇嫂是唯一送父皇最後一程之人,更是得父皇器重以遺詔相托。而孫國公,更是有監國之權,何來干政一說。」季麟毫不膽怯的反駁著黃崧。
黃崧看著季麟的氣得似乎鬍子都要豎起,直磕頭要伯珩收回成命。
「夠了,孤相信皇后不會誤國。而是跟孤一起把燕岐治理成天下強國,倒是你們滿朝的文武,竟少有人能替孤分憂。吃著俸祿,又不幹實事。你們該當何罪?」
伯珩的話鋒一轉,另其他反對的人措手不及。
我看著突如其來的一切,腦子冷靜了下來。我緩緩的起身,來到殿下,站在了百官的面前。
我緩緩的從腰側抽出骨刀,嚇得李昀就要驚呼護駕,伯珩抬手攔住了他。
百官們皆惶恐不已,不知道我接下來是要做什麼。黃崧也哆哆嗦嗦的指著我,「皇后您這是做什麼,難不成因為老夫反對,就要殺了老夫不成?」
我的心裡有些哭笑不得,用骨刀劃開手掌,以手握拳任由血液滴落在宮殿的地上,散開一朵朵的血花。
「今日,我孫祈星以我孫家百年榮耀起誓,此後若我為燕岐皇后一日,必定為燕岐的百姓而活。用盡我畢生所學,與陛下共建一個盛世燕岐。若違此誓,人神共憤,令我死於震魂杖下!」
聲音回蕩在大殿內,衝擊入每個人的心裡。手心的疼痛讓我異常的清醒,我直面著黃崧。「黃丞相,如今您盡可放心了。」
黃崧似乎還想掙扎一下,「那震魂杖為孫國公所持有,孫國公豈會捨得杖殺親女?」
我看著黃崧一臉的不信,看向阿爹點了點頭。阿爹撥開人群,走到我們旁邊。
「臣孫青山,今日也於此立誓。以我的性命護燕岐百年基業,不論是何人,哪怕是我的兒女,也不會容情。」說罷重重的磕了一個頭,黃崧被塞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我抬起頭看著龍椅上的伯珩,伯珩淺笑著讓阿爹跟黃崧都起來吧。「自今日起,孤與皇后並稱二聖,共治燕岐,帝后同輝。」
殿內響起歡呼聲,「帝后同輝」的聲音把我包圍起來,如夢似幻不甚真實。
自那日帝后同輝的壯舉后,我就告別了睡懶覺的生涯。每日出了晨昏定醒的去太後宮里請安,還要跟著伯珩上朝聽國事。
那些老臣們從一開始的不適應,到後來對於我的到來也畢恭畢敬。所幸我也給了他們一個台階,不跟伯珩同坐龍椅,而是坐在伯珩左側,由一幕紗幔遮住容顏。
雖是有些掩耳盜鈴,但也算是讓百官們自在了不少。伯珩將季麟封為揚帆將軍,撥給他五萬精銳隨著他南下。
送行的那日,我們來到運河邊。十二艘艦船整裝待發,還有數十隻小船用作護航。再加上甲板上站著的士兵們,看起來也是尤為壯觀。
隨著傳統的祭拜天地后,季麟踏上了航程。我看著遠去的風帆,心裡開始羨慕起季麟來。
而目光掃到台下,洪宣老王爺身邊那抹紅色的身影不是周姝凝又是誰呢。我默默的嘆了一口氣,她還是放不下季麟的。
聽說她以死相逼就是不嫁,如今都錯過了花期。
原先洪宣王府絡繹不絕求親的人也漸漸寥落起來,老王爺氣得頭都白了。
正在出神,一股溫暖握住了我的手。
「小七在想什麼呢?」
側過頭,對上伯珩溫柔的臉頰。我看著已經變成一個小點的艦隊,心裡有許多惆悵。
「我有點羨慕四弟,他此去能體驗到許多人一生都無法看到的美景跟不同的風土人情。自由自在,猶如那翱翔的鳥兒。」
伯珩攬過我的肩,我跟他對視著。輕輕的在我的額頭落下一吻,帶著安慰的說:「孤雖食言沒能帶小七回陵陽,但孤不會辜負小七。孤,會讓小七做燕岐最幸福的女子。」
晨光升起,照耀著台上的我們。伯珩周圍都是溫暖的光暈,我不知該如何回答是好。
伯珩給了我許多女子無法企及的殊榮,我卻沒有得到兒時最期盼的俠女般的自由生活。
我撫上伯珩的臉,最近忙得都消瘦了許多。
「我很感激能遇到你,愛上你,伯珩。」
伯珩將我攬入懷中,台下眾人皆笑著看我們。李昀直說帝后恩愛,乃是燕岐之幸。
三月後。
季麟啟航已有三月,每個月不定時會有信箋飛來告知平安。而在他的信中,我和伯珩看到了一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原來世界竟是如此之大,季麟說整整航行了七日都看不到一方土地。而這個世界上竟還有黑色的人,給季麟嚇得以為是妖怪。
夜裡我半躺於床上,把季麟的信反反覆復的看了好幾遍,還覺得嘖嘖稱奇不捨得放下,連伯珩什麼時候進來的都不知道。
「四弟的信就如此好看么,這般下去,孤可要吃醋了。」伯珩拿下我手裡的信箋,故作生氣的說。
我鑽進伯珩的懷裡,拿起他的頭髮撓撓他的下巴。「陛下怎的如此小氣啊,我不過是好奇外面的世界罷了。」
伯珩反手將我摟住,溫熱的體溫隔著裡衣貼著我的背。「季麟此次前去,收穫豐富。目前不過三月,就與三個國家建立了邦交,這是一個很好的開始。」
我坐起身來,「哦?四弟的速度竟如此之快。不過也得益於你敢用人也信任他。」
伯珩捏捏我的臉,「其他人不好說,但是季麟孤是相信的。」
我歪著頭,不解的問:「為何呀,伯珩與四弟並不是胞兄。卻如此感情深厚。」
伯珩支起腿,撐起下巴。耐心的跟我解釋道:「孤小時候曾不小心落水,還是季麟路過救的我。季麟雖一直不愛與人相處,但孤知道他其實只是外冷內熱罷了。」
我下床給伯珩端來一杯茶,「外冷內熱,是有什麼緣故導致的么?」
伯珩點點頭,繼續說:「良夫人是外族女子,原本在宮裡就不受待見。而外族女子所生的孩子是沒有資格繼承皇位的,所以季麟不得已隱藏起一身的才學,明哲保身。」
我皺起眉,回想起季麟的為人處世方面其實都很不錯,但是從不暴露鋒芒。
「不過小七也不必擔心季麟會有反心,他或許是我們四兄弟中最清醒的那個人。他曾與我吐露心聲,從未想過身居高位。若不是生在皇家,他倒願意做一個閑雲野鶴。」
伯珩拍拍我的手,示意我安心。「如今有能發揮他才學的地方,又能遠離他憎惡的官場。他自是最開心不過了,希望他能早日回來吧。」
我點點頭,依偎在伯珩的懷裡。我們都沒說話,默默的享受著這難得的安靜時刻。
困意漸漸襲來,我剛想跟伯珩說就安置了吧。李昀急匆匆的跑來,跪在殿外呼喊著伯珩。
不得已跟伯珩披衣起身,來到殿外詢問李昀大半夜的是何事。
「陛下,皇後娘娘,王顯將軍來報,在毗盧國探到前朝戾帝餘孽正在聚集,準備攻打我朝邊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