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第20章 第20章

楚岳峙出去后,司淵渟在浴房裡又待了一個多時辰才調理好。

那浴池裡的天然溫泉,出泉口四周有葯袋,其實是專門調理身子用的葯泉,且葯袋是特意為身子有所虧損的人制的葯。

司淵渟平日若是在東廠,都會在這浴池裡泡著調養,剛剛差點就要引發內傷,他也就不得不泡的更久一些,在溫泉里慢慢運功走息。

楚岳峙穿回了中衣襲褲,將外袍披在肩上,墨發還散著未有束起。他坐到了案桌前不知在寫什麼,見到司淵渟出來,便放下手裡的毛筆起身。

司淵渟換過了一身衣物,這回穿在身上的中衣襲褲卻是紫色的。

他瞥了楚岳峙一眼,道:「寫什麼?」

司淵渟的口氣不算好,楚岳峙也不在意,道:「等得有些無聊,練練字罷了。」

「那還真是委屈安親王了。」司淵渟嗤笑一聲,「咱家這放的都是遞上來的案情明細,沒什麼可以讓安親王窺探的密要。」

楚岳峙嘆了口氣,見司淵渟到床榻邊坐下,便也走了過去,「都好了么?可還有不適?」

司淵渟眼神古怪地看他,扣住他伸過來想要探脈的手,皺眉道:「你這又是演得哪出?」回回都不情不願忍辱負重的模樣,現在卻突然擺出這樣溫順關切的神態來,是想拿他當傻子?

「我乏了,今夜不想再折騰,你也別再發脾氣,免得傷身,好么?」楚岳峙在司淵渟身畔坐下,他是真的覺得乏了,十多年,在外征戰的年月自不必說,便是後來回了京的這些年間他依舊日日不能放鬆,連在自己府中都要時刻提防,被軟禁在府中的這段時日他雖也睡得尚可,但總還是有一根弦綳著以防有刺客近身,若非如此之前司淵渟夜裡突然出現在他房中他也不會立時醒來拔刀相向。剛剛在這石室里等司淵渟出來,他思慮自己的處境,卻驚覺自己似乎只有在司淵渟的領地里時,才不再感覺被群狼環伺。

人總有累的時候,哪怕只有片刻,他也想要讓自己緊繃的神經放鬆下來。

在司淵渟身邊,至少他知道司淵渟不會傷他。

司淵渟不說話,揚手掃出疾風滅了幾盞石室里的燭火,只余門口那處的兩盞燭火為石室留一點暗光,而後便擁著楚岳峙在榻上躺下。

楚岳峙不曾跟人同床共枕,本該覺得不適應,但他與司淵渟相對而卧,被司淵渟搭著腰,竟也不覺反感。他不知該將雙手放哪,只好交叉於胸前抱住自己。

司淵渟的呼吸仍比平常要重上少許,他並不困,躺下后看著楚岳峙一臉疲倦地闔眼而眠,雙臂還要自我保護般抱在前胸,心中一陣煩躁,便乾脆收回搭在楚岳峙腰上的手,翻身躺平。

一刻鐘不到,楚岳峙的呼吸漸漸變得平緩,顯然已陷入熟睡,可司淵渟卻是無論如何也睡不著,他這幾年已經漸漸不再去回憶小時候,回憶終究只是回憶,無論他回想多少遍,也回不到那個時候,身體也不會恢復正常。

太監沒有情慾,他對楚岳峙做任何事,已經廢掉的地方都不會有任何反應。

當初在楚岳峙班師回朝之際,大蘅國舉國上下為邊疆之勝,邊防之固慶賀,無人知曉他在朝堂上在宮裡是如何跟大臣們爭持,一部分的文臣試圖越過他上奏要讓楚岳峙回朝同時解甲釋兵,奏疏被他擋下后,又在朝堂上向楚岳磊進言,楚岳峙既是聖上親皇弟又有赫赫軍功在身不可不防,彼時楚岳磊早已對助他謀反登基的人都起了疑心,他在朝堂上將那些所謂的忠臣的進言都一一反駁,獨自面對楚岳磊時也不得不想方設法地安撫,細細分析絕不應在楚岳峙聲望如此之高時打壓。

楚岳磊不把他當人看,卻對他的臉喜愛之極,在那段時間裡,不止一次要他侍寢。他是太監,有些太監的命運他逃不掉,已死的老皇帝不好男色,楚岳磊卻不是。更何況太監雖不能人道,卻是可以用後方承恩。楚岳磊想要他,而他要穩住朝局,於是一道暗旨送到他面前,他接下了。那一夜他入宮,褪去官服跪在楚岳磊的龍榻前,他對楚岳磊說自己是被老太監一手調教出來的,老太監不願意讓他被旁人碰,故而在他身上用過毒,他是無法用身體承恩的。

那自然是假話,他是看準了楚岳磊多疑又惜命的性格才如此說,也幸好楚岳磊到底是信了,沒有強迫他用後方承恩。然而後方不能用,他的嘴巴還能用,楚岳磊喜歡他比女子更美的容貌,也喜歡羞辱毀去美好的事物,讓他口侍正好可以看他被踐踏時的痛苦模樣,於是那一夜,以至楚岳峙回朝前的那段時日,他幾乎夜夜都被楚岳磊按在龍榻前服侍,跪地仰首屈辱承恩。楚岳磊是皇,給的一切都是恩賜,他只能強忍接受並在結束后叩首謝恩。

楚岳峙回朝後,他病了一個月。

那一個月里他吃不下任何食物,吃什麼吐什麼,楚岳磊派了太醫來替他診治,太醫給他探脈,可他那是心病,太醫自然診不出什麼毛病,他讓太醫看著隨意開個補身子的藥方即可。他喝了太醫開的葯,依舊日日嘔吐,唯一能咽下的只有無色無味的白水。

楚岳磊為迎接楚岳峙而辦的宮宴,他也去了。

又再經過三年戰事洗禮的楚岳峙成長得比他想象中更堅毅挺拔,在宮宴上他向楚岳峙敬酒,那口酒極苦,他咽下後幾乎又要再吐出來,不願失態於人前,他側首掩面強忍,待到楚岳磊示意奏樂令舞姬入內起舞,他再向楚岳峙望去,便見楚岳峙站在席間,一身華服削肩細腰,顧盼神飛風姿特秀,恍若纖塵不染的明珠,美好而奪目。

他與楚岳峙之間劃下的是一道永遠都不可逾越的溝壑,楚岳峙在明,他在暗;他已經被污穢惡濁蠶食殆盡,放任自己浸在沼澤中日復一日地呼吸著瘴氣,千瘡百孔再也洗不凈了。

楚岳峙在沉寂了三年後終於不再受縛於那點手足之情狠下心來求他相助,他本是不該碰楚岳峙的,可他終究是忍不住想要用自己殘缺的羽翼撲一撲那照亮黑暗的燭火。在楚岳峙未來要走的這條道路上,他會一如既往地將障礙掃除,為楚岳峙鋪好每一塊乾淨的青磚,也會記得不讓自己骯髒齷齪的血肉濺污其上。

自楚岳峙回來后,楚岳磊沒有再召過他去承恩,但他想,楚岳磊不會放過他,將來到了兄弟徹底反目那一日,楚岳磊定會將此事以更不堪入耳的方式告知楚岳峙,讓楚岳峙知道宦官不可留。

司淵渟始終未有闔眼,他想起身下榻,現在不是他歇息的時候,他不該在此時躺下。

耳邊傳來衣物窸窣聲,他起身的動作被楚岳峙纏上來的手腳壓下,楚岳峙伸過來一手抱著他的腰,一腿橫壓在他腿上,頭也靠過來枕在他肩上。

不算多用勁卻很固執的動作讓司淵渟又躺了下去,他低頭瞪著纏住自己睡得正香的楚岳峙,不明白這人怎麼能過去二十多年了,還保留著跟小時候一模一樣的習慣,回回睡在他身畔都要這般毫無姿態地纏抱上來。

「楚七……很聽話的……」楚岳峙睡得熟了,還模糊地呢喃著夢話。

聽話?哪裡聽話了?

司淵渟面色一僵差點便又要氣狠,身上這人分明就不認他,卻又這樣暗地裡用過往來拿捏他,說是狼心狗肺都不為過!

抬手就想把人弄醒狠狠教訓一頓,可指尖觸碰到那睡著后顯得乖巧的眉眼,依稀還能辨齣兒時依賴的嬌憨神態,司淵渟在暗光中凝視著楚岳峙,半晌過後,他悄然吐出胸間那股濁氣,無可奈何地側過身將楚岳峙抱進懷裡。

罷了,這樣安詳的時候不多,能偷得一刻是一刻。

寅卯之交剛過,石室外傳來東廠侍衛的稟報,楚岳峙在司淵渟懷裡醒來,初醒時他還有些茫然,對上司淵渟清明的眼眸才漸漸清醒過來。

他被司淵渟抱著坐起,中衣松垮領口半開,露出鎖骨那一大片肌膚也不自知。

司淵渟眸色深黯,看著他鎖骨上那一道斜長的深紫色刀疤,問道:「這傷怎麼來的?」

楚岳峙不知他為何突然問及此事,他身上深深淺淺的傷疤不少,鎖骨上的這道傷是最為兇險的一次,拖了將近一個多月才有痊癒之勢,他當時在營帳里躺了十多日不能下地,軍醫更是深恐保不住他的命自己的項上人頭也會跟著不保,日日誠惶誠恐地給他醫治,他渾渾噩噩地在鬼門關前掙扎著,好幾次一隻腳都已踏進了棺材里,卻又被夢裡少年一聲聲的「楚七」給喚了回來。

這傷太深,這麼多年他身上其他的傷疤都漸漸淡去褪白,唯獨鎖骨上這道依舊不見好。

「出征第二年,我滅那韃靼時,被一個據說曾作為使臣出使大蘅國的卑鄙之徒偷襲砍傷的,但我也親自將他手腳都斬斷了,再用大蘅國的旗杆插著他的殘軀示眾,讓他失血暴晒至死。」楚岳峙想起那人的面孔,面露憎恨,「那人面目猙獰生性殘暴,不僅殺了我不少將士,還曾抓過不少大蘅國的子民用殘忍的手段折磨,我只恨自己出征太晚,讓他囂張至極的肆虐多年。」

攬在楚岳峙腰上的手臂收緊,司淵渟聽完楚岳峙的話后低頭將唇印在那傷疤上,一言不發地細細吮吻過傷疤的每一寸。

「嗯……司淵渟,不要又……」楚岳峙偏過頭,突如其來的親密行為讓他下意識想要躲避逃離,可司淵渟的唇是那樣的溫軟,像在親吻什麼寶物般充滿憐愛,他抗拒的念頭剛起,傷疤上傳來的酥麻感便讓他軟了手腳,他的身體迅速背叛了他的意志,如他說過的那般對司淵渟臣服,他咬緊下唇不讓低吟泄漏,整個人都無力地偎依進司淵渟的懷裡。

司淵渟吻過他的傷疤又在他肩頸處流連,留下好幾個鮮艷欲滴的印記后,才在他耳邊說道:「起來去見見那林芷霏與江晟。」

將頭從司淵渟肩上抬起,楚岳峙顫著手拉起衣領,又用手捂住頸間被司淵渟吻過的地方,眼尾通紅的桃花眼流露出一點不知該如何應對的無措。昨夜之前司淵渟都不曾吻過他,也沒吻過他身上其他地方,一直以來都是用手或器具玩弄,如今他讓司淵渟抱著共眠,醒來又以這繾綣的姿態與他親密,他卻竟也沒有多少抗拒,難不成他才與司淵渟往來幾個月就已經不知廉恥地墮落了嗎?

難以接受地想要推開司淵渟,可直起身後還沒來得及有更多動作,司淵渟已隨手替他理好歇息過後散亂的墨發,動作自然順手得彷彿早已做過無數次那般,他失神地看著司淵渟放開他后徑自下榻去換上官服,心中自厭自棄之情比過往任何一次都要更為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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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岳臨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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