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第21章 第21章

離開石室前,司淵渟側首看已恢復平常那端雅清冷中帶幾分慵懶模樣的楚岳峙,淡淡地說道:「出了這石室,本督怕是不能輕易讓安親王離開東廠。」

楚岳峙眉目不動,道:「此事鬧得這麼大,皇兄若不讓本王這個臣弟受點苦,心裡那口氣也消不下去,督主如需用刑,本王也受得住。」

「想多了,本督手中的權勢可尚未到能對安親王動刑此等囂張的地步。」打開石門,司淵渟側身讓道,再開口已是熟悉的太監腔調:「安親王,請往這邊走。」

兜兜轉轉地穿過昏暗的走道,司淵渟領著楚岳峙來到審訊室,林芷霏與江晟被分開關在兩間審訊室里,滿臉疲色的他們顯然皆是一夜未眠,並且除了他們面前的那根蠟燭,審訊室里皆是一片黑暗。

「安親王可要想清楚是否有要向本督交待的事,否則只怕是要如他們一般,在這審訊室里好生待上幾個時辰了。」司淵渟說話間,一名東廠侍衛拉開另一間審訊室的門,裡面黑漆漆一片,卻是連一根蠟燭也沒有了。

尖利的太監腔調在這昏暗的空間里顯得異樣詭異,可楚岳峙聽了也只是輕輕一笑,道:「本王要交待什麼呢?這裡面的兩人,本王都沒見過,督主拿他們嚇唬本王,不知意欲何為。」

「當真沒見過么?」司淵渟狀似無意地掃一眼那拉開審訊室門的侍衛,冷笑道:「這女子可是方知禮的髮妻,安親王該不會認不出來吧?」

驚訝地抬眼看司淵渟,楚岳峙又認真往林芷霏所在的審訊室里瞧了兩眼,搖頭道:「方知禮的髮妻本王為何要認得?督主可曾見過有哪個男子去尋歡作樂會把髮妻帶上?」

「本督也只是依例問詢,安親王何必急著諷刺本督是個不懂男子之樂的閹人?」緩緩轉動拇指上的白玉扳指,司淵渟又道:「安親王既說不識方知禮的髮妻,那這間審訊室里的這位,安親王總不會也說沒見過吧?」

楚岳峙依著司淵渟的話朝江晟的審訊室門口格子望進去,仔細瞧了許久后,又是一臉無辜地說道:「督主快別為難本王了,這人是何方神聖,本王當真是一點印象也沒有。」

「此人乃禮部主司江晟,朝廷官員,安親王竟也說沒見過?」司淵渟毫不掩飾話中譏諷,「雖說我朝六品以上的官員才需日日早朝,可安親王別忘了,凡京朝在職官員都可以上朝奏事。這江晟,之前可上過不止一次早朝。」

楚岳峙挑起一邊眉毛,本就顯得寡情的眉眼又再多了幾分冷淡,完全一副事不關己的神態說道:「督主莫不是忘了,本王一向不管事,兩袖清風無權無黨,上早朝不過是去露個臉,莫說是禮部主司,便是正二品的幾位尚書大人,本王也僅僅是認得,未曾有過幾次往來。」

「所以,安親王是要堅持,不識這二人了?」司淵渟絲毫不放過地問道。

楚岳峙兩手一攤,道:「本王與方知禮並無過節,沒有任何理由要去害他,更遑論是痛下殺手。雖說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可本王自交出兵權后也就是一閑散王爺,自問也未有得罪過督主,皇兄命督主徹查此案是要還本王一個清白,可不是讓督主來冤枉本王。」

司淵渟彎起唇角,雙手輕拍兩下,緩聲道:「想不到安親王原來也如此能言巧辯,倒是本督小瞧安親王了。」

「督主過獎。」楚岳峙點點頭,又頗有幾分好奇地問道:「不知督主是為何將方知禮的髮妻與禮部主司關押在此?若是請髮妻來問問方知禮的行蹤也就罷了,這禮部主司與方知禮之死,難道也有關係?」

「安親王剛剛才說不識這二人,怎的馬上就來套本督的話?難不成是怕本督查出什麼對安親王不利的證據嗎?」司淵渟慢悠悠地跟楚岳峙互耍花腔,言辭間的試探一時令人真假難辨。

「督主這話可就過了,本王只是不太明白,禮部主司怎麼也被牽扯進來而已。」楚岳峙抬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道:「督主昨深夜把本王請來東廠喝茶,不僅讓本王陪督主下了一夜棋,就連喝到的茶水都是涼的;眼下督主又把本王帶到審訊室來見根本不認識的人,還特意把空著的審訊室大門打開,雖說本王從前是個只懂帶兵打仗的武將,可督主的這些手段,本王怎麼就覺得不像正常辦案,更像是恐嚇?」

「恐嚇?」司淵渟饒有興緻地瞅著楚岳峙,見他整理過衣襟內搭的護領后,頸上的印記都被遮住了,故意又朝他走近兩步,似笑非笑地說道:「大蘅國內,有誰不知安親王戰功赫赫,本督哪來的能耐,竟能恐嚇安親王。至於這審訊室么,安親王有所不知,東廠辦案自有一番程序,為了防止涉案人串供,一向是分開審訊,所以才有這單獨的審訊室。本督昨夜請安親王下棋,已經是看在安親王身份尊貴的份上特意照顧,那審訊室里的兩位可沒有這般待遇,自昨日進了審訊室后,已經獨自在裡頭不吃不喝也不能睡的熬了將近十個時辰。」

這是東廠特有的審訊手段,若是有不能輕易受刑的人進了東廠,往往不會第一時間被提審或是問訊,而是會被關到審訊室里等上一段時間。審訊室里不見天日,只會點上一根極粗不易燒完的蠟燭,給被關在審訊室里的人一點光,其他便什麼也沒有;不僅如此,守在審訊室外的東廠侍衛會不時輪班,發出聲響,讓被關的人不得休息。

身體感官被破壞,又獨自被關著無人與之對話,再長時間不吃不喝不眠不休的熬著,莫說是尋常人,便是經過訓練心理素質過硬的將士,都未必能受得了這種精神與心理的雙重摺磨。

這樣的刑審,既不能說是屈打成招,又能讓人開口招供,且不說招出來的供詞有幾分可信,又或是最後簽字畫押的那份供詞是否真實,至少迄今為止所有進過東廠的人,都不得不吐出點真東西來。

「東廠果然好手段,這樣不見血的審訊只可惜本王知道得太晚,否則當年也不必費那麼大的勁去審戰俘,刑具上了不少,得到的戰報依舊少得可憐。」楚岳峙看著司淵渟靠近,卻是動也不動,毫無誠意地淺笑著,字句間明褒暗貶。

「安親王現在知道也不算太晚。本來之前本督還覺得方知禮之死確與安親王無關,可眼下禮部主司竟被牽扯進來,實在讓本督生疑,這才把安親王請來東廠認人。」

揚起下巴直視司淵渟雙眸,楚岳峙像是十分不喜這種不斷繞圈子的無意義對話,露出少許不耐道:「本王一直被軟禁府中,禮部主司是如何被牽扯進來的,本王一無所知。督主要本王來認人,本王也說了,今日之前素未謀面,不知督主可還有其他問題?」

「方知禮一案本是兇殺案,如今卻又因這兇殺案而涉及禮部內有官員以權謀私的瀆職行為,依安親王的說法,因被軟禁而對這被鬧得滿京城都沸沸揚揚的鬧劇是一問三不知。本督思來想去,實在不明白安親王作為造人指認的嫌犯,為何能一點也不急著為自己洗脫嫌疑。此話雖逾矩,可堂堂親王,縱然被軟禁也不該消息如此堵塞,不是嗎?」司淵渟仍是不緊不慢的語調,眼神卻已帶上幾分銳利,說出口的每句話更是都帶著楚岳峙無論否認抑或承認都是錯的陷阱。

「本王瞧督主這意思,是不打算放本王離開了。」話說到這份上,楚岳峙自然不會不清楚司淵渟的意思,目光掃向那間連蠟燭都沒有點的審訊室,楚岳峙問道:「督主可是要將本王關到那裡面去?」

順著楚岳峙的目光看進那黑洞一般的審訊室,司淵渟向楚岳峙微一欠身,道:「本督可沒有這個擅自關押安親王的權力,但若是安親王願意配合,倒是能替本督省去不少麻煩。」

低哼一聲,楚岳峙一臉無所謂的漠然與倨傲,道:「看來為證本王清白,是免不了這一遭了。督主當真能耐,這招先禮後兵,本王不得不服。」

「安親王過獎。」司淵渟面不改色地原話奉還,將手臂抬至楚岳峙身前,「那審訊室關上門后,連聲音也傳不進去,接下來要委屈安親王了。」

冷冷地掃一眼司淵渟,楚岳峙將手搭上,短短几步,就讓司淵渟將他領進了單為他準備的審訊室中。

真正連一點光也沒有的審訊室,楚岳峙剛一進去司淵渟便將他拉至牆角,讓他後背貼到牆上,柔軟的觸感在他唇上擦過,耳邊留下輕得幾乎抓不住的四個字:「忍忍,別怕。」

再回神,司淵渟已走出審訊室,揚手讓侍衛關上了審訊室那扇沉重的石門。

四周陡然只剩一片死寂的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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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岳臨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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