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50章
從安親王府的側門進入,司淵渟到的時間不算早,進了府里便一路快步走到寢室外。
周楫見到司淵渟,恭敬行禮:「司公子,王爺正在屋裡等候。」
司淵渟多年來察言觀色很是敏感,立即便感覺到周楫對他的態度較之前更多了些尊重,要推門進寢室前又看一眼周楫,道:「退下吧,本督帶來的死侍會守著。」
「謝司公子體恤。」周楫自然也是察覺到司淵渟是帶著死侍來的,司淵渟的死侍與他這個貼身侍衛不一樣,往往都是藏在暗處不現身,就連那傅行雲,都是見到衛雲霄才會主動露面。
司淵渟推開了門進寢室,周楫在他身後又幫忙把門關好,他徑直走入內屋,瞧見楚岳峙趴伏在床榻上,正在看手裡的書卷。
楚岳峙聽到開門聲也沒急著起身,司淵渟走進來了他才放下書卷半撐起身子,剛一抬頭還未來得及說話,行至床榻邊的司淵渟已經俯身落下一吻。
唇瓣相觸,楚岳峙又順勢往後仰了仰頭,感覺到司淵渟用手扶住了他頸后,便抬手握住了司淵渟的小臂。
司淵渟的唇總是微涼,趁夜而來還狹著夜裡的寒意,可舌卻是溫熱的,直直探入楚岳峙口中攪弄,楚岳峙極溫順地張口承接司淵渟的給予,兩人唇舌交纏間,一絲水漬從楚岳峙嘴角滑落。
放開楚岳峙的時候,楚岳峙迷濛著一雙桃花眼看司淵渟,平素英氣俊朗的臉上一片淺紅,薄唇微張嘴角染濕,令司淵渟深刻領悟到了色令智昏的涵義。
依他看,楚岳峙比他更有惑主的潛力,光是一雙桃花眼就將他勾得神魂顛倒,不知今夕是何夕。
擦去楚岳峙嘴角濕痕,司淵渟在床榻邊坐下,道:「等很久了?」
楚岳峙懨懨地趴到司淵渟腿上,道:「不算久,你來之前我處理了一些瑣事。」
聽出楚岳峙聲音里那點隱含的不快,司淵渟將他額角的髮絲撥到耳後,捏住他的耳垂問道:「怎麼了?是事情進展不順,還是身子難受?」
楚岳峙先是靜默,而後支起身坐正,雖說床榻上鋪了被褥,但他坐穩時還是皺了皺眉。今日他最痛的都不是坐著,而是如廁時,自己雖看不到裡面傷成什麼樣子,可如廁時那火辣辣的痛楚,也當真是這輩子都未有過的滋味。以至於連晚膳,他都是吃了兩口白粥便再不想吃其他。
忍下身體的不適感,楚岳峙伸手去解司淵渟的衣領,只是還沒解開便被司淵渟抓住了手。
一旁的衣架上掛著司淵渟的寢衣,但司淵渟並不打算當著楚岳峙的面換,他胸前被硯台砸的那一下太重,他皮膚上雖然疤痕交錯,但因為太瘦本身就容易出淤青,因此即便用了傷葯胸前那一塊被砸出的淤痕也很是明顯,包括膝上被楚岳磊踹的那一腳也留了淤青,他不想讓楚岳峙看到,所以楚岳峙這麼直接來解他的衣領,他想也沒想就抬手阻止了。
楚岳峙板起臉,道:「我心裡難受。」
司淵渟一時有點摸不準楚岳峙的意思,這話也不好接,只好默不吭聲地看著他。
「皇兄對你動手,你還想瞞我。你是不是以為,臉上沒痕迹,我就不知道?你都會在安親王府加派東廠侍衛,我就不會往宮裡派人嗎?」楚岳峙反手掙開司淵渟的手,趁著他訝然之際解開了那高束的衣領,拉開裡面層疊的裡衣,看到胸前那塊淤青時,面色完全沉了下來,道:「覬覦我的男人,還要動手打罵,這些年他就是這樣對你的?只要不高興就拿你撒氣?!」
司淵渟知道是瞞不住了,嘆了口氣,承認道:「首席秉筆也好,掌印或是東廠提督也罷,總歸是太監,陛下打罵,拿我撒氣都是正常的事,不是什麼大傷,這淤青過兩日也就散了。」
「陛什麼下!莫說是你,便是對其他宮人也不該如此,太監就不是人,不會痛嗎?!」楚岳峙怒聲道,司淵渟在他身邊的時候,莫說是打罵撒氣,他就沒讓司淵渟受過委屈,同吃同住同睡,那會依照他的吩咐,司淵渟在他身邊做侍讀的吃穿用度都是比照著他的標準來。
他失去記憶的時候沒往宮裡派過人,只以為楚岳磊倚重司淵渟,司淵渟身為權傾朝野的宦官,日子想必比普通太監要好過得多。結果到了今日才知道,根本就不是這樣。
往臉上甩巴掌,往身上砸硯台,還上腳踹,踹完還要踩。這還只是今日發生,往時還不知道楚岳磊是如何過分地對待司淵渟,他拿到密報時,恨得一掌就把身前的書案給劈了。
看到楚岳峙氣得手都在發抖,司淵渟卻輕聲笑了。
他像是心情極好,溫潤在眉眼間流淌,長長的眼睫毛就像蝶翼般顫動,夜明珠與燭火的光在那張冰封已久的臉上悄然化開一層暖色。
湊過去吻楚岳峙的額頭,司淵渟勾著唇,道:「以後都不瞞你了,從前沒人心疼,往後,司九有楚七心疼。」
司淵渟的溫柔與軟語不期而至,楚岳峙心裡那火霎時間就變得不上不下,他有太久沒見過這樣的司淵渟,經過昨夜司淵渟像是重新變得鮮活起來,眼裡不再死氣沉沉而是透出點點微光,也會笑了,他有些招架不住地紅透了臉,期期艾艾地說道:「你……本王跟你說認真的,你怎麼,怎麼這樣……」
抬手輕撫楚岳峙燙紅的臉頰,司淵渟笑道:「司九也是認真的。」
楚岳峙抿起薄唇,司淵渟來之前他就在想,自己在司淵渟面前好像總是不太有男子氣概,輕易就在司淵渟面前落淚,被司淵渟攬進懷裡擁抱,他再怎麼說也是邊疆令人聞風喪膽的大將軍,怎的在司淵渟這裡就一點威懾力都沒有。
「司淵渟,我三十一了,不是八九歲的小皇子了。」楚岳峙低聲說道,他抬手握住司淵渟的手,鄭重地說道:「你可以依靠我。」
「我知道。」司淵渟唇邊的笑意又深了些,他靠在床柱上,任由楚岳峙握住他的手,說道:「你每次因為我而生氣時,我都會覺得高興。楚七,這些年,除了竹溪,沒人會心疼牽挂我,但就算是竹溪,也是不一樣的。只有你,會把我放在心裡最重要的位置,全然在意愛護,你讓我,覺得很溫暖。」
漫長的歲月,他把自己的靈魂撕碎,獻祭給煉獄里的惡鬼,所走出的每一步,都背負著血債與詛咒;這幾年,他時常有一種自己漂浮在虛空中,麻木地看著污穢將他的殘軀吞噬得所剩無幾的錯覺,他恍惚地想,快了,只要把楚岳峙送上帝位,他便能得到解脫。
可現在,楚岳峙攜光而來,不僅劈開了將他困住的黑暗,也斬斷了束縛在他身上的重重枷鎖。
「楚七,明年我的生辰,再給我跳一次生辰舞,好嗎?」司淵渟垂下眼帘,卻仍有細碎的光從他眸底流瀉而出,他就那樣輕淺地笑著,冰霜化開后的溫煦是那樣柔軟,「我這輩子,最好的時光都是你給的,我想再見到,那一年的螢火蟲,還有你給我並世無兩的笑靨。」
楚岳峙的臉更紅了,就連整個人都快要燒起來似的。
什麼男子氣概,什麼震懾力,不重要,這些東西跟司淵渟比起來,不值一提。
「你想看,我就跳。」楚岳峙只覺司淵渟的笑是不真實的,他不敢伸手去碰觸,怕一碰就碎了,他只想答應司淵渟的請求,不去管自己當年的生辰舞放到現在再跳一次會有多羞恥,只要這是司淵渟想要看的,他便答應:「司九想要什麼,楚七都會給。」
將楚岳峙拉進懷裡摟著,司淵渟一日比一日更愛將楚岳峙困在自己的懷裡,這個人是屬於他的,不管他變成什麼樣子都會愛他,這是楚岳峙給他的安定,也是楚岳峙給他的歸宿。
「你應該也知道了,你皇兄,這幾日內就會召我去侍寢,但你放心,我不會讓他碰我的。」司淵渟說道,這事他本也沒打算要瞞著楚岳峙,「他恐怕,也沒有那個能力再來糟踐我。」
「我信你,你想如何對付皇兄,我不管,我只要你保護好自己。」楚岳峙知道,司淵渟答應了他不會侍寢,就一定不會再讓那種事發生,所以他適才有氣,也只是氣司淵渟挨了打卻還想瞞他。
「嗯。」司淵渟應了聲,然後解開楚岳峙的寢衣,查看他身上的傷口,道:「我給你上藥吧,今日痛得厲害嗎?」
楚岳峙猶豫了一下,坦承道:「齒印倒沒什麼,就是後面許是撕裂的有些厲害,沐浴時我自己清洗過,後面又出了點血。」
「抱歉,都怪我。你今日被解了軟禁,明日也是要去早朝的,待起來時我再給你上一次葯。」司淵渟讓楚岳峙重新趴伏到床榻上,轉而起身快速換下身上的衣袍,繼而去取了林亦的葯過來,開始仔細給楚岳峙上藥。
楚岳峙趴著不動讓司淵渟給他後方上藥,冰涼的藥膏入體后很快便起效,迅速地緩解了他沐浴清理過後所引起的不適感。
司淵渟給他上好了葯,又被楚岳峙按住給胸前還有膝上的淤青抹葯,都弄完以後兩人一同洗了手,這才滅了燭火回床榻躺下。
天氣尚冷,寢室里也燒了炭,司淵渟與楚岳峙在被褥中相擁而眠,暖意自心中生出緊密相纏,徹底驅散了凜冬所帶來的嚴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