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赤誠的少年人 第九章
元臻召集了軍中有軍銜的將士和一些比較重要的兵將,就準備告知事情前因後果之後執行命令,即刻杖殺。
「各位兄弟,朕知道你們守衛邊疆十分辛苦,朕心甚慰。可是半年前,糧草三番兩次被盜一事一直在朕心裡,像根刺一樣扎的朕寢食難安。所幸朕派遣謙王查明真相,此事已經真相大白,謙王辦事效率很高,很快就查明了前因後果,稟報給朕,朕回頭自會封賞。」元臻高貴淡然的姿態微微笑著,看著一旁無精打採的兒子,這樣的宣布結果也算是給了歐陽謙面子。
「皇上英明,懲治罪犯大快人心,否則整日跟這些包藏禍心的人一起共事,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被他們捅一刀。」
聽到一陣鐵鏈聲音,歐陽謙回頭去看,一群烏泱泱的犯人被綁著一起跪在地上,蘭平在第一個,蘭音在他側後方。蘭平對歐陽謙微微笑著,輕輕啟唇,用唇語說道:「對不起。」顯然是看出自己頭髮散落下來也遮不住的慘白臉色,看出自己為他兄弟二人求情而被義父打了。
元臻揮手下令:「此事既已真相大白,朕便直接下令,一干人犯等,即刻杖斃后執行斬首!」
「是!」
「不要啊!我不想死!」
「救命啊!」
那些人被剝了褲子按在長凳上,軍棍擊打臀部的聲音夾雜著哀嚎聲陣陣傳來,直到所有人都沒了氣,才執行斬首。
刀刃砍在脖頸上傳來一陣『噗嗤』聲,不消一刻,全部人頭落地。元臻望著各位將士,不怒自威的說道:「朕希望各位明白,元國的每一粒糧食,都是為我元國子民留的,誰要是像他們一樣,敢做出這等違法亂紀的事來,就等著人頭落地,明白了嗎!」
「是,末將明白!」
歐陽謙只是瞪著兩隻眼睛看著蘭平和蘭音的人頭,彷彿剛出生的孩童般,眨也不眨,好像對那顆人頭很好奇一樣。元臻殺雞儆猴之後,看到歐陽謙在盯著那顆人頭看,不知怎麼,他覺得他好孤獨。為了擋住身後被馬鞭抽出來的血漬,歐陽謙披了一個黑色披風,更顯得他脊背單薄。元臻走到他跟前,拉住他的胳膊:「看夠了么?」
歐陽謙恍若隔世的回眸,眨了眨眼睛:「嗯。」
元臻拉著他回了營帳,覺得他狀態不好,就提前了行程:「今天就回京,你去收拾收拾。」
「啊?噢,好。」歐陽謙只是應了,轉身去收拾東西。
馬車上他的話也不多,元臻幾次三番跟他搭話,他都有一腔沒一腔的應著,並提不起興趣。
儘管是冬天,按理說傷口不該發炎的,歐陽謙卻賭氣般的一直把傷口捂得嚴嚴實實,時間久了就有些已經化膿了,可是他也不想去管,隨便撒了些藥粉到上面,是好是壞都隨它去。一路上住宿吃飯他也沒怎麼吃,總是喝兩口水就說飽了,說困了累了,去房間看他卻總是睜著兩隻大眼睛,沒有焦點的看著前方。
元臻氣惱不已,你是死了爹還是死了娘?至於這副哭喪的臉?儘管他心裡知道歐陽謙為什麼難過,也還是生氣。
孤時給他上藥之時,發覺了他身上傷口潰膿了,就拿過一把匕首要把潰膿的爛肉切去,歐陽謙無力的道:「孤時,路上就不麻煩您了,到家再說吧。」孤時見他神色不好,一摸額頭滾燙,暗叫不好,「你都發燒了。」
「那你還不趕緊想辦法給他醫治?叫你跟著來是為了好玩的嗎?」元臻沒好氣的道,孤時知道他是在氣歐陽謙,沒辦法對他這個病人撒火,只能拿自己撒氣了,於是氣哼哼的也沒跟他計較。
「義父,孩兒沒事,您別擔心了。」元臻沒搭話,歐陽謙也就閉目休息了。
半路上歐陽謙燒暈過去了,身後的鞭痕都陷入了皮肉兩寸長,紛紛化膿流血,周遭的肉都腐爛了,可是他硬是忍著一聲都不吭,終於扛不住病倒了,元臻才發現他身子竟然虛弱到這個地步了,心裡有幾分懊悔,當時自己怎麼就選了那根要命的蟒鞭了?可是歐陽謙這悶氣包的性格,也著實讓人不省心,傷嚴重了從不知道說,非得等到病倒了才給人發覺。
到了家歐陽謙也還昏迷著,元臻一把把他扛下去,進了府把人都給嚇了一跳,南風南方紛紛圍上去:「什麼情況?我哥怎麼暈過去了?」「義父,大哥怎麼了?怎麼看起來這麼虛弱?」
「沒什麼,身子有些著涼,你們起開。」元臻不咸不淡的繞過他們,徑自送到歐陽謙的房間,對圍上來的人馬上下了逐客令,「你哥需要休息,你們先出去吧。」孤時攬著南風南方的胳膊,示意他們出去,他們只好一臉心事的先離開屋子了。
歐陽謙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睛,因為疼痛,瞳孔都是灰色的,依然茫然沒有焦點。元臻皺眉:「你什麼時候醒的?」
「剛剛,太痛了,痛醒了。」歐陽謙眨了眨眼睛,感覺眼睛很乾澀。
元臻心想你這是在埋怨朕?真是越來越不成器!心裡窩的火越來越多,沒好氣的道:「在你生病的時候,朕允許你這麼放肆,等你好了敢再這樣沒規沒矩的回話,你自己掂量!」
沒規沒矩?歐陽謙有點懵,我不是按您的問話回話的么?難道是我沒磕頭沒行大禮?元臻不等他再說話就甩袖離開,歐陽謙傻傻的看著門口,突然就輕聲笑了,笑的無比凄涼。
韓江遠走進來拿著葯和毛巾,心疼的摸著他削瘦的臉龐:「少爺,你這是怎麼了啊?你又惹老爺生氣了嗎?出門的時候不還是好好的,怎麼回來就成這樣了……」
「韓伯。」歐陽謙忍著哭腔道,「我想回家……」
韓江遠心痛的輕輕拍著他的腦袋:「沒事的,等傷好了就不痛了……」歐陽謙任憑眼淚一串串流下來,打濕了韓江遠的衣服。
韓江遠給他上了葯,看他睡著了就走出去了,到了書房果真元臻在一個人生悶氣,走進去奉上一杯熱茶:「老爺,少爺少年心性,他做錯事老爺罰過了,便哄哄他吧,這時候怕是難受著呢……」
元臻也生著氣呢,登時沒什麼好腔:「難受?就因為朕處置了幾個叛國賊,他整天跟死了爹娘一樣,對朕怨聲載道,沒用的東西。」
「老爺言重了,少爺對老爺的忠心是任何臣子都比不過的,老爺難道還不清楚?」韓江遠在任何人面前都不卑不亢,對待兩個救命恩人也是希望他們能好好的,這對父子是冤家,兩人都情深義重,偏偏容易誤會對方。
元臻只是陰沉著臉不說話,當真是朕對他太嚴苛了么?才讓他這次挨打沒有撒嬌討饒,事後還一副好死不死的臭臉子?
「行了朕知道了,你下去吧。」元臻無力的擺擺手,韓江遠躬身退下。
孤時回家拿全了東西,來給他切除爛肉的時候,南風和南方也跟著來到歐陽謙的房間,看到他身上的傷勢都驚訝的合不攏嘴,南風看著他身上的鞭傷瞠目驚舌:「我哥怎麼被抽了這麼狠的鞭子?」
孤時瞥了他一眼,手上繼續燒著匕首:「行了別聲張了,這事是你哥做得不對,挨打也不虧,你們別總是向著他,好賴事都讓他覺得應該做。」
歐陽謙本來心裡一直堵得慌,現在看到了他們幾個,好受多了,拍了拍床邊:「弟,我沒事,你過來。」
南風坐在床頭,歐陽謙笑著問道:「最近在家過得怎麼樣?」
南風悶聲道:「老樣子。」
南方湊到前面去,瞅了瞅他身上的傷,覺得一般義父不會下這麼重的手啊,難不成是大哥做了特別大的錯事?可是大哥平時為人穩重,做事一向很有交代的,怎麼會讓他氣成這樣?
孤時撥開南風,撕開歐陽謙身上的繃帶就要給他切肉了,歐陽謙暗自咬了被單在嘴裡。一點一點切除碎肉,歐陽謙鼻息里不斷發出潰不成聲的呻吟,眼淚和冷汗一股腦兒的都往外冒,好不容易給他包紮好了,歐陽謙整個人都已經如同水洗了。
孤時收拾著醫藥箱準備走了,對南風南方說道:「你們看著他就行了,有你們在他心情還好過些。」
「這次是怎麼回事?義父怎麼下這麼重的手?身上本來就沒有幾兩肉,這下全給抽沒了!」
南方瞧見南風這麼激憤,瑟縮的看了看門外,關上門才壓低聲音道:「哥哥,你小聲點吧,讓義父聽見了還以為大哥在嚼舌根呢!」
「讓他聽見就讓他聽!老子不怕!」南風沖著門口喊道,眼淚已經充盈上來,南方捂著他的嘴,「你當然不怕了,打的又不是你!」
南風推開她的手,一臉陰鬱,歐陽謙看他毛躁的要發火的樣子,安撫的揪了揪他的耳朵:「哥沒事,養幾天就好了,不難過了……」
「你就是老實好欺負,換了旁人誰肯吃這樣的悶頭虧!不是我說你,你老跟他過不去幹嘛呀?沒事沒事,每次都說沒事,你也看看那抽的骨頭都快露出來了!你還一本正經的跟我說什麼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你這幅樣子有臉跟我扯這大道理啊?」南風氣的站起身來,眼淚唰唰的流下來,用袖子抹了把臉,不服氣的道,「我去找他說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