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47:翡翠之華
Chapter147:Cangiantet(翡翠之華)
見我急著要翻F倉庫出去,小妞一下子急了,她擋在面前說我適才還說自己與她有羈絆,現在就將她丟下撒手不管了,根本就是口是心非言不由衷。而同時,我也想起馬洛曾提過的那個麻煩,一旦拳王女兵等人闖進車廂,當獲悉風鈴是由翡翠之華派來遛撬的,難免會動她腦筋。即便這幾人我擺得平,那麼面罩女賊呢?再或者停留在喪鐘的其他人呢?
這層關係若處理不妥,往後她就別想過安生日子。於是,我決定先幫她了卻心愿,然後將這個麻煩立即打包送走,避免被暗世界人馬獲悉。范胖見我主意已定,便打包中掏出對講機,分別提給我與瘦子,說信號雖然仍被干擾,但由他來設法解決屏障這道題。不論有沒有用,先帶在身上,一旦重新修正了高頻回蕩,也能彼此間及時溝通。
「既然他們也是你的夥伴,進來等於多個幫手,你為何擔心他們會遇上老子?」
「你是個傻瓜嗎?原因不是適才已對你說了?還有一點,你那個其他時空的老媽殺人如麻,是暗世界的追殺對象,你落到那群人手裡能有什麼好?他們不宰了你泄憤才怪!」望著她滿不在乎的模樣,我既無奈又焦慮,道:「所以你究竟還知道些什麼,趕緊說出來!」
「簡直是莫名其妙,老子憑什麼要為子虛烏有的惡魔去背負血債?那種狗屎般的老媽我才不想要呢!」小妞氣得胸脯一起一伏,氣急敗壞地叫道:「換成你是我,能接受這些破事嗎?我連那個人什麼長相都不知道。你與她有交情是你的事,幹嘛逼老子也要接受她?好了,我知道說這些很情緒的話沒有意義,對於車廂我確實隱瞞了一部分。」
風鈴說完,將原本的那份手札撕成碎片,然後打破包里取出份文件袋,甩在桌頭。
「這是?」范胖上前抖開紙袋,一沓夾藏著黑白照的列印紙掉了出來。他捧起只是掃了幾眼,便沖著小妞一跺腳,叫道:「我可真是服了你了,為何直到現在才拿出來?」
勿容置疑的,這個紙袋內的文件,才是翡翠之華真正的任務單,至於手札風鈴說是她隨手畫的,本就為了應付我盤問。范胖之所以生氣,是因為現在人分得七零八落,所獲取的全是炮製的假信息,想再聚攏可就難了。我見事已至此,也理解小妞防範陌生人的戒備之心,便撫著風鈴肩頭,讓她不必自責,將紙袋內容詳細說明,趁目前為時還不晚。
原來,所謂的黑色詠嘆調壓根就不是簿子,而是翡翠之華某種索引,用於搜尋一種密封罐,內里裝著帝皇鱝的生物數據,某種膠水般稠厚汁液。老漢找人取回它的原因,是其本人另有龐大計劃,急需外資注入,所以打算將專利轉賣給法國人。交易一旦成功,那麼二十五年後也就沒森都利亞公司什麼事了,光學迷彩可能早在零零年之前便已被用於國防科研。
原本我們以為最困難的車廂發電機群,也就是那隻洋蔥頭,卻反倒是最容易處理的問題。因為重啟的灰銀控制棒就在大設備的機芯內,只需填充壓縮原液便可立即運作。至於滿屋子的石頭機器,既不是電腦也不是發電機,而是種無法活動的菌體,類似於植物。受洋蔥頭控制而分化一種輕核聚變,將煤炭臉兒產生的電能,轉化為光電氣作為能源輸出。
這部分電力的輸出,還用於收押帝皇鱝,在袋底池乃至更遠的水域,有許多的暗渠和星晶水銀噴口,足以鎮壓它的騷動。而喪鐘的飛毯,甚至用不上這些,它本就安著蓄電艙,普通電力便能驅動。只需有人告知他們將水門刀閘打開,不出兩分鐘便可輕鬆抵達洞口。
「星屑雲晶炸彈在哪?如何使用臼炮?」范胖像只土狼般焦慮地在大屋來回踱步,問:「我基本都釐清了,但目前最棘手的是,怎樣打破那隻鱝的信號干擾?否則無法使用通訊。」
「光電氣充實后,就不需要你們所謂的臼炮了!這所設施據說整整運行了二十多年,一次意外都沒發生過,安全得很。至於星屑炸彈,在深雷場的某處。」風鈴聽完,將手一攤,說:「至於修正高頻,電話里翡翠之華確實說過,但你們想想,我哪聽得懂那些專業術語?我只是個修BM的,而且也沒打算在胡蜂干一輩子,未來老子要自己當老闆,這樣來錢快。」
「行吧,去忙你們的,」范胖蹲倒在地,順手在廢紙簍里找來兩個紙杯,又在抽屜翻到捆棉線,將剪子一旋串成對話筒,提到我手中,悲嘆道:「沒想到啊沒想到,咱們身處頂級的科技公司內,居然要採用這種洞穴野人的通話方式,有勝於無,湊合著用了。」
雖然他催著我們趕緊走,但小妞卻依舊站在原地,兩隻大眼眨巴著,似乎還有話說。
「你是不是又想起什麼了?風鈴,這次你可不能再耍我們玩了。」我停下腳步,問。
「還有件事,你可能也早知道了,」小妞朝褲兜指了指,我順手一掏,是她丟棄在走階的皮肉乾包裝紙標記。她竭力躲避著我的目光,嘆道:「老子覺得,她可能回不來了。」
「難道說,你果然隱瞞了另一個人,金髮女不是競爭者而是協作夥伴?那麼她現在人在哪?」這件標記的事,我原本打算在找尋A分區的途中問清原委,豈料她又自己交待了。
「小蒼蘭姐姐,她那樣下去可能會死的,我再不敢瞞你了。在你們找留白時,她與老子也由倆個方向在找缺口,因此沿途我丟了許多包裝紙標記。但老子可能白費心機了,她壓根就沒進車廂,所有標記一件都沒被撿走。她患有某種焦慮的神經病,所以我覺得她可能心灰意冷,感覺破不了擬態牆面這道題,直接往肉眼就能發現的深雷場試運氣去了。」
果不其然,我一直預感金髮的艾卡就在附近,之前Alex就曾說有人在迎風小便,沒準是她爬在高處在玩我們。如此一來,所有斷頭訊息全都連成一線,那本塞錯的日記,草堆中的自行車,以及要與某人蹬車去勒芒。翡翠之華那種老謀深算,怎會只派個新手進來?
「什麼?你說你們這倆傻妞辦的這叫什麼事?那個人是誰?深雷場又究竟在哪?」我簡直快被她氣吐血,便一把拽著她胳臂拖到大廳設施圖前,要她立即指明給我看。
「她叫Peach(桃子),名字你們不早知道了嗎?她就是艾卡。」風鈴搓揉著臉,將手在設標紙上一點,道:「這個像井口般的地方,就是深雷場,她多半現在就在那。」
我盯著這個像放大鏡般的圖樣看了會,幾乎昏厥過去。所謂的深雷場,位於袋底池的峽口盡頭,那裡是帝皇鱝的巢穴。但這金髮妞是怎麼跑去那鬼地方的?只有一種可能,她見那東西追擊著牝馬,趁漏穿河床對岸游水過去。儘管如此,也足以說明這隻桃子比起杏子手段高明得多,而且是個真正懂得隱匿痕迹的彌利耶。而我即便有心,又要如何救她回來?
「要不,咱們就別管她了,都是她自己魯莽。其實我們只是普通關係,老子只是順口提一下,這件事你遲早會問我的。」說完這些她顯得很輕鬆,自顧自朝半圓凹壁走去。
這傻妞究竟得有多混帳!對待摯友,哪怕是關係普通的朋友,就光顧她自己?從出賣蜜蜂和蜂鳥,到現在的艾卡,風鈴鼻涕一抹全不當回事!如果這傢伙再沒人調教,遲早會成為她老媽那種無恥之徒!我身為彌利耶其他時空的安娜,覺得自己不論如何都要做出表率!
「我最後再問一遍,你確定不會再蹦出個什麼鳥人來了吧?這裡果真只有你們倆個?」
「千真萬確,這裡只有我和桃子,之前幾天我倆爬水洞找不著北,就回大鎮旅社商量對策,深雷場的預案就是那時想到的。」她見我和范胖緊盯著她的目光,便氣急敗壞地大叫:「又不是我讓她上那的,你倆全瞪著老子幹嘛。好了,我所知道的全都說了。」
「我在四周翻翻抽屜,看能不能找到工作記錄什麼的。」范胖轉身向修正干擾的高頻震蕩區走去,朝我舉了舉紙杯,道:「保持聯絡,只要有發現立即通知我。」
我一把拽起小妞,朝著三個分區終端的半圓形凹面疾走。迎面是堵大理石裝飾牆,角落裡擺著幾尊座像,全是些叫不上名來的古人,除此之外一無所有。我再度打起精神,拖過風鈴當靠墊,將平滑如絲的綠線鋪灑出去,試圖看破這個所謂的「A」分區究竟在哪。
不知這堵牆究竟混雜了什麼特殊材料,綠線只要深入到大理石內部,旋即被彈開,正如同末裔葬地般,絲毫窺透不了。雖則如此,但這道牆背後,顯得存在著空間。在苦思不得其解下,只得採用最原始的辦法,風鈴見我一事無成,便在附近找來鐵棍打算破牆。然而,叮咣五四一頓暴力操作之下,石牆依舊牢不可破,反倒將她虎口震出血來。
「老子去剛才的廁所拿消防斧來,你也想想其他辦法。」她抹了把臭汗,掄著胳臂開始脫衣,很快只剩背心。同時嘴裡罵罵咧咧,大抵是原本以為我是靠山,結果還得她自己動手之類的抱怨。正這般嘮叨著,背後忽然傳來慘叫,我回頭去看,見這傢伙四仰八叉躺倒在地。
「連這東西都來欺負老子。」原來是那顆天鵝絨打她衣袋滾出,小妞奔跑時不幸踩在其上,結結實實給摔悶了。她撫著後腦勺喘息了十來秒,惱怒地將金屬球踢得遠遠。
我見天鵝絨直奔面門而來,反應遠走在意識之外,輕巧一接便牢牢端穩掌心。哪知當它接觸皮膚,燙得就像顆燒紅的煤球,我發出天籟之音急忙甩開,金屬球便被砸向裝飾牆。只聽得一聲頓音,它像顆棋子被牢牢吸附在某塊大理石磚上,正不住地顫抖。
「密室找著了!」風鈴一蹦三尺高,忙不迭地跑將上來,用手指撥弄,回頭看向抱著手掌的我,問:「你怪嚎什麼?嚇了老子一大跳,我還以為你被靜電刺到了。」
「不是冬天那種靜電,難道你感覺不到它很燙手?之前在走階你偷襲我時,天鵝絨也曾發熱過。」我一邊解釋一邊舉著燙紅的掌心給她看,小妞卻搖搖頭,說自己什麼感覺都沒有。
我走上前探指繼續試了試,天鵝絨依舊灼人,便從地上撈起她的罩衫護手。它感應到我的觸摸,便開始自己移走,就這般逐寸逐寸移出半米,停在某個位置不動了。這塊大理石磚中央無端塌落一塊,金屬球立即填充缺口,陷在石牆內保持著水平,活像只門把手。耳畔傳來耳畔連串機括脆音傳響,一道六邊形怪門無聲無息被打開了。
「這若文望之魂還是還你吧,拿在老子手裡一點用都沒有。」小妞上悻悻然說著,一個箭步只往裡沖。我從凹槽掏出天鵝絨湊到眼前詳端,也覺得很不可思議。難道這珠子就和掘墓人一樣,都是認主的?否則要如何解釋風鈴絲毫感受不到燙手?正看得出神,只聽得屋內傳來聲悶音,似乎是什麼笨重玩意兒倒了,很快響起小妞的連連喊疼。
「這個沒用的傻妞,準是瞎碰了什麼,簡直比嬰兒還不讓人省心,」我順口應著闖入門內,只感腳下像踩著餅乾,整個人再也把持不住,緊挨著風鈴摔在地上。放眼去看,這個笨手笨腳的傢伙,只管亂沖,結果將門前一隻大瓷瓶撞翻,裡頭碎卵石鋪得滿滿一地。
「怎麼了?」遠處傳來范胖的呼聲,他跑出門四處觀望。我簡單回了兩聲,表明什麼事都沒有,只是磕著傢具罷了。他這才重新走回B分區,繼續埋頭專研去了。
「這不能怪老子,你門前一站光線全被你影子擋下,我的眼睛哪能跟你比,真是活見鬼。」我任何話都還沒說,她便嘟起嘴急急狡辯起來,雙手在碎石子中亂刨,摸到個手機長度的黑棍,不由面露喜色,喃喃自語道:「翡翠之華這老漢,藏東西就和我老媽一樣好找。」
「這就是黑色詠嘆調?」我吃驚地望著她,心想也太好找了吧,誰那麼傻缺就擺在門口。
「怎可能,這應該是個開燈的遙控板。我媽以往將老子東西收走,也是藏在那種特別好找的角落裡。果然老貨們全一個樣,絲毫新意都沒有。」小妞將黑棍在我面前晃了晃,果然是個汽燈遙控器。她一骨碌爬起身在屋內揮舞,很快四周亮起一圈圈朦朧燈火來。
「屁大一點的人,整天老子老子的,你就那麼想當別人的爹?行啊,你來給我當爹好了,我正信用卡欠著債,還有加油錢也是別人墊的,零用花銷全問你要。爹哪有那麼好當,懂嗎?絕大多數時間裡,爹就是部隨叫隨到的提款機。」我也爬起身,揉著酸痛的肩頭,語重心長道:「你媽不論做什麼,出發點都是為你好,你可以不理解,但管她叫老貨有點。。。」
「小蒼蘭姐姐,你怎麼跟我媽一個調門?莫非你就像那惡魔紫眼狐狸,其實很老了?只是外貌看著年輕?」她輕哼一聲,將手背起,開始在屋內走馬觀花起來。
「才沒有呢,我只比你大六歲。幹嘛討論我,地方我已帶到,跟著全是你的事了。」我找了個沙發坐下,剝開列奧尼達吃了幾片,口感甜得發膩,便取過支煙點燃。老實說這小妞渾身的瑕疵,我真要與她抬杠,隨手一抓一大把。例如年紀那麼小就塗著濃妝,到了二十五肯定滿臉都是褶子;抹著黑色唇膏,遠遠看就跟癌症晚期似的;還有那種不倫不類的穿搭,汗衫穿在長衫外,從頭到腳都顯出品味低下。而這樣的人,居然還夢想當商業菁英掙大錢,與她相比,則襯托出我的美艷絕倫,正如面前這個A分區與其他車廂的不同凡響。
這間密室,顯然構不成分區,它是座總統套房般的豪華大屋,不僅設施一應俱全,而且還有床鋪和沖淋房,空氣中浮著淡淡的桂花香味。像我這種滿身血污的女人,處在如此溫馨的環境中,顯得格格不入並臭得要命。走到盥洗室試了下水溫,竟然是溫的。我猛然有種衝動,想好好沖個澡,將連日來污穢,特別是博爾頓的口水洗潔乾淨。
風鈴在大屋內亂轉,見我正痴痴盯著水柱發獃,便說想洗就去洗好了,她也瞧著我難受。
「那個什麼詠嘆調還沒找到嗎?你還需要多久?」我雖知道時間緊迫,但管不住腿腳向著沖淋房滑去。這個誘惑太大了,小時候看鷹冠莊園,我就夢想能在那種宅子住上一晚。
「詠嘆調不在屋內,誰會將噁心兮兮濃痰般的東西放在床頭。我正在查翡翠之華的賬本,看看這老東西將樣本都藏哪了。還有修正高頻的密碼本子,總之仍需要些時間,剛夠你洗完身子。」她抬起手蒙著眼,奸笑道:「老子不好女色,絕不偷看,我保證。」
我迫不及待地扒去棉襖般的蝴蝶會工裝,貪婪地沐浴在水露下,自己凹凸有致白皙的身子映在鏡台的水蒸氣下。鏡中人真是我嗎?我只在池水中見過自己倒影,從未在清晰的柔和燈光去打量自己。那挺拔的胸那細長的頸那柔滑大腿,我的天哪!如此極品的尤物,天下有哪個男人能抵擋住誘惑,我越發為自己即將恢復成路人甲唉嘆不已,簡直快要抱面痛哭。
恰在此時,步話機的綠點閃了幾閃,我慌忙合上門,打開它去聽,原來是范胖在測試。
「你搞掂了?這麼快?真是厲害。」我欣喜地壓低聲調問:「那等於不用找密碼本了?」
「哪有那麼容易,這是車廂內部的頻段,只需鍵入四個數字便開啟了。我在想火煤機單元是零二五四,就輸入試了試,誰知立即就能用了。至於高頻震蕩,還早著呢,密碼本你倆還是得找。」他正抽著煙,瓮聲瓮氣地問:「周遭什麼聲音,你和風鈴跑水裡去了?」
「不,是我正在沖澡,你別管,總不能老是渾身臭烘烘的。」我雙頰一片緋紅,怕死胖子繼續啰嗦,慌忙掐了對講機。不論怎麼說,這種時節下洗澡確實有些過份,但說回來,我也是個愛乾淨的女孩,讓人嘮叨總是不爽。正所謂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我也該體諒些風鈴。
「哈哈,你可真自戀,正孤芳自賞美著哪。不過,這洗與不洗,差別果然太大了,活像換了個人!」沖淋門猛力被拉開,小妞探頭進來,帶著一臉壞笑。雖然她自稱不貪女色,但賊眼依舊在我身上掃來瞟去,我只得扯過浴巾,飛快抹乾水珠,抓起工裝就往身上套。
「棉襖就扔了吧,看著就叫人噁心。」風鈴指了指牆角的大衣櫥,一腳將工裝踢得遠遠。
衣櫥內全是男性的襯衣與西裝,一件衣裙都沒有。不過對於身材高挑的我而言,穿著並不違和,只是略顯中性罷了。隨便拖出幾件比劃,就跟量身定做般合身,看來這個翡翠之華身高肥瘦皆與我差不多,理應也是個風度款款的帥老頭。
「東西找得怎樣了?」見小妞正坐在床頭盯著光滑的脊背,我被那種眼神看得有些難受,便扭頭髮問:「你究竟在看什麼?沒見過自己嗎?簡直跟勿忘我一個模子刻出來那樣。」
「我正打算去見行李員,原本過來是想與你說一聲的。安置詠嘆調的地圖沒發現,但密碼本倒給我翻到了。」她將手揚了揚,舉著個紅封皮的信夾,扭著屁股扶牆走了,沿途仍在自言自語:「說我是小孩,自己也是小孩,只是比老子長得成熟些而已,誰要看。。。」
我紮起一個蓬鬆馬尾,穿妥衣服便開始在屋內打轉,很快來到走牆前,去看那些高懸的照片。這些圖像都很模糊,邊角泛黃顯得年代悠久,有些是幾百人站一堆集體拍的;有些是標誌性景點留影的;還有些是在這所宅子內拍攝的。但奇怪的是,相片中的人物不斷在變,始終沒有固定的主角。按說一個人的辦公室,不太可能搞得像藝術沙龍那樣花哨。
很快,我在辦公桌上瞧見個鏡框,這應該是老時年間,在上海外灘的勝利女神像底下拍的。左側站著個鷹目獅鼻的老漢,這傢伙我可太熟悉了,那不就是老呂庫古嗎?既然有他那翡翠之華必然也在邊上,可怪就怪在,無論怎麼找,就是查無此人。
「難道只拍老妖一人?可這站位與角度。」我看得嘖嘖稱奇,不由湊到眼前細瞅。照片底下寫得分明,翡翠之華與呂庫古先生,攝於遠東上海,一九二一年秋,這的確是合影。
「翡翠之華是個看不見的人,原意竟然是這樣!」我恍然大悟,忙拆開底座將相片取出。
這個所謂的看不見,並沒在指老頭懂什麼妖法,或者修鍊過獍行的秘技。石磚地上分明留有影子,但人物卻不在畫框。翡翠之華其實是一個照片拍不到的人,他在鏡頭前等於隱身!因此,無人知道他具體長相,外加這老東西依靠管家處理事務,想找到他難過海底撈針!
破了這道千古之謎,我就差在原地來個空騰翻慶賀一番,這時,聲旁傳來陣陣悶音,四下找了一圈,原來是范胖的手工勞動,紙杯電話正在呼叫。這傢伙難道童心未泯,抑或是我將步話機關了?抓起去看機子仍打開著,也許他手裡的壞的吧。想著,我抓起貼近耳旁。
「大好消息,密碼本是對的,這要給風鈴記一大功。有了它我就不必抓瞎,沒準十分鐘后便能重啟高頻。你不必再去爬F倉庫了,專註眼前趕緊幫小妞找到詠嘆調,咱們再加把油,爭取同時將洋蔥頭也一同開啟!」紙杯內隨即傳來范胖欣喜異常的大呼。
老實說我洗刷乾淨,也真的不願再搞臟自己,既然這個問題得到圓滿解決,對我而言不啻也是利好。其實,即便我爬倉庫出去又要怎麼找?地形根本是陌生的。而且眾人伏擊那隻帝皇鱝,肯定藏在難以查覺的角落裡,我走在泥地間就成了靶子。到時別是人沒尋到,相反被那東西攆得抱頭鼠竄,還要靠他們伸手搭救,實可謂越幫越忙。
「原來你只顧著抽煙,根本沒在幫我找?就這樣坐等老子回來?」門首前傳來陰陽怪氣的聲調,小妞頗為不滿地踏步進來,正啃著一隻來歷不明的火雞腿。
「怎麼說話的?沒大沒小的。你那破紙袋又不在我手裡,要怎麼找?」
「嗐,老子跟你直說了吧。其實我外貌雖看上去才十六,實際已是個五十多歲的老婦人了,這是一種病,老子也很苦惱。因此你在我眼中,才是個真正的小屁孩。」風鈴走上前端起空鏡架,搖頭嘆息道。隨手拉開破包,將一大捧零食傾倒在案頭。
「誒?真的假的?」我不由一把將她拖住,抱著那張臉仔仔細細打量。
「哈哈,當然是假的,小蒼蘭姐姐,你怎麼那麼好騙,我說什麼你都信!」這傢伙真是頑劣至極,見我一臉恍惚,又發出那種肆意的狂笑,前仰后倒地指著我,大叫你中計了。
「這很可笑嗎?你不懂人以誠信為本?居然調戲起老娘來了。」我指著四周,要她去看滿地的食物碎渣和包裝紙。這間豪華大宅真是倒了血霉迎來這麼個傢伙,許多痕迹已被永久烙在牆頭刷不掉了。我憤然道:「你怎麼那麼貪吃?哪搞來只大雞腿。自己看看,將別人高檔傢具弄得全是巧克力手腳印。每天吃高熱量的垃圾零食,你就不怕會胖到不成人樣?」
「我吃零食不是因為饞,就與你抽煙一個道理,是種釋放。每次要動腦子,嘴就停不下來。老子是那種不論怎麼吃也不怕變形的特殊體質。」風鈴說罷,擎著那隻油膩的火雞腿過來,做出想將臟手往我身上抹的姿態。我驚得慌忙繞到沙發后,她便開懷大笑,張牙舞爪地撲來。我豈肯容她近身,放慢動作一個側擺,本以為她會躲開,結果卻應聲栽地。
小妞重重地摔在牆角,淚珠開始在眼眶中打轉,我被搞得尷尬至極,狡辯不是賠禮更不是。她這般嚎了兩聲,突然嘆了口氣,說:「算了,誰讓老子倒霉,身邊都是神經病。」
「我已經將速度放得很慢,哪知這樣你也躲不開。」見她開口,我便俯下身安撫:「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能放開心懷像個孩子般嬉鬧,已經很久沒有過了。」
「這也叫慢?別忘了你天天在打架而我是個普通人。我不怪你,這是老子的宿命,每一個出現在身旁的,多少都有些神經不正常。你有嚴重潔癖,艾卡也是個瘋子。」
說起艾卡,也就是未來的天竺菊,我們是有過交流的。她柔聲細語,說話得體,雖因巫毒魔咒無緣相見但感覺不像是瘋的。想著我將與她的偶遇說了一遍。風鈴自然聽得很費解,也可能害怕再挨上一腳,沒敢趁勢擦臟手搞報復,對我擺擺手,說我只知其名不知其人。
「桃子是個絕對的神經病,遇上她前你最好能有個心理準備。她有狂躁症,而且見到陌生人就會感到心生恐懼,過去被人找麻煩,她每次都會轉身逃跑,如果逃不了,就會主動來襲擊你!那時才是最可怕的,因為她會下死手!所以在胡蜂,沒人願意找她搭檔。」
「那我要怎麼救她出來?你跟我說實話,她是不是手段比你高明?能做到隱匿?」
「這我不太清楚,畢竟是第一次合作,桃子比你矮些,,視力很好並善使匕首。但理論上老子打不過你,她應該也打不過,管她呢。」風鈴得意洋洋地打胸前掏出塊骨頭,湊到唇前吹了幾聲,發出一种放屁般的怪音,說:「這個叫海棠釘,是桃子的狗哨,她怕自己失控,因此給了我。我趁她不備試過幾回,果真很有效,聽見這種哨聲,她就變得服服帖帖。」
我問她要來試著去吹,卻始終發不出那種屁聲,反倒音色空靈,有種冰寒刺骨之感。這是段手掌大小的骨骸,側面天然排著五個孔,如果用手指逐一去按,感覺更像是把笛子。她伸手問我索回,說那是某種大型鶴類的喉骨,揣回衣兜后,便盯著手中的列印紙發獃。
「誒?你嫌我偷懶不幹活,自己也不去找?究竟在想什麼?」我探頭望了望,還是破紙袋裡的文件,一個標寫為A的屋企外框,中央讓人隨手畫了顆星。
「剛才老子分神了,」見我推她,風鈴將列印紙提給我,迷茫地說:「如果你找人辦事,通常東西會擺在一目了然的地方,不可能在出謎題,對不對?可為何怎麼找都找不到?剛才我正在回憶通話內容,他說只要見到詠嘆調,自然就會拿到密封罐。」
「通常來說是這樣,肉眼就能見到。」我打褲兜掏出天鵝絨,開始在屋裡遊走,隨著接近沖淋房,指端開始慢慢發燙。就這樣,我與她一前一後來到卧室的尾端,金屬球突然脫手砸在一扇黑漆門板上,骨碌碌顫個不停。我示意她止步,問這間屋子有否進去掃過?
小妞則回答說起先我正在沖澡,似乎挺忌諱被人偷瞄,所以不便在卧室翻箱倒櫃,整個大屋基本走遍,就剩這扇門沒推進去看過。既然若文望之魂吸附在此,多半就是它了。
「我起先還在想,如果實在尋不到,等高頻修正後,你不妨再找他通個話確認一下,現在看來全不必了。」我從門板上取下天鵝絨,一回頭這小妞不見了。正略感奇怪,便聽得屋內傳出嘁嘁嗦嗦的雜音。風鈴早已在裡頭開始倒騰開了,瞬間搞得一片狼藉。
「你是在找東西而不是打劫,怎麼老是粗手笨腳的?就算東西擺著也被你蠻幹搞沒影了。」我抱怨幾句見她不答,便點起一支煙,倚在門前打量起這間小屋來。
這可能是個會客室,擺著幾排沙發,角落裡是打牌的茶几。盡頭是個壁爐,兩端像門神般蹲著兩樽色彩鮮艷的蛤蟆雕像,除此之外就只有一副畫懸在壁上。那種筆觸一看就是藏品室油畫的畫風,主題是一棟長滿爬山虎的青灰色別墅,像藥店般掛著牌子,上曰翡翠之華。
「這個翡翠之華,莫不是商標吧?有哪個傻缺會將姓名當招牌這般掛著。」我掩嘴暗暗偷笑,忽然雙眼放光。這屋中果然有玄機,而且就出在這幅油畫上,那又是道障眼法,在畫框的背面,被人琢出個暗格,正安放著一本薄薄的畫冊!
「在哪?」風鈴聞訊一蹦三尺高,忙不迭地跑將上去,挽起袖子就打算爬壁爐。
眼前騰起一股紅霧,隨後耳旁傳來陣陣碎裂聲,我已預感不妙,剛想喝停她,便見得雕塑碎了一地,兩隻奇形怪狀的蛤蟆正虎視眈眈地圍伺著她,看那架勢是要吞人了!
「不好,趕緊退出來!這翡翠之華果然是陰險之徒,他壓根就不是找你來盜寶,而是想用你當活祭!」我的反應遠遠走在意識之外,手中已灑出一把散物,霹靂火砸在大理石廊花柱上,激起片片白霧,整座屋子頓時像著了大火般嗆人!而這小妞正陷在濃煙中,非但沒發現那對蛤蟆,連我在哪也尋不到,失措得高喊救命!
我見事情急了,發出一聲天籟之音竄上天頂,快步上前抱住風鈴脖子,使足全力將其甩將出去。不知是神鬼之力猶存還是我本就力大,總之小妞像顆炮彈般被我摔出大門,將卧室大床給撞塌了。見其脫險我翻身下來,幾個側滾回到門前,打工裝取過安貢灰,目露凶光!
「小蒼蘭姐姐,你自己說過,紫眼狐狸既是你情人又是你老媽,那麼我算下來應該算你的姐妹,此番我搞砸了,你必須幫我!」小妞縮在我懷中瑟瑟發抖,哭得鼻涕泡都起來了。
「放心,你不提我也打算這麼做。」我順手一推,讓她先躲去床榻背後,端起張矮凳當盾牌,閃身擋在那兩隻東西面前。當我定睛細瞧,不僅一凜,反不知它們究竟為何物了。
這是某種爬行類,藍得發黑的皮囊,鼓著許多顆粒飽滿的肉疣,個頭足有電腦機箱大小。外形像蛤蟆卻又不是蛤蟆,生得五條粗短足肢,憨態可掬卻能亂跳,一旦爬上牆頭便開始變得迅捷。最奇的是這東西沒有頭,腦袋處是個大吸盤,正是靠著它來飛檐走壁。
死老鼠、蛤蟆、剛斬落的豬頭,素來是我最怕的幾件東西,按說這種濕噠噠的怪蛙橫衝直撞,每次都能將我驚得昏倒在地。然而今番我卻並無俱意,主要是它們色澤太稀奇,外形太古怪。當蛤蟆爬到暗處,身上的肉疣便開始透亮,活像鮮艷欲滴的石榴。
蛤蟆發出一聲低嗚,見我也竄上天頂,便低嗚一聲撲來。我叫了聲來得好,便挺舉安貢灰,直刺那個吸盤。這物卻絲毫不躲,望著刀刃猛撲!隨著手腕一重,刀矛穿透皺皮,這東西噴出漫天稠脂,五條胳臂一松,掛在刺尖上抽搐,不到數秒竟然死了。
「誒?這究竟是什麼?一副攔路虎的架勢,卻又那麼不經打?」死蛤蟆沉得要命,我再也把持不住,打天頂摔落,急忙將它踢到角落。仰頭再尋,便見到另一隻,這怪蛙見自己同類連五秒都支撐不過,便被眼前這個凶神惡煞般的女人狠狠宰了,頓時嚇得魂飛魄散,發出幾聲長長的低嗚,一頭扎進壁爐內,短肢亂舞,打算要逃了!
我慌忙甩出刀矛,但安貢灰在一連串的激戰中早已歪把,擊在大理石石台上,愣沒刺中!
「你是個死人哪,還不開槍!」我沖著小妞喝斥道:「就是那把藏起來想要謀殺我的槍!」
「你怎會知道?」風鈴瞪著惶恐的雙目,顫顫巍巍從懷裡掏出M1911,再想射時,那東西早已逃之夭夭,順著壁爐爬得蹤影全無!
「我當然知道,你的一舉一動我全知道,你以為老娘跟你一樣是個傻妞?既然藏著槍,為何不早些拿出來助戰?卻白白看著它竄走?」我走上前,狠狠甩了她一個帶血耳光,叫罵道:「你呀,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我懷疑,那東西便是所謂的詠嘆調!」
「你,你不要逼我!我是偷偷藏了槍,因為你們看著就不像好人,而你又是那種偷情的爛貨,誰知道你們是什麼來路?老子當然要防備一手才行。」風鈴抱著臉撲倒在我懷中,呼天搶地地大哭道:「可是接觸下來,我才知道你們到此的目的,而你又是那麼親切,我怎敢再懷異心?所以這把槍我藏也不是拿也不是,反正肯定會激怒你,你讓我怎麼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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