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刺客

第五章 刺客

天還沒亮,崔玄度便被一陣急匆匆亂鬨哄的嘈雜聲驚醒。

他這才發現自昨夜談松年離開之後,便一直在屋內坐著,不知道什麼時候竟然支著桌案睡著了。

崔玄度一邊往外走一邊大聲詢問道:「發生了什麼事,為何如此喧嘩?」

張進見崔玄度面帶慍色,趕緊小跑著上前見禮:「小的該死,打擾到老爺了。」

「出什麼事了?」

「回老爺,談大人府上昨夜進刺客了。」

崔玄度先是一驚,隨即又恢復如常,問張進道:「竟有這等事?你是如何得知?」

「是談府的管家方才來報信兒,小的正準備向老爺稟報,不成想給您吵醒了。」

張進口中應著,揮手指了指身後一名五十多歲的老者。

此人面容清瘦,鬍鬚白得多黑的少,穿一身青灰色棉袍,頭戴暖帽。

只是模樣十分狼狽,臉頰腫的老高,嘴角不斷向外滲著獻血。

崔玄度認得,來者乃是談府總管龐九。

龐九以頭杵地,跪倒就哭:「崔大人,您要為我們做主啊,昨夜有刺客闖入府中,要殺死我家老爺。」

「談大人現在情況如何?是否安全?」這是崔玄度目前最為關心的事。

「談大人與刺客一場大戰,至今生死不明。」

崔玄度吩咐張進把龐九攙扶起來,不緊不慢地說道:「別著急,慢慢說,到底怎麼回事。」

「是。」龐九擦了擦嘴角的血跡,整理好衣服,更咽著向崔玄度說明經過:「大約昨夜子時,我家老爺從外面回來,顯得心事重重,小的伺候他更衣之後,便去歇著了。」

「剛睡著聽到院子里傳來喊殺聲,趕緊起來查看,老爺正和一伙人打了起來,他們大概有五六個,都蒙著面。」

崔玄度大怒:「什麼人如此大膽,竟敢行刺朝廷命官。龐總管,後來情形如何?」

「我見這伙賊人一齊圍攻我家老爺,趕緊集合家丁上前幫忙,不料賊人的武功十分高強,我被其中一名刺客踢中暈了過去。」

「醒來時,打鬥已經結束,有兩名家丁被刺客殺了,還有好幾個人受了重傷,地上躺著三個黑衣人的屍體,我家老爺和另外兩名刺客不知去了哪裡。」

崔玄度靜靜地聽著,一個勁兒地緊縮雙眉,問龐九道:「據你所知,談大人平日可曾與人結怨?」

龐九仔細回憶了半天,仍是毫無頭緒:「不可能啊,從未聽我家老爺提到過有什麼仇家。不過這幫刺客出手狠毒,一心想傷人性命,不像是為了什麼財物,或是打探什麼事情。」

「這就奇了,談大人為人謙和,與本官相處也是身為融洽,到底什麼人下此毒手呢?」

作為談府總管,談松年不在,府中雖以夫人柳氏為尊,但一介女流此時怎可輕易拋頭露面。

況且龐九自幼年便已投身談府,曾經還是談松年父親的貼身侍僕,可以說是從小看著談松年長大成人,為官入仕。

談松年對其同樣非常尊重,平日里也是以長輩視之,是以整個談府上下,都拿他當半個主人。

如今突逢變故,談松年不知下落,府中亂成了一鍋粥,龐九自然要知恩圖報,盡心處置。

老實說,龐九並不十分了解這位崔玄度大人,但此時他已走投無路,只得委身求崔玄度幫忙。

龐九此時也顧不得什麼了,在永豐,除了崔玄度,他實在沒有別人可投,因此只要是能想出來的奉承恭維之詞,一股腦只管往外說,所謂病急亂投醫是也。

「大人,我家老爺一向很是尊敬您老人家,他曾多次說崔大人您是大大的好人。」

「如今我家老爺生死不明,懇請崔大人一定要為我們做主。」說罷「咚咚咚」給崔玄度磕了三個響頭,痛哭流涕,哀傷之情讓人心生不忍。

崔玄度趕緊雙手相攙:「龐總管快快請起。本官與談大人同朝為官,又性情相投。如今他遭此橫禍,即便你不來,我也絕不會袖手旁觀。」

「多謝崔大人,一切全仰仗您老了。」說著又要磕頭。

「龐總管放心,談大人的是就是崔某的事,你且先回去等候,一有消息,我自會派人通知你。」

龐九躬身再次表示謝過,轉頭打算離開,可是剛走幾步又被崔玄度叫住了:「等一等!」

「龐總管,如今形勢不明,本官考慮多加派些人手前去府上照應。此外,為預防賊人再來行兇,爾等切不可隨意走動。我親自派人尋找談大人,這件事就交給我來處理。」

扭回身又吩咐張進:「你親自送龐總管回去,請城裡最好的大夫醫治。」

「是,老爺」張進答應一聲,領著龐九去了。

趙貆聽著崔玄度講述事情經過,心中的憤怒已消了不少,臉色也不似剛才那般難看了。

趙貆沖著崔玄度揮了揮手:「坐下說,此事也不能全怪你,打造如此龐大規模的兵甲軍械,若想做的神不知鬼不覺,的確不容易。」

崔玄度暗自鬆了一口氣,此前一直緊繃的神經稍微放鬆了下來。

他原想,出了這麼大的紕漏,太子這裡絕難輕易過關,一旦不再被信任,今後的下場恐怕難以預料。不由得擦了擦臉上的汗珠,暗道「好險,好險!」

趙貆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突然想起件事:「對了玄度,你追趕談松年,又怎會到了京城?」

崔玄度道:「回殿下,那晚談松年走後,臣越發的感覺不對勁,他言語之中似乎已懷疑到臣的頭上。」

「為恐夜長夢多,臣當夜派殺手暗入談府,打算斬草除根。哪知談松年甚是狡猾,臣沒能得手,派去的人也未見回報。」

「臣想,談松年此番逃走,定是打算回京城稟報皇帝,因此親自帶人追趕而來,奇怪的是一路之上並未探查到談松年任何消息。」

「當時事發突然,臣來不及稟報殿下,所以才出此下策,請太子責罰。」

「責罰不必了,這件事你處置的也算妥當。不過,你私自入京,若被皇帝得知,恐後果不堪設想。」

「殿下請放心,末將加著謹慎,帶的都是對殿下絕對效忠的心腹死士,而且行前特意改變了裝束。」

左敬之撫掌笑道:「玄度這些年越來越有長進了,辦事老辣沉穩,處變不驚,好!不枉太子殿下對你的一番教導。」

崔玄度沖著左敬之一抱拳:「先生謬讚,末將愧不敢當。」

北方的冬夜格外冷,風吹過樹上的枯枝發出「吱呀呀」的響聲,彷彿隨時都會被吹斷,一陣冷氣透過門窗的縫隙飄來,趙貆不自覺地往炭火前傾了傾身子。

此刻,他的心情也如同這寒氣一樣冷到了極點,凱旋歸來的喜悅早已消失的無影無蹤。

是啊,今日有太多的變故令他有些猝不及防,皇帝的申斥,言語之中似有似無的警示,再加上永豐軍冶司泄密,讓他十分煩躁,心中似乎有一團怒火難以壓制。

三人不時偷眼望著趙貆額頭暴起的青筋,誰也不敢多言,靜靜地等待訓示。

過了好一會兒,趙貆站起身道:「玄度,大事尚未功成,永豐那裡還需要你。你連夜返回,以防談松年潛回永豐,隨時等待本宮消息。」

「遵命,臣這就回去。敢問殿下,追蹤談松年一事,該當如何處置?」

「京城之中你多有不便,這件事本宮自有主張。」

突然,趙貆的臉色沉了下來,眼神中透著殺氣和兇狠,冷冷地盯著崔玄度道:「記住,今後行事務必謹慎,不可再擅做主張,否則壞了本宮的大事,決不輕饒!」

「是…是,臣定當謹記。」崔玄度不敢抬頭,一股熱流瞬間自脖頸處淌了下來。

趙貆的話字字如千斤巨石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他深知這位太子爺的秉性,信任時視如手足,可一旦翻臉便是六親不認。

崔玄度小心翼翼地後退幾步,轉過身輕輕地將房門拉開一道縫隙,側身退了出去。

趙貆看了一眼左敬之,問道:「敬之,依你之見,此事該當如何處置?」

左敬之道:「以臣看來,斷不可讓談松年進入京城,否則會壞了大事。」

趙貆心道這不是廢話么,便有些不耐煩:「這個道理本宮何嘗不知,我是問你可有什麼良策?」

「殿下可兵分兩路,一路由左衛將軍孫伏都率可靠精兵在京城秘密搜尋,一旦發現談松年行蹤,立即擒拿,死生不論。」

「至於另一路么…」

左敬之一邊捋著鬍子,略加思索道:「玄度在談府一擊未中,想必已驚動談松年,倘若不能將之除去,終究是個隱患。」

「眼下他全力盯住永豐,無暇抽身,殿下可命心腹死士出京尋找,如此可確保無虞。」

「很好,敬之所言甚合我意,這件事就這麼辦。」

丘行謨插話道:「太子殿下,臣有一計,可保萬無一失。」

「哦?行謨有何妙計,快講。」

「是!臣之意,此事應上奏皇帝。」

趙貆臉上驟然變色,左敬之也是一愣,心中大惑不解。

眾人商量了半天,就是唯恐驚動皇帝,他竟然出這等餿主意,莫非瘋了不成。

「殿下,請容臣把話說完。適才太傅所言臣深表贊同。」

「只是臣擔心,萬一談松年得以逃脫,永豐之事告知陛下,屆時朝廷下旨徹查,我們就被動了。」

「所以臣的意思,應先下手為強。策動御史彈劾談松年私鑄軍械,意圖謀反。」

「到那時,談松年勢必有口難辯,如此可收事半功倍之效。」

「再者,談松年乃工部尚書李續所薦,而李續一向以晉王馬首是瞻,倘若能將晉王也牽涉其中,那我們今後行事便更加穩妥。」

「行謨此計甚好,就這麼辦,我們分頭行事。」

「臣等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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鄴城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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