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尤娜莫莉號
飛機沉浸在黃橙色的夕陽之中,暖色調的天空像是意外打翻的調色板一樣,鮮艷奪目。薄紗一樣的雲霧從機翼上劃過,散入凌亂的氣流之中,如夢似幻一般。
整架飛機就只有兩個少年,機艙里出奇地安靜。
千羽看著手裡的一張檢測報告,盯著上面的數值和圖像陷入沉思。
「能級正常得不能在正常了,但是,總不會連一點波動都沒有吧……」千羽思考著,「還有那些散布在他腦袋裡的晶狀物……究竟是什麼……」
「班長,班長?」瑞德安叫著身旁發獃的千羽,見他遲遲沒有反應狠狠地一巴掌拍在他的肩上,「千羽!」
「呃啊?怎麼了?」千羽慌忙地收起手裡的檢測報告。
「從上飛機到現在你恁是一句話也沒說,怎麼,暈機?」瑞德安一副挑釁的樣子說。
「你找抽呢?一晚上沒怎麼睡我累,不想說話行嗎?」千羽說。
「你昨晚送我去醫院后幹嘛去了?」瑞德安問。
「回了一趟總部。」千羽輕描淡寫地說。
「回總部幹嘛,這麼遠,西歐呢!難怪會累。」瑞德安說,「不對,你回總部幹嘛?」
「還東西……」千羽不想多提空間魂晶碎片的事,搪塞說。
「哦……看來應該是還東西了……」瑞德安說。
「看來你早有想法了呀?」千羽被瑞德安提起了興趣。
「當然,以前跟你待在一塊兒的時候總是覺得不自在,我也形容不出來那種感覺,不過我今早上發現,你給我的那種感覺不見了!」瑞德安說,「不過我挺好奇的,你歸還的是什麼東西,居然讓人感覺不爽……」
「……」千羽一時間也不清楚該怎麼接話了,再說下去就等於直接把魂晶碎片的事和盤托出了。
「不過既然能對周圍人產生影響那應該是很厲害而且很機密的東西吧,我肯定沒有資格知道了。」瑞德安接著說,然後望向了窗外,看著外面一點一點變化的風景。
「tduashume……」瑞德安看著看著,念出了一句難懂的語言,似乎想到了什麼,轉頭看向千羽,那種在現有關係基礎上的似曾相識感頓時襲來,於是他又開口問,「班長……我們是不是很久很久很久以前認識啊?」
「那要看你所謂的很久很久很久是多久了,」千羽說,「不過再久也不過八年。」
「是嗎……我怎麼感覺不止呢……」瑞德安撓了撓頭,自言自語著。
窗外的光慢慢的暗了下來,雲層之上,一個漆黑的「大塊頭」破雲而出!
「那就是姑姑的戰艦……好大啊!比艦長的大多了!」瑞德安看著頭頂的龐然大物,不由得驚嘆,甚至連自己在上面迷路的場景都已經幻想好了!
「尤娜莫莉號,隸屬於天啟大洋洲巡洋部,由葉莉斯領帶……」千羽在一旁說,「既然是巡洋部的戰艦,這種規模很正常……不出意外的話,伊文他們上的戰艦也有這樣的規模。」
「哇……那,班長,如果是參與前線的戰艦呢?是不是比這個還要大!」瑞德安問。
「這個不會,前線戰爭講究的是靈活迎戰,一般艦上的成員都是那種一個人抵一支軍隊的實力,所以那種戰艦上頂多十人,這種戰艦有些比赫利號都要小。」千羽說。
「哦……看來老爸是享不到大戰艦的福了……」瑞德安說,「不過應該快了,他今年年底就要退役了……在前線意志能波動區征戰了三十多年……也該休息休息了。」
「你老爸在前線三十多年了?!」千羽有些吃驚。
「是啊,老爸說我實在他戰艦上出生的。」瑞德安說,「然後媽媽就帶著我回到了安全地區……只是……媽媽休養了一段時間后也因為其它任務不得不離開,所以我就跟著姑姑了。結果我就沒見過媽媽了……」
「為什麼?」問題一出,千羽立刻就察覺到了瑞德安情緒的不對勁,但是等他意識到時,就已經晚了。
「老爸說媽媽在和重置者的大戰中犧牲了……」瑞德安說。
「……抱歉,我不該問的。」千羽道歉說。
「沒事啊,我連我媽長什麼樣子都不知道,見都沒見過。」瑞德安說,「要說感情,好像還真沒有什麼感情。」
「……」千羽看著瑞德安,一言不發,他很明白,眼前這個一直強調沒有情感的傢伙一直都只是嘴硬。
飛機駕駛艙的門被打開,從裡面探出一個頭,對機場里的人說,「兩位,飛機馬上就要降落了。」
「知道了……」千羽敷衍的應了一聲。
……
飛機降落在尤娜莫莉號的甲板上,擾亂的氣流拂過咖啡色的長發,吹散薄薄的雲霧。
「a748航班降落完成……」
戰艦上的機械音在外面的風聲里顯得有些模糊。
女子站在飛機的艙門雲梯的前面,靜靜地等待著。身後是自己最得意的船員。他們聽說艦長很重要的人要來紛紛表示要一同迎接。
艙門打開,黑髮少年站在門口,看著外面的人,視線在人群中定格下來,兩眼瞪圓,興奮地兩步並一步從雲梯上跑下來。
「姑姑!」少年揮著手,呼喚著。
「瑞德安!別跑那麼快!」女人笑著說,「讓我好好看看……八年了,都長成帥小伙了。伊文過的還好吧。」
「他好著呢,和我一樣長成帥小伙了,而且好像還談對象了……」瑞德安說。
「是嗎……」葉莉斯笑得合不攏嘴,「對了,還有一個人呢?」
「千羽還在和機長交涉什麼,估計是組織上的一些事情,他就先讓我下來了。」瑞德安說。
「哦……千羽,是那個最年輕的特級星戰神是吧?」葉莉斯問。
「班長他這麼出名?!」瑞德安大吃一驚。
「當然,同樣是特級星戰神,後輩當然有所耳聞,而且我可是當年的考官,」葉莉斯說,「他也下來了。」
「艦長!原赫利號船員千羽參上!」千羽上前來,恭敬地行了軍禮。
「瑞德安,你也學學人家,多有禮貌。」葉莉斯說。
「你不是以前不喜歡我這麼正事嗎……」瑞德安嘟著嘴說。
「開玩笑的……」葉莉斯笑著,「你叫千羽……是吧……還記得我嗎?」
「……您……是……」千羽沉到記憶深處,想起了什麼,「您是那年的考官!」
「是的,這麼多年沒見,你變化真大。」葉莉斯說,「好了,有什麼話進去了再說,把該走的程序都走一遍,以後你們就是我的兵了。」
……
巡洋戰艦內部相比赫利號要高端不少,尤其是裝備研發維修和訓練場最為突出。
「到了我們這裡,要遵守規矩,不過你們剛上艦用不著那麼苛刻,當然有些規則肯定也會和你們以前的艦隊不一樣,慢慢來就行。」葉莉斯一邊領著兩人走一邊介紹,「對了,事先跟你們說一下,因為我的戰艦主要側重於巡洋和一些緊急任務,所以人比較多,在保證研發部和訓練場地足夠的情況下,宿舍的條件稍微有些不盡人意……你們倆沒有什麼深仇大恨吧?」
「沒有啊,怎麼了?」瑞德安問。
「那就好,這樣你們兩個住一個房間應該不成問題。」葉莉斯說。
「什麼?!」瑞德安立刻像觸電了一樣,「和他住一個房間?!」
「怎麼了,你不願意?」葉莉斯問。
「當然!」瑞德安說。
「理由呢?」葉莉斯問。
「……我……他……他不讓我打遊戲不讓我吃零食……」瑞德安小聲說。
「那正好,管一管你……從小就調皮,這下終於有個人能制約你了。」葉莉斯笑了笑說。
「……我就知道……該來的還是回來的……」瑞德安早就想到了這種情況了,只是他沒想到會這麼直接,直接零距離管控!
「誒!西西亞過來一下!」葉莉斯突然叫住一個少女。
「來了!」循著聲音看去,一個雙腳離地懸浮的少女飄了過來,臉上那副誇張的護目鏡遮住了她上半張臉,兩隻耳朵上也夾著誇張的如同翅膀一樣的耳機,整體看過去似乎只有那頭淡紫色的頭髮稍顯正常。
「……天哪……」瑞德安小聲地驚嘆。
「西西亞,這兩個是剛上艦的新成員,你去吧他們的資料載入數據終端,方便後面的工作。」葉莉斯說。
「好的葉莉斯媽媽……」西西亞說著飛到兩人面前,伸出手,「那就請兩位把以前艦隊的身份認證卡片交給西西亞吧。」
「哦……」瑞德安愣愣地掏出卡片遞給面前的女孩。
收完卡片,西西亞就迅速地飄走了。
「姑姑……那個叫西西亞的女孩是什麼情況啊……」瑞德安問。
「這就說來話長了……」葉莉斯說,「從某種角度來講,她是你妹妹。」
「誒?!」瑞德安聽了,大腦差點原地宕機!
「不是親妹妹……她是我收養的。」葉莉斯說,「你們知道六年前的那次局部的重置災難嗎?」
瑞德安搖搖頭。
「千羽應該知道。」葉莉斯說,「那次重置災難是由北美靠近北極圈附近的天啟研究所——三十七號實驗場的失誤造成的……各種一場兇猛的意志獸湧進了附近山腳下的小鎮……西西亞那時就在那個小鎮居住。整個小鎮那時都被夷為平地了,我趕過去的時候就住在廢墟里找到了重傷的她,於是就帶了回來竭盡全力救她。好在手術成功,撿了條命回來,只是她現在全身百分之八十的身軀都是由特殊金屬構築的。」
「好可憐……」瑞德安說。
「那次的災害是應為天啟在研究一枚重置者的魂晶失控了導致的……博耶到現在都沒有出面解釋這件事……僅僅只是搭建了ai哨塔檢測實驗場內的情況。」千羽說著,似乎有些不愉快,「這對一個女孩子來說得是多大的心理陰影。」
「西西亞手術后蘇醒后產生了一些副作用,除了自己的名字,和她曾經孤兒院的夥伴之外,就不記得什麼了……她一睜眼看見我就問我是不是領養她的媽媽……」葉莉斯說,「我能怎麼辦,只好應了下來。」
「……」瑞德安沉默了,看著在那邊忙來忙去的西西亞,一時間說不出話。
「好了,沉重的話題就不談了,都過去了,一切都要向前看。」葉莉斯說,「走吧,我帶你們去看看訓練場。」
……
戰艦內部採用了空間壓縮技術,以一比二的比例壓縮空間,將有限的空間稍微放大。由於技術限制,壓縮空間成立條件只存在於空曠的訓練場內。
「這個就是訓練場了,以後每天早上七點這裡會有早訓,不過你們可以暫時七點半到。」葉莉斯說,「安安,你的槍法練得怎麼樣了?」
「當然沒有落下,每個月——都會練一次。」瑞德安說。
「還練著就好,雙槍畢竟只是另外一種手段,」葉莉斯說,「千羽呢,我記得你那會兒是用雙劍來著。」
「呃……我現在一般常用拳頭和鐮刀……」千羽說。
「那麼好的雙劍技巧,不堅持可惜了……」葉莉斯說,「當然有利於你自己的戰場表現,你該用什麼都沒問題。」
「姑姑,我跟你說,他現在鐮刀耍得可溜了,欻欻欻,然後再嗖嗖嗖地幾下戰術機甲倒一片呢!」瑞德安說,「他還能空手制服奇點的戰術機甲呢!」
「這麼厲害,看來還是我小看你了。」葉莉斯笑了笑。
「呵……」千羽尷尬的笑著,心裡想著,「好啊……什麼都跟別人抖是吧……」
「艦長,諾尹艦長有急事商議。」
談笑間一個體態微胖的男子走到葉莉斯身邊遞上一張文件。
「好的,我馬上就去虛擬會議室。」葉莉斯說著轉頭對瑞德安說,「安安,你爸找我有事商量,我們晚點再聊。」說著她便一甩咖啡色的長發走開了,「對了,司徒凡,你今天沒有任務吧,一會兒你帶著他們倆在艦上轉轉,然後帶他們去宿舍登記一下。」
「可……是……」司徒凡還沒來得及把話說完,葉莉斯就不見了人影,「我今天是沒有任務,但是昨天的還有啊……」
「原來哥哥的任務拖到了今天。」瑞德安說。
「噓噓……小聲點,別讓我隊長聽見了……」司徒凡緊張的說,「我那不叫拖,只是太難了沒做完。」
「什麼任務啊?」瑞德安問。
「意志能生物研究,那玩意兒就連天啟精英研究員都沒有進展,我怎麼可能。」司徒凡說,「況且我擅長的領域並不是意志能生物科學……我擅長的是電子科技……」
「具體是什麼,或許我能幫上忙。」千羽開口說。
「具體是弄清楚意志能生物體的基本構造,和它們迅速成長和創傷的迅速癒合。」司徒凡說。
「這個的話……我問你,大部分的意志能生物體是什麼生物,從分子化學的角度講。」千羽問。
「碳基生物?還是碳基生物變異?」司徒凡不確定地說。
「不對……無論是從外形還是觸感來說,都不可能是碳基生物。」千羽說,「現在學術界對它們究竟是什麼生物結論還不明確,但是天啟更加認定它們是硅基生物……你可以把你的那些參數轉換到硅基生物的條件上或許會有新的發現。」
「哦……難怪怎麼都研究不出個所以然……」司徒凡大受震撼,「不對啊!天啟沒有說明,學術界現在最認定的是它們不屬於生物範疇嗎?」
「這可是天啟的上層機密……學術界當然沒可能知道。」千羽說,「硅基生物體有很多可以利用和拆解的東西,而那些東西是用來製造戰艦上搭載武器的重要原料,你猜,如果被普通民眾知曉會發生什麼,那些唯利是圖的資本家會做什麼?」
「我懂了……」司徒凡說,「受教了……不過照這樣說,錨點組織和奇點組織也能製造那些炮艦,那他們也知道,錨點不會透露能理解,但是奇點……」
「奇點也不會希望普通民眾都能有能力和自己反抗……為了減少樹敵的可能,當然不會透露。」千羽說著看向司徒凡,「所以……你呢?」
「我當然不會往外說。」司徒凡說。
「我也不怕你往外說,畢竟剛才我說的那些話,半真半假,至於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我就不清楚了……」千羽說,「而且只要你發布了那些結論,用不了幾天就會有人找上門來,要麼是請你去總部喝茶,要麼就是來滅口的。」
「……好誇張……但是……我相信這是真的……」司徒凡說,「算了,昨天的任務就不做了,扣分扣工資都行,總比命重要。」
「呃……」瑞德安在一旁擺了半天的死魚眼,看樣子剛才那段精彩的話他是半句都沒聽進去。
「呃啊?!結束了?」瑞德安看著千羽。
「嗯,說完了。」千羽說。
「哦……班長,你下一次能不能把語速放快點,我都快聽睡著了。」瑞德安說。
「你當我是語音機器人嗎?」千羽惡狠狠地說。
「好了,我帶你們去別的地方走走吧,這戰艦大著呢!」司徒凡說著領著兩人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