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什麼

倒也不想管那麼多，只要……

只要什麼？她突然反應過來，她為什麼要待在這裡？

這個地方，這些人，這些事，她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就在這裡生活了呢？她以前為什麼沒有這樣想過呢……

問題一個接一個地從腦海中冒出，而答案也很明顯，就是她不知道。

對，她才發現自己什麼也不知道，腦子一團亂，意識模糊不清，眼前的一切都讓她感到有些倉促。

「等會要不要再陪陪小安娜。」某的一句話終於讓她的神遊停止。

二十三號看向身邊的安娜，不知道什麼時候，安娜手上的饅頭已經吃完了。

「我感覺你們倆好像還挺合得來的。」某靜靜注視地面。

「也行。」二十三號想了一下，反正也沒有其他事情可以做，或者說，要做的事情還沒想起來。

「那麼。」某把一碗白粥遞到二十三號的手上，「這是安娜的那份，她不喜歡吃，就交給你了。」

手上的白粥還冒著熱氣。

早飯結束之後，二十三號牽著安娜的手回到九號病房，她把安娜抱起來放到十九號病床上，自己則依舊靠著床坐在地上，開始看那本書。

一切都是那麼熟悉，一切又都是那麼模糊不清。二十三號正在看關於一次行動的描述：「這次，攻堅組的成員被分開，分配到技術組和行動組裡。這也是攻堅組成員的優勢，因為他們是全能的，無論在哪裡，他們都能派上用場。」

然後，他們入侵敵方的營地，銷毀敵方獲取的情報，讓這個營地里的三百人無一生還。

……其實還蠻安靜的，安娜從不開口說話，二十三號自己又在靜靜看書，某也不在。

她挺喜歡這樣，所以某才會說，她和安娜很合得來。

餘光瞥到誰的病服，會會進來了。

看樣子是做完檢查，然後過來看看安娜，或者是看看她們。

「你還在看這本書啊。」會會先是注視著安娜，見安娜還是那副完全不理人的樣子，於是就來和二十三號搭話。

二十三號抬頭看了一眼會會的眼鏡框，她的眼鏡框前飄著一小撮頭髮。

點點頭作為回應，會會也鄰著二十三號靠坐在地上，稍稍探出頭，也盯著書面看。

「檢查了什麼？」二十三號淡淡地問，她自己一時間也沒明白為什麼要說這句話。

「就是身體狀況唄，似乎變好了一點。」會會的視線沒有離開書本，「藥量可以減少一些了。」

「葯？」新的事物又出現在二十三號的耳朵旁了，但是又好像很熟悉。

「對啊，每日三遍的葯。」會會說，「治精神的葯啊……」

「每天三遍？？」她在腦子裡仔細搜索關於吃藥的經歷，「這麼多嗎。」

腦子裡給出的記憶，都是不定期地吃一些五顏六色的藥片，好像是做一些事情之前，以及做完那些事情之後。

會會疑惑地看向二十三號：「你又沒做檢查，又沒吃藥，你真的是這裡的病人嗎？」

「病人？」二十三號差點就要叫出來了，「我在這裡治病？」

太多東西一下湧入腦子，她帶著懷疑自己的眼神，帶著懷疑一切的眼神凝視白色的大理石地板。

她知道的太少了，她甚至沒有意識到自己知道的這麼少。

書被丟到地上，她雙手緩緩舉起，然後用力抱著自己的頭，腦中的那片空白越來越大，大到幾乎要吞噬自己。心中的那種荒涼由內而外地散發冰涼的感覺，她甚至覺得自己的下半身已經冷起來了。

……原來是在地板上坐久，大腿有點著涼。

雙手又慢慢放下，她左右看了看，目光所及之處，皆是陌生。原來她一直處在陌生的世界里，卻又把自己認為熟悉之物忘得一乾二淨。

頭痛起來了，那種撕裂的痛，彷彿被刀刃切開的痛，被子彈射穿的痛，無法形容的痛。

「你沒事吧？」會會注意到二十三號的額頭有汗滴下來。

她顫抖地緩緩轉頭，轉向會會的臉，直視會會的眼睛：

「我是誰？」

會會一下被問懵了：「你？你是……你是人。」

門突然被敲得鐺鐺作響：「快去吃飯。」管理員的聲音嚴厲而乾脆。

二十三號先一步站起來，快步走出病房。

「……？」會會撓撓頭，轉頭看向正在盯著玩偶的安娜，長嘆一聲，把她從床上抱下來，牽住手也走出去。

進到活動室里，二十三號已經坐在那張長椅上多時，緊盯著手裡的飯盒，生怕它跑走一樣。

會會帶著安娜去領了兩個飯盒，然後也到那長椅旁邊，學著某一樣，把安娜抱到椅子上坐下，然後自己也坐在他旁邊，吃起飯來。

「這是什麼？」二十三號似問非問，仍然在看手裡的飯盒。

「這是飯。」會會回答完，才發現二十三號沒有在問她，也沒有在問誰。

二十三號正在不停地自言自語：「這是什麼？這是什麼……」

現在的情況，讓誰都有些難辦吧，會會稍微想了一下，最後決定還是先把自己的飯吃完。某不在，二十三號看起來又不是很好，她得照顧一下小安娜。

想到這些，她快速扒兩口飯，就著豆芽吃進嘴裡。

某一聲不吭地就坐下了，在長椅震動一下之前，誰都沒有發現他過來。

「這是午飯啊？」某突然像是回答問題地說，然後才發現，二十三號是在自言自語，身體不停地顫抖，很難受的樣子。

他探出頭看看會會，會會露出無可奈何的表情。

「這是什麼？這是什麼？」

「這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