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受現實(上)
次日,老棘如約而至。
「老朋友,昨晚我整宿未眠,一晚上都在思考著昨日的話題,我們出去走走吧!老了再不去就沒有機會了。」
「也是啊!常言道:一輩子是場修行,短的是旅行,長的是人生,得不到的答案在旅行中尋找。」
老棘點點頭「不虧是『大哲學家』,咱們啥時候出發?」
我拿出那張四十年前的計劃書,雖已破舊不堪但模糊中也能找到一些字跡。
兩個六旬老人踏上那段路,這一次我們不再風餐露宿,不再跋山涉水。
陽光正好,我與老棘出發第一站——徐州。
我站在高鐵站的候車廳里,看著眼前的Gxxxx次車票,感慨著國家的發展之快,時代更迭之快。我與老棘講:「這條路我青年時走了十餘次,每次都要花近一天才能到,如今半個時辰就能到達,了不得啊!」
老棘笑道:「誰能想到啊!那些年連飯都吃不飽來。」
候車時間比較長,我與老棘嘮起了嗑,候車室內我與老棘講起了第一次去徐州的故事,也是最印象深刻地一次。
馮秋原——我的老友。
我與我的老友在結束1981年高考之後,為了緩解家裡的經濟困難,我們選擇去徐州打工。很懷念那時候第一次離開家去見外面的世界。去徐州的前一天馮秋原自信滿滿的對我說:「我們一定能掙到我們讀大學所用的費用。」
我點點頭,第二天我們便開始是人生的第一次『旅行』。
現實卻給我們潑了一盆冷水,我們在人來人往的火車站度過了第一晚,第二晚第三晚。在遭受到17次拒絕之後,我們心灰意冷的回到火車站。
傍晚時分,秋原說,他想再出去看看。嘈雜的火車站給我的感受卻是冰冷的,由於一整天除了今早吃了昨晚啃剩下的紅薯,我便拿著手裡僅有的一塊一毛錢去買烤紅薯。等我回來時我與秋原的包袱全丟了,我後悔不已一個人在牆角哭泣。
秋原回來時見到眼前的一幕,他並沒有責怪我而是對我說:「沒事,我找到能賺錢的地方了,大不了今晚不睡了。」
「你這個朋友挺不錯的,要是我非得罵你一頓不可。」
「別打岔,聽我繼續說。」
次日,我們來到一個貼滿廣告的杆子旁。隱隱中我的直覺我,我們可能被騙了。我便拉著秋原對他說:「我們回去吧,我感覺我們可能被騙了」
他說:「有我在,你怕啥?」他長我3歲,我視他為大哥,,聽到他的話也放下了警惕之心。
不一會兒,一個青年棕衣男子開著一輛麵包車來到這裡。他問我們是不是打工的。在一番對話中,我與秋原確認后便上車了,哪會知這一去卻惹了一個大麻煩。
「你們是不是進了黑廠,那個年代怎麼會有老闆開著麵包車去接你們呢?這待遇也太好了吧。」
「是啊,但我們知道的太晚了。」
上車后,我感到頭暈便睡了過去,醒來時已是黃昏,我向四處觀望除了眼前的堆滿石頭的破廠其餘的全是山。下車后我們被帶到一個破房子前,一個中年男子走過來對我說:「把上衣全脫了,快點快點。」秋原說:「你這幹啥?」那男子一巴掌打過來「廢什麼話,趕快。」從屋裡又走來兩個男的見秋原不服從,就是一頓毒打。
我上前去阻止,卻也無濟於事。
晚上,我倚靠在牆角,秋原躺在我懷裡。
他輕聲道:「對不住了,我應該聽你的,都怪我,我們現在如何是好?」
「唉,聽天由命吧」
從那天開始,我與秋原每日在烈日炎炎下砸石頭,搬石頭。每日食不果腹,衣不遮體。經歷了一周的「地獄生活」我與秋原再也忍受不了這種虐待,我們想盡一切方法逃跑但在這種群山中根本不知道路,正因如此我們總是挨打,但每次秋原總出頭幫我扛著。這也堅定我要帶秋原逃跑的信念。
一晚,我在睡夢中醒來。我隱隱約約聽到火車聲,我知道機會來了。
次日,我找到秋原:「咱們這附近有鐵道,我們沿著鐵道走可能能跑出去,這是咱們最後的機會。」
秋原說需要我做什麼,我告訴秋原,你去山上搬石頭時四處觀望觀望。如果沒有明顯的痕迹,你便留意『兩山夾一溝』的地貌。
晚上,我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草屋裡。秋原將今天看到的一切都告訴了我:左側只有一座高山看不到後面的具體情況;另一邊總體地勢較低可能有火車軌道。我搖了搖頭說:「去左邊賭一局,我相信這群狗東西不會把黑廠建在山底,咱們這應該是半山腰咱們去山頂,火車軌道應該會在這後面。」
秋原很不解,如果山後沒有軌道我們就再也不會有機會了。
「換成我我也不能理解,你這思維也太跳躍了吧!」
「你這老頭懂什麼?你不知道站得高看得遠嗎?」
「我說你你還不服了?你知道馬謖之死嗎?馬謖自以為佔領高地山上紮營,被魏軍圍的水泄不通,水糧皆盡最終丟了街亭,諸葛亮痛斬了他。你.....」
「停停停,你聽我講,聽我講,我還沒講完來。」
「你說」
我也知道如果選錯了,那這種地獄生活誰會知何時能結束。
第二天我找到一起幹活的一個大叔,我問他:「大叔,您是怎麼被帶進黑廠的?」
大叔說:「小夥子說話注意點!趕快去幹活。」
晚上,我再次找到大叔,對他說:「大叔累了一天了,我幫您捶捶背捏捏腳,您放鬆一下。」
「又是你啊!你到底想幹啥每天都纏著我。」我心裡清楚在一起幹活時大叔太熟悉這裡了,他一定知道與這鬼地方有關的東西。最終大叔耐不住我的糾纏,也多虧了大叔性格好不然早揍我了。
凌晨,大叔叫醒我。他帶著我在石頭廠轉悠,他對我講:他原本出來打工養家糊口但老婆被拐跑了,他失去家庭失去了活下去的希望,他幾次想自殺但始終沒有勇氣,他最後又回到了這裡。這是他侄子的廠,侄子與他的經歷相似,兒子小時候被人販子拐走,老婆與他離婚,他侄子變得神志不清,最後就是你看到的,他把怒火發泄給社會要報復社會,因此原本好好地廠子變成了黑廠。
對於他的經歷我感到憐憫,但你沒有資格報復無辜之人這是懦夫是人渣。
大叔見我沉思著,開口說:「你若想跑,我可以給予你們幫助,明天凌晨叫上你的夥伴咱們借出去晃悠的理由避開人最多的時候,這附近有一條鐵軌,沿著它跑就行。」
「大叔,鐵軌在哪您知道嗎?」
大叔搖頭說:「我也不清楚,這是山腰,我從山底上來時並沒有鐵軌,我猜測鐵軌應該在左側山頂后。」
這與我判斷的差不多,經過這次的上當,我還是無法相信眼前這個四十多歲的男人。「我為什麼相信你?」
「我可能沒有活下去的希望了,但你們有,你們還年輕,你們要把握住你們的未來。我雖然恨透了社會,但我明白你們是無辜的,傷害你們我只會良心更痛。」
被傷害成如此還能心懷善意,我心裡很佩服。我當即謝過大叔。
晚上我告訴秋原明天就是我們重獲自由的日子,我倆整夜未眠,甚至規劃逃離后的生活。
凌晨,大叔果然來了,大叔如約將我們帶了出來。
大叔說:「趕快走吧!出去后將這一切都忘了昂,珍惜好未來,努力吧。」
我跪在地上深深磕了一個頭,隨後我與秋原便向『自由』的方向前進。
大叔注視著我們直到背影消失。雖然不知道他的名字,但我記得他的模樣;我不知他家在何處,但他留在我的心中。
「老棘你相信嗎——這個世界從不缺少美好。但往往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
「拉倒吧你,別顯擺你那語文水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