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難辨

來到昨rì挖地道的地方，兩人並肩站立，面對著青冷的石壁，依舊是沉默。

剛才那番對話，讓從來沒有生爭吵過的兩人，對彼此有了新的認識。

是因為這種新鮮，讓兩人覺得對方有些陌生了嗎？

反正林胥心裡不會這麼想。

昱霖在他心裡，依舊是原來的那個昱霖。

他沒有扭頭去看她，也沒有跟她說話，就那麼自然地踏前一步，沉腰屈腿，扎馬於地，揮舞著手中泛著白光的鋤頭，朝石壁上鋤過去。

一時間石屑漫天飛舞。

昱霖站在他身後，不躲不閃，像是愣住一般。

只是她的眼神，從來沒有偏移過林胥的身子。

林胥自然是不得而知了。

他保持著均勻的呼吸，有節奏地揮舞著手中的鋤頭，堅硬的石壁猶如鬆軟的泥土，輕輕鬆鬆地掉落下來。

經過昨天的初次嘗試，林胥已經掌握了挖地道的要領：重在鍛煉身體，而不是增長修為。他刻意地往鋤頭裡少注入真氣，這樣雖然挖起來費力了許多，但鍛煉起來可以事半功倍。

挖了大半會兒，林胥的動作慢了下來，額頭上也冒出了很多的汗珠，呼吸自然變得急促。昱霖在他身後，看見他的雙腿在微微抖。

林胥並不知道他這次堅持的時間是上次的一倍，他只是因為要挖地道，而繼續挖著。

可昱霖心裡並不這麼想。

她只道林胥因為剛才的事生了自己的氣，現在正拿石壁泄。

她眼神搖擺不定，猶豫了半刻，最終還是開口道：「胥哥哥！…」

林胥正奮力地挖著，忽然聽見昱霖叫他，只得停下，站直了身子，轉過身問道：「怎麼了，昱霖？」

昱霖扭過頭不去看他，揮了揮自己手中的鋤頭，支吾道：「該我了……」

林胥先是一愣，隨即笑了笑，擦了一把臉上的汗，問道：「我堅持多久了？」

昱霖挑了挑眉，淡淡地道：「我又沒注意，怎麼可能知道？」她上前一步，盡量不與林胥面對面。

林胥坐到一旁，將鋤頭放到地上，自己也坐下來，準備休息休息。

昱霖走了幾步，忽然站定，偏過頭說道：「不過這次堅持的時間比上次要多得多了。」

林胥沖她點了點頭，沒有接話。

昱霖也是點了點頭，不再多話，朝里走了進去。

沒過多久，昱霖也走了出來。林胥望過去，見她既沒流汗，也不氣喘，心中微微有些驚訝。他好奇地問道：「你竟然挖這麼快？」

昱霖白了他一眼，有些不滿地道：「還不是怪你，挖了那麼久，你一個人就把大師兄定給我們倆人的任務做了大半了。」

林胥一聽，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說道：「我只顧著挖了，心裡也沒記著時間……」

昱霖皺了皺鼻子，努了努嘴，有些遺憾地道：「現在功課也做完了，離做午飯還有一段時間，咱們去幹嘛？」

林胥毫不猶豫地說道：「當然是抓緊時間，回房修鍊了。」說完，站起身，低頭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塵。

「咱們去那邊看看吧。」

林胥突然聽見昱霖這麼一說，身子一顫。他抬起頭，望著昱霖所指的小路，愣了愣，又望向了昱霖。

昱霖淡淡地望著自己，右手堅定地指著一旁的小路。

沒有商量的餘地。

林胥見她執意要去，盯了她一會兒說道：「好吧。」

昱霖當下率先走了過去。

林胥望著昱霖的背影，竟感到有些陌生。他愣了愣，等回過神來時卻現她走的遠了，連忙小跑過去，追向昱霖。

一路上，兩人又是沉默。

儘管兩人知道沉默只是暫時的，可就是沒有一個人願意先開口。

於是就這麼僵著，除非生了什麼事情。

兩人走在小路上，到了一個極彎的拐彎處。由於樹木極多，完全遮住了前方的景sè。兩人心中都是好奇，當下便要跑過去，可走在前面的昱霖卻突然停了下來。

昱霖往四周看了看，又沖林胥望了望，突然開口問道：「有沒有聽見什麼奇怪的聲音？」

林胥側了側耳，然後搖了搖頭。

昱霖又朝四周望了望，見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只好繼續前進。她這一拐進去，處在她身後不遠處的林胥便看不見她了。

林胥心中不解，可也沒有開口問她。他快步跟上去，不料聽見昱霖驚嘆了一聲：「哇……」

林胥心中好奇，想看看那邊到底有些什麼，連忙跑了過去。他拐了進去，見到裡面的景sè，心裡也是驚嘆了一聲。

眼前是一片開闊的平地，完全可以稱得上是一個大的練功場。兩旁有眾多茂密的樹，像是天然的圍牆。最前方的崖邊倒是沒有樹，形成一個天然的瞭望台。兩人走了過去，一眼望下去，儘是雲霧。兩人有種身處仙境的感覺，飄飄yù仙。

「若是在這個地方打坐練功，只怕是一種享受吧。」林胥閉上了眼，伸開雙臂，感受著周圍自然的氣息。

昱霖點了點頭，也不在乎林胥是否看到了。

兩人再也沒有開口說話，站在這個天然的瞭望台上，俯瞰下去，別有一番寧靜致遠的感覺。

一陣微風吹過，樹葉莎莎作響，像是奏起了一美妙動聽的音樂。

「嘭！」忽然傳來一聲突兀的響動，兩人循聲望去，只見一隻猴子不知從哪棵樹上摔了下來。它背對著兩人，身體蜷在一起，像是抱著什麼東西。

兩人大訝，心裡好奇，當下快步走了過去。

若是以前有人問兩人猴子會不會從樹上掉下來，兩人肯定會說不會。可如今眼前真真切切地出現了這一幕，兩人只覺得奇怪無比，不知道該如何理解了。

兩人離得近了，可又怕嚇著它，只好放輕了腳步。林胥看了昱霖一眼，只見她目不轉睛地望著躺在地上的猴子。

她輕手輕腳地靠過去，彎下腰摸了摸地上的猴子。猴子見有東西摸它，也不回頭，只是一揮手，快地打向昱霖的手！

昱霖心中一驚，連忙將手縮了回來，堪堪躲過那猴子的一抓。昱霖向林胥望了過去，林胥點了點頭，兩人伸出手，一左一右，同時朝猴子的兩臂抓去！

這一下抓得實了，兩人將猴子舉了起來！只聽撲通一聲，像是什麼東西從猴子身上掉了下來。兩人往地下望去，不由地一愣。

竟是一個酒壺！

兩人這才明白為什麼這隻猴子會從樹上掉下來了。

「猴子也會喝酒？」林胥看了昱霖一眼，昱霖乾脆地聳了聳肩。兩人玩心大起，yù將猴子翻個身，看看它醉醺醺的樣子。

那猴子覺自己被擒，這一驚之下酒也醒了不少，連忙猛烈地扭動著身子，想要掙脫兩人的控制。

兩人無意抓它，見它掙脫，便同時放了手，將它放了。

猴子一落地，立馬轉過身連蹦帶跳，沖兩人大喊大叫。兩人自然不明白是什麼意思，面面相覷。那猴子不知兩人不懂，只是一味地叫著。昱霖聽得煩了，開口大聲喝道：「你這死猴子！鬼叫些什麼！」

林胥聽她呵斥，心裡不由地覺得好笑。他拉了拉昱霖的肩膀，示意她不要跟一個猴子爭辯。他彎腰撿起地上一個小石頭，向那猴子揮了揮，本想嚇跑他，可誰知那猴子根本不怕，叫得越起勁了。

突然一旁又響起一聲猴子的尖嘯，兩人循聲望去，心中大驚。

不知從哪裡來了這麼多猴子，有小的有大的，幾乎每一顆樹上都有兩三隻。它們大多都握著一塊石頭，看它們那齜牙咧嘴的樣子，估計對兩人沒什麼好意。

林胥轉過頭望向昱霖，見她亦是一臉訝然。兩人將手中的鋤頭別在腰間，連忙背靠著背，jǐng惕地掃視四周猴子的動靜。

原先那猴子仍然站在地上，沖兩人齜牙咧嘴，得意地大聲笑著。

林胥見他那樣子，苦笑道：「這猴子只怕是這群猴子的頭兒了，見來了幫手，更是囂張了。」

昱霖點了點頭，開口說道：「看來這群野猴子不好惹，個個氣勢洶洶。」

林胥掃視了周圍一眼，說道：「只能智取，不能硬拼……」他朝左移了移，昱霖趕緊補了上來。

猴王見兩人一直不動，心裡焦急，直撓臉頰。他沖旁邊幾棵樹上的猴子們叫了一聲，那些猴子一一從樹上跳了下來，排成一排，面對林胥和昱霖，揚起手中的石頭。

林胥和昱霖見猴子們有動作了，連忙嚴陣以待。

猴王先是沖兩人叫了一聲，看樣子是在威脅兩人。兩人自然不會在意，移了一步，調整好身形。

猴王見兩人仍是不動，立馬沖身旁的猴子們喝了一聲。猴子們得令，一揮手便將石頭朝兩人扔了過來。

一時間七八個石頭飛地朝兩人襲來，兩人連閃帶躲，連打帶拍，沒讓一個石頭打中自己的身體。

猴王見此法對兩人不起作用，頓時大叫，這下四周的猴子們全都下了樹！

林胥和昱霖見此，頭上直冒冷汗。

「這下可糟了……」兩人依舊背靠著背，不停地旋轉著，防備著四周八圍的猴子們。

「要不擒賊先擒王？」林胥開口提議道。

昱霖點了點頭，問道：「怎樣才能抓到那隻猴子？」

林胥沉默了一會兒，說道：「我來引開猴子們，你就趁機擒住猴王。」

昱霖也不問他要怎麼行動，只是點了點頭。

她相信他會有辦法。

林胥閉上了眼，深吸一口氣，定了定神。他踏前一步，伸手往昱霖腰間一推，將她護在身後。昱霖微微一愣，但也沒有抗拒。

猴王見那男子踏前一步，以為他要反抗，可又見他閉上了眼，以為兩人放棄抵抗了，頓時大喜，嘰嘰叫道。

就在這時，林胥猛地睜開雙眼，足狂奔，奔向猴王！

眨眼間，已奔至猴王面前！觸手可及！

猴王大駭，一屁股跌在地上，一旁的猴子也是大驚，紛紛跑了過來，連忙將手中的石頭扔向林胥。

昱霖見自己身後的猴子也是跑了過去，將林胥圍了起來，當下又是一愣。

林胥見石頭飛來，也不驚慌，腳底一旋，往一旁奔去。

其他猴子見猴王被襲，都是大怒，紛紛將手中朝林胥擲去。

一時間，林胥眼到之處都是石頭！

「啊！……」昱霖驚叫出聲，立在一旁。

林胥見她還不行動，立刻大喝道：「還不快跑！」

昱霖聽他這麼喊，這才意識到，林胥並不是要吸引猴子們的注意，而是想把猴子們手中的石頭吸引過來！

林胥見昱霖還愣在原地，心裡嘆氣，本來握在兩腰間的手又放開了。

若昱霖此時沒有愣，朝林胥的腰間看去，定會明白林胥的本意。

他的腰間別著兩把鋤頭，昱霖身上的那把早就被他摸去了！

他本來是想讓昱霖跑得遠了，自己就可以憑藉這兩把鋤頭，擋開一些攻向要害的石頭。可如今昱霖呆立在原地，隔得如此之近，自然是不好揮舞鋤頭擋開石頭。

現在，他只能讓石頭盡數打在自己身上了。

怎麼會是這樣？不是兩人一起行動嗎？

昱霖心中反覆出現這兩句話，現在想來，是自己想錯他的意思了。

或許他本來就是這個意思。

「小師妹！……」

忽然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將昱霖喚醒。

「咚咚！……」又是兩聲巨大的響聲，昱霖只見兩把巨大的紅銅巨錘從天而降，砸在林胥身旁，將他護在其中。那些本應是攻向林胥的石頭，碰到巨錘后都四散而去。

猴子們被這一幕嚇著了，全都嘰嘰喳喳地叫著跑開了。

一個男子也從天而降，正是陳典。他搖了搖頭，沖昱霖嬉笑道：「小師妹，你怎麼能辜負小師弟的一番苦心呢？」

昱霖見他如此說，將頭轉向了林胥。

陳典轉過頭，白了林胥一眼，說道：「你也是個白痴，怎麼不和小師妹聯手？她在你看來是那麼弱的人嗎？」

林胥呵呵一笑，說道：「我不是怕她受傷嘛……」他將頭轉了過去，只見昱霖卻是扭過了頭，不去看自己。他以為昱霖是在怪罪自己，只得乾笑了一聲。

「大師兄還說你們倆是兄妹，絕對有默契，我不相信，特意來考驗考驗你們；可這一試，結果卻是不盡……」陳典搖了搖頭，不停地嘆息。

「誰說我們沒默契了？」昱霖突然插嘴說道，「剛才只是失誤，要是還有下一次，我和胥哥哥定會輕易解決這群猴子。」

陳典見她這麼說，頓時來了jīng神，笑道：「沒問題，這類突襲怎麼可能只有這一次呢？」

他沖兩人壞笑一聲，朝插在地上的兩把紅銅大鎚招了招手，兩把大鎚頓時化為兩道青紅sè的光shè向陳典的手掌。他朝崖邊走過去，彎起食指，回過頭又沖兩人一笑。

兩人不知他笑的什麼，只見他將食指放進口中一吹，頓時一大群猴子又出現在四周！

「突襲開始了，這次可一定要把你們的默契展現出來……」陳典說完，又吹了一聲，那些猴子聽得哨聲，立馬齜牙咧嘴地朝兩人奔來。

兩人對視一眼，才知道這猴子是他喚過來的，可現在兩人哪還有時間猶豫？林胥連忙摸出別在腰間的兩把鋤頭，一把扔給昱霖，兩人左突右沖，左劈右砍，嚇得猴子們不敢上前。

陳典又是一吹，猴子們又是鼓足勇氣，朝兩人奔來。

兩人無意傷害猴子們，連忙背靠著背集結在一起。兩人對視一眼，分別一左一右向兩個不同的方向跑去。

猴子們見兩人分頭跑，只得也分成兩群追了過去。誰知兩人轉了一圈，又會合在一起。

此時本來是把兩人包圍著的猴子們也被分了開來，來時的小路出現在兩人面前。

兩人當下不在猶豫，撒開腳丫，就朝小路跑去，一眨眼的功夫，兩人便消失在猴子們的眼前。

猴子們見他們逃了出去，不知所措，只得呆在原地搔耳撓頭。

陳典望著兩人逃走的背影，搖了搖頭自言自語道：「人沒捉弄到，反而浪費我一瓶好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