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分別

第三十八章 分別

()正午,艷陽高照。

城裡街市繁榮,叫賣聲此起彼伏,甚是熱鬧。擁擠的人群樂此不疲,奔波於各個商鋪,選著各自所需之物。

城門口。一個少年匆匆跑了進來,神sè急切地擠進了人群,他連聲道:「請讓一下,謝謝….」他望著前方不遠處的客棧,臉上浮現出興奮之情。

少年正是林胥。

他費了一番功夫,終於到了客棧門口。

正在門口打掃衛生的小二識得林胥,笑臉相迎道:「您這麼早就出去了啊?我都沒瞧見您出門呢。」

林胥隨口應了一聲,飛奔進客棧,三步並作兩步,眨眼間便上了樓。

他一把推開應馥兒的房門,還未見著人便喊道:「姐!……」

房裡並沒有人。

林胥失望地退了出去,關好了門。

「還沒回來嗎?難不成昨晚他們以為我是埋伏,所以打了起來?」林胥失落地挪回到自己的房門口,懶懶地推開了門,「看來只能等她回來才知道了。」

他搖了搖頭,卻聽見幾聲清脆的鳥叫聲。他抬起頭便看見小鸝向自己飛了過來,落在自己的肩上。林胥摸了摸她的羽毛,跨步走進房中。他一眼望去,卻現應馥兒正坐在他的床上,怔怔地望著窗外。

林胥心裡當下高興,滿懷欣喜地叫道:「姐!」

應馥兒聽見叫聲,渾身一顫,費力地轉過頭,望向林胥。

「好消息,姐!我……」林胥正想將一切都告訴她,可沒說一半,看見應馥兒的樣子,不由地愣住了。

她大半個身子都倚靠在床柱上,望著自己的眼神顯得慵懶無力。左手捏著床單,都捏得皺了;右手捏著自己的長裙,也是皺著的。

最令林胥感到驚訝的是她的雙眼。

滿眼都是血絲。

林胥心中大惑,不知道生了什麼事。

難道她一夜沒睡,是在等我?

他朝里走了幾步,小心翼翼地開口問道:「姐…你怎麼了?」

應馥兒聽見他又說話,像是回過了神,卻突然暴起,將林胥撲倒在地,雙手壓在他胸前,使得林胥動彈不得。小鸝早就飛了起來,撲騰著翅膀,不知所措地尖聲叫著。

「為什麼…為什麼偏偏是你?」應馥兒的面相有些扭曲,聲音也因一夜未眠變得沙啞。

林胥一開始不明白應馥兒指的什麼,可見她面相猙獰,心裡立馬想起昨晚之事,頓時感覺全身微微涼。

「昨天晚上你去哪裡了?」應馥兒依舊壓著林胥,沉聲問道。

林胥頓了頓,直勾勾地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才道:「姐應該知道那就是我吧。我不小心撞見你們魔門聚會,偷聽到了你們的秘密。」林胥淡淡地笑了笑,繼續道:「你是要殺我滅口嗎?」

應馥兒先是一怔,隨即面有怒容,捶了林胥肩頭一拳,惡狠狠地道:「我要是想要殺你,昨晚就動手了,何必等到今天?你當真以為我不知道有人躲在草叢裡嗎?」

林胥也是一怔,支吾道:「那…那你指的是什麼事?」

「我說的是異寶!那把長槍!」

提起異寶,應馥兒像是受了什麼刺激,猛地從林胥身上彈起,一掌拍向身旁的桌子。

桌子可承受不起她這一擊,當下便被拍成七八塊。

她又低身拉起林胥的手,將他拉起來。林胥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正想坐下,可應馥兒卻等不及了,一把拉住他的手,急道:「那把破槍是不是認你為主了?是不是!?」說到最後她語調都變高了,顯得有些激動。

她又拉了拉林胥的手,可林胥的沉默讓她不得不接受那個已知的結果。

「呵……」應馥兒的手無力的滑落,也不去看林胥,轉過身失魂落魄地走到床邊,依舊斜倚著床柱,癱坐了下來。

「你知道嗎?我的父親,渙魂宗宗主,已經下令全力追殺得到異寶之人。」

林胥一驚,望向了應馥兒。

「也就是你了。」應馥兒苦笑一聲,搖著頭嘆了一口氣。

她望向林胥,神情有些凄涼。

「姐…」林胥沉默了一會兒,突然開口說道,「其實你不用這麼擔心我的,或許…或許這就是我的命。」

「什麼命不命的?我從來不信命!」應馥兒一拍床緣,本是怒氣沖沖,可見了林胥平靜的臉sè,心情忽地竟也靜了下來。

她扭過頭,不去看他,繼續說道:「你一個剛剛出道的毛頭小子,是不可能逃過宗內那麼多高手的追殺的…」她低頭想了想,又自語道:「若是我求求父親,沒準兒他看在我的面子上,能饒你一命….」

她想到這裡,眼中放光,可隨即卻又熄滅了。

「不行不行,父親已經下了令,不可能因為我就隨意撤令的……」應馥兒喃喃地道,「再說這關係到父親的大業…..」

林胥在一旁默默地聽著應馥兒自言自語,突然插嘴道:「姐!」

應馥兒被他這一聲叫給打斷了話,她茫然地轉回頭,望向林胥。

「真的…姐真的不需要…不需要為了我,為了我這麼一個沒有血緣關係的人這麼……」林胥苦笑一聲,繼續說道:「姐的好意我心領了,至於今後會怎麼樣,姐就不要……」

「啪!」

清脆的響聲,響徹整個房間。

應馥兒怒然而起,她的五指,似花開一般,綻放在林胥臉上。

驚訝和慚愧匯聚在林胥的臉上,可應馥兒給他的,只有冷眼。

「你剛才說什麼…..」

林胥不敢去看她,只得低下頭。

「是,我們是沒有血緣關係,可你叫我姐姐。」

林胥驚訝的張大了嘴,望著應馥兒支吾道:「可…可這只是一句玩笑引起的,你大可不必….」

「啪!」

又是一聲清脆的響聲。

「你若再說這般傷我心的話,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你!」

林胥見她眼中紅光一閃,知她說得不是玩笑話,立馬住了嘴。

「你是我弟弟,現在是,今後也是!縱是一句玩笑,你也必須當真了!如今我不准你死,誰也不能讓你死!」應馥兒一字一句地說道,猶如誓一般莊重。

林胥怔怔地望著應馥兒,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是心裡酸酸的,一種叫感動的情緒在心底滋生。

「姐…我剛才…我…說錯話了,你…」林胥不敢抬頭看她,只是雙眼偷偷地瞄了她一眼,觀察她的表情。

應馥兒見林胥面有愧sè,冷漠的神情稍有緩和。她白了他一眼,又是自語道:「得趕緊想個辦法,父親已經知道異寶在這一帶出世,定會加派人手…..」

她在房內踱了幾步,忽然喜道:「對了!此地離梵凈寺只有三四天的腳程了,你現在不方便馭使自己的法寶,我用自己的法寶將你送過去,他們見是我,自不會有什麼疑慮,這樣的話只需要一天一夜便可趕到梵凈寺,父親怎麼也不會跑到梵凈寺去尋你。」

她越想越覺得此法可行,一合手掌,沖林胥笑道:「弟弟,你趕快收拾行李,咱們即刻就起程!」

她見林胥愣愣地立在一旁,心中一急,不由地一掌拍過去,喝道:「現在生命攸關,你還有閑工夫在這裡呆?」

林胥受她這一掌,踉蹌著往旁邊倒去,他回過神,連忙點了點頭,跑到床邊拿起包袱檢查一下,見沒落下什麼東西,沖還在空中飛舞的小鸝招了招手,讓她落在自己肩頭,隨即沖應馥兒點了點頭。

應馥兒從身上摸出一錠銀子,放在床上,隨後拉開窗子,翻身上了屋頂。林胥也不多想,跟著翻了上去。

應馥兒一拍腰間,「紅豆」迅漲大,兩個大紅繡球驀地出現。她縱身一躍,跳上了「紅豆」。她轉過身,沖林胥招了招手,示意他上來。

林胥會意,摸了摸小鸝,縱身躍了上去。

待他站穩,應馥兒一捏法訣,「紅豆」化為一道紅光,迅朝天上shè去。

迎佛城是方圓百里最大的城鎮,城裡居住了數十萬的百姓。之所以名為「迎佛」,是因為自古就有傳說,稱這座城由梵凈寺的僧人修建,是為了迎接普渡沉淪苦海的世人而下凡的佛。

初時城鎮並不大,也就供得寺中僧人們居住。可自五百年前開始,越來越多的百姓從東南方遷徙至此,在城中安身定居。一開始困苦不堪,後來幸得寺中僧人的幫助,才逐漸好了起來。百姓們心中感激,紛紛拜佛,受其教化。

自此開始,梵凈寺的影響力越來越大,越來越多的百姓聽得善名,搬遷至此,在其周圍落戶,甘心受其教化。

梵凈寺見百姓們一心向佛,乾脆將城鎮擴建,供百姓們居住,這才形成如今這般模樣。而梵凈寺上上下下幾千僧人搬上周圍的山峰,寺中高僧以莫**力在山上另開闢了一片洞天。

此時城中正是熱鬧時分,早市剛開,百姓們便紛紛出門擺攤做生意。商販們叫得一個比一個賣力,隱隱穿過了厚厚的城牆。

突然一道紅光從天際閃過,划落至城外不遠處。一男一女從紅光中顯現,正是林胥和應馥兒。

一路上,兩人都是沉默不語。此時在城外兩人對面而立,依舊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小鸝也明白正值分別時刻,沒有嘰嘰喳喳地叫個不停,只是靜靜地立在林胥的肩頭。

應馥兒開口yù打破沉默,可最終只是嘆息一聲。她伸出手,向空中虛握,滴滴水珠聚在她手中,匯成一團水球。她又合上雙手,嘴唇吻上食指,閉著眼睛,口中默念一段口訣。

不過一會兒,她睜開了眼,雙手也兩分開來。林胥低頭望去,只見一朵晶瑩的白牡丹,亭亭玉立在她手中。

應馥兒望著牡丹笑了笑,伸手遞給林胥。林胥怔怔地伸出手去接,不料應馥兒伸手打掉了他的手。

林胥一愣,不知她是何意。

應馥兒踏前一步,親手將牡丹別在了林胥的胸前。

她又笑了笑,看著林胥怔怔的樣子,淡淡地道:「弟弟,今rì一別,若再想相見,真要應你那句『有緣相見』了。」

林胥口中乾澀,愣愣地望著應馥兒,半晌終是開了口,問道:「為何?為何你寧願違背你父親的命令,也要保我不死?這件事若是被你父親知道,只怕......」

「為何?」應馥兒搖了搖頭,說道:「照你之前所說,我現在的一舉一動,在我宗之人看來確實是大逆不道。」

林胥一聽心中大為不解,連忙出口詢問道:「那為何......為何你還要......」

「為何?」應馥兒轉過身,向前踱了兩步,繼續說道:「父親是渙魂宗宗主的我,自小便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在宗內長大,見慣了阿諛諂媚,爾虞我詐,除了我父親,不敢對其他人有絲毫的放心。」

她背過身,望著眼前密不透風的城牆,繼續說道:「我等同被置於高閣,別人想進進不來,我想出去卻不敢。可你不同。」

林胥怔怔地望著應馥兒的背影,久久回不了神。

「最初我也是來了興緻,一時無聊想逗你玩。可與你接觸以來,你呈現給我的完全是另一個世界。你我多是爭吵,但吵得真切,就如親姐弟一般。」

「從今天開始,就連這般爭吵也只能是奢望了吧……」轉過身,她幽幽地凝望了林胥一眼,心中知曉是時候分別了。她狠心後退一步,毅然化為一道紅光,遠遁而去。

林胥見她遠去,心裡泛酸,不舍之情大增。可他知道,唯有分別。

望著遠去的紅光,林胥心中生起無限傷感,他一把握住了胸前的白牡丹,腦中驀地響起應馥兒的聲音:

「再待與君相見,笑傲力匹群秀。」

「咔嚓……」牡丹從中一分為二,繼而化為白末點點,消散不見。

林胥捏緊了拳頭,抿緊嘴唇,突然轉身快步朝城門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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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情無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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