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初露鋒芒
「皇後娘娘萬福金安。」婉兒盈盈下拜。
「上官婉兒，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敢夜晚來我這太極宮！」武后眸光犀利一閃。
婉兒卻不露懼色，微微一笑，
「婉兒是為皇後娘娘揪心……」
「為我揪心？」武后一愣。
「宮內皆傳，太子殿下之死與皇後有關，可婉兒上次與娘娘交談，深知皇後娘娘愛子之心斷不會如此。」婉兒的聲音嬌柔中透著果敢。
武后深深看了她一眼，沉默半晌，忽然道，
「哀家執掌朝堂，殺伐決斷，臣民皆看在眼裡。你又如何篤定與哀家無關？」
「因為婉兒知道，皇后是大唐的皇后，更是一個母親。我娘為了我，在掖庭受苦多年，所以婉兒深知女人內心深處的最脆弱的軟肋。」
婉兒說著，眼眶有些濕潤。她感同身受的不僅僅如此，更是她作為女子，穿越今古蒙受的諸多磨難。
武后看著她，忽覺這個女孩果然與眾不同。她依稀記得，上官儀家中生女時曾天顯異象，上官家因此一時聲名鵲起才會導致殺身之禍。
她心中忽然閃過一道光芒，這慧根絕頂的女孩，不正是她身邊現在最缺的人才嗎？
於是，她冷然說道，
「你錯了。我是母儀天下的皇后，自然是天下臣民的母親。上官婉兒，你父親當年獲罪致使你全家受累，如若哀家給你一個機會，讓你還你父名聲，施展才華，你願不願意？」
上官婉兒看著這個外表強悍的皇后，清澈的眼眸中亮出一抹深邃，她微笑著點了點頭。
……
第二日，掖庭的總管帶著一名太監來到了鄭氏和婉兒的房間，說皇後娘娘要召見婉兒。
鄭氏驚了，她攔在婉兒身前，
「我們不過是掖庭的罪奴，皇後娘娘為何召見於她？」
婉兒拍了拍鄭氏，沖她搖了搖頭，
「娘親放心，皇後娘娘召見婉兒，可能是為了文學館之事。」
「婉兒！你不知道那個女人……」鄭氏急切地想要說話，但是有人在場，她不能說出她心中的武后是一個多麼心狠手辣，殺害她全家的兇手。
婉兒沒有理會鄭氏，在武后這件事上，婉兒與鄭氏一直有衝突，婉兒作為一個宮廷中少有的才女，自然也是希望遇到伯樂，更何況從都市走入唐宮，她對武媚娘這個傳奇女人更充滿了幻想與仰慕。
於是，她撇下鄭氏，徑直隨太監穿過長長的甬道，這是婉兒十多年來第一次在青天白日光明正大地走出掖庭。
她沿著這長廊經過一個個後花園，看著花園中那繁花似錦、彩蝶飛舞的美景，不由得有些熱淚盈眶。
她走到紫宸殿，皇后與皇上正在那裡和兩位皇子說話。
上官婉兒走進去，和李顯對視了一眼，李顯沒想到婉兒會出現，一臉驚喜。
「婉兒，快過來。」武后看到她，趕緊招招手。
「皇上，這是上官儀的後人，在文學館頗有名聲，學士們都誇讚。」皇后對皇上說著。
「哦？真的？」李治顯然有些不信，一個在掖庭長大的罪臣之女能有多大本領，尤其還能讓武媚娘這樣眼比天高的人青睞。
皇后顯然看出了李治內心的疑慮，於是她笑了笑，
「婉兒，陛下不信你的才華。我來出個題吧。」
婉兒作了個揖，「皇後娘娘請說。」
「上次那宮廷宴會有一個節目，是剪紙彩花，我一直頗為喜歡，相信你也看到了。若與這後花園那各式繁花相睥睨，你可否成詩一首？」
婉兒思索片刻，開始仿效曹植七步作詩，一邊踱步一邊吟誦道，
「密葉因裁吐，新花逐翦舒。攀條雖不謬，摘蕊詎知虛。春至由來發，秋還未肯疏。借問桃將李，相亂欲何如。」
還沒等皇后說話，李顯先出聲讚歎道，
「好詩！清新自然中透著大氣，婉兒的詩不讓鬚眉！」
皇後娘娘呵呵地笑出聲來，
「顯兒，沒想到你也欣賞婉兒姑娘？」
李顯作揖說道，「母后，兒臣時常在文學館遇到這位婉兒姑娘，與她交談過幾次，婉兒的才華實在讓人欽佩。」說著，對婉兒眨眼一笑。
李治皺了皺眉，搖搖頭道，
「顯兒，讓你去文學館是去跟學士們學習，怎麼與一個丫頭交往起來。皇后，你也是，做得幾首詩便能走出掖庭，那掖庭還有威嚴嗎？」
李顯見父皇如此說，一時也不知如何辯駁。
婉兒見眾人無言，忽然說道，
「皇上，我父親在世之時，便教婉兒知書達禮。太宗李世民之所以開創貞觀之治，正是因為他不拘一格將人才的性格。
漢高祖劉邦當年平定天下，呂后參政遭遇多少非議，但她制定黃老之術、與民休息之政策，鼓勵藏書，實行無為而治，為漢室江山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這便如當今皇後娘娘之於皇上……難道皇上不希望效仿先祖，為大唐開創第二個貞觀之治嗎？」
婉兒這番對歷史典故的如數家珍和一針見血的侃侃而談，讓唐高宗李治頗為震驚。他沒有想到，一個從小在掖庭長大的青澀女孩竟然有如此的遠見卓識和精闢見解。
武后在旁邊更是投去了欣賞的目光。她果然沒有看錯人，這個女孩必然會成為她在朝堂政治生涯的重要幕僚。
李顯在旁邊咳嗽了一聲，打破了這殿內突然窒息般的沉靜。
「婉兒，父皇給我指派的侍讀老師遠不如你，我看不如你來好了。」
「顯兒，你也跟母后搶人？母后這好不容易說服了你父皇讓婉兒在母後身邊做侍女。」
武皇后笑著說道，她不需要問李治，也知道他已經被婉兒的驚世之言所折服。
「哎呀，母后，這樣的才女，你就讓她幫幫兒臣吧。」李顯嘟著嘴說道。
武后看著他孩子氣的模樣，也是忍不住笑了，沒想到自己這個兒子居然會少有的露出這番模樣。
「婉兒，以後你就在我身邊，讓林學士先帶著你學習掌管書案，平時有空再幫幫太子殿下，他要準備《後漢書》註釋工程。」
「太子殿下？」婉兒吃驚地說，轉頭看向李顯和李賢。
「沒錯，賢兒將是我大唐未來的太子！」武皇后坐在高椅上，緩緩說道。
李顯看著上官婉兒苦笑一下，這朝堂太子之位，也不知還會引起多少血雨腥風，宮廷內亂。而武后的政治野心又會踩著多少子女的屍骸登高封頂？
一陣疾風吹來，紫宸殿緊閉的門突然被吹開了，每個人的衣襟在寒風下瑟瑟顫抖，空氣中瀰漫著對未來李唐王朝的膽戰心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