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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燈光灰暗,但是陳建民依舊可以看到曾晶嘴角的一絲絲上揚:
「不是說小惠不好,可是多認識一些朋友,也不錯啊!我想你們的課程應該不會比我們的多多少吧?既然這麼多時間,何不多出來玩玩,也算是一種社會實踐嘍!」
「我平時有在打工。今天大家彷彿都很開心啊!你組織的?」
陳建民有些發抖,可能是風的確有些大,也有可能是自己穿得太少。也有可能是對自己的的大學生活感到焦慮。,更有可能是想要岔開話題。
「談不上組織不組織的,我只是負責聯繫而已,只要大家開心就好啊!電視劇里不是說了嗎?人這一輩子,開心最重要嘛!你看看小惠,她初中不怎麼說話吧?今天多開心?呵呵,把你這個正牌男朋友給涼在一邊了吧!」
她的聲音依舊有些調侃,但是陳建民能夠感受到語氣是友好的……
「哎,你可就在這裡說說就夠了,千萬別亂說,特別是以前的那些同學,說了可不得了。況且我這邊是真清白的。這要是被當做緋聞傳出去,以後都不敢和你們出來玩了……」
「行了行了,誰有心思去說這些?自己的事兒都忙不過來。裡邊最後一局,完了就散。以後多聯繫,我待會就不招呼你了,空了一定要再出來玩啊!」對啊……自己的事都忙不過來,誰有心思管你?陳建民一直知道自己很多時候太過於在乎別人的想法,雖然很清楚這樣會限制自己,也會帶來太多不必要的麻煩,但是就是不知道怎麼去控制,今天曾晶這句話,醍醐灌頂般,讓自己瞬間明白了一些到道理。
能夠頓悟,還能見識,豈不快哉?今天沒白來,今天沒白來。陳建民一邊一個個和聯誼朋友握著手,一邊和他們分手道別,他記不清誰和誰一起離開,誰又和誰坐上了同一輛計程車。或許是不想記起,不想知道。今天自己重新認識了這個世界,清晰得讓自己有些震驚,有些不敢相信,但是卻不得不直面它。所謂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講的就是這個道理。那以後要一邊行萬里路,一邊讀萬卷書了?
他打開計程車車門,讓再次開始跺腳的小惠上車,和尚未離開的幾人做再見,這將是一個以後要重複多次的動作。
他轉過頭來看看小惠,似乎已從剛剛回憶著遊戲中的興奮中冷卻了不少,或許是發現陳建民和自己的互動有些蒼白,她也整好望著他。
「小惠,以後這樣的聚會還願意來嗎?」
「和雲哥一起就可以。挺好玩的。不過下次我們早點走吧!不然晚上太危險,我可不想再在醫院裡陪雲哥了。」
她的笑容憨厚可掬,透露著一種質樸和純真,憑藉著窗外閃過的一陣陣路燈的光線,他依舊能夠看清小惠精緻的臉龐,上面有著完美的曲線,在節奏性的滑過的明暗交替之間顯露出一種特別的美感……
「可以啊!回去我把你加入他們的***,裡面有群公告,有空就可以參加他們的活動了,前幾天在家養著沒事我看了看,他們的活動挺多,戶內的,戶外的,溫柔的,刺激的,都有。」
「看通告?難道雲哥不和我一起去?」
她眨著大眼睛,那上下翻動的眼睫毛彷彿要將整個臉龐都遮擋,頗有些動漫角色的味道。儘管這樣,可陳建民也只有嘆嘆氣說道:
「不一定,有時間可以一起。再說你還有你的同學和朋友們,我只是給個建議啦!可以多認識些其他學校的人,這樣難道不好?」
小惠正坐了起來,對著自己,語速緩慢,發音清晰的問道:
「雲哥不和我一起去嗎?」
「只是不一定。有時間當然可以一起去啦!」
陳建民有些不知道,把身體向後微微一靠,說話的時候轉動著腦袋,裝作看路的樣子。
她轉過身去,平靜的說道:
「你不去我也不想去了。」
他有些無奈,接著說了些哄小孩子的話,讓氣氛緩和下來;同時他又有些困惑,難道這個時候不該牽著小惠的手,將她輕輕的擁入懷中,給她圍上圍巾,然後親吻著她的臉頰,慢慢享受著這計程車內空調下的溫暖?
難道還有著比這更明顯的提示?這實際上就相當於直接告訴自己:來,抱緊我!他想讓世界原諒自己的直白和粗俗,但是沒有哪一部美國電影在這種情況下的潛台詞是與剛剛這句有所不同的。即便是溫柔隱含點的亞洲,此刻的心情,也應該是:我是屬於你的!!!
他不停的在自己的腦海里回顧這所有自己看過的電影里的相識情節,以及那些沒有發生在電影電視劇里但是自己曾經在孤獨的夜晚想要有人陪的時候想象過的情景。兩人之間一種壓抑的沉默瀰漫著,彼此看著自己那一側的窗外,一個略顯尷尬的談話曳然而止,難道不應該極盡溫柔或者霸氣的轉過身去抱住她?現在是多麼適合出現這樣的橋段的時候!
他想要這麼做,可是他完全動不了,他已經感覺到,這是一種主觀意識和潛意識之間靜默的對抗。那感覺很奇妙,很奇特,就像你睡了一覺,發現自己能夠聽到聲音,眼睛能夠大概的看到東西,甚至能夠感受到溫度,風,等等,但是你就是動不了,他對自己說,明白嗎?就是這樣的感覺,想要強行的啟動,但一次次的嘗試都只能以失敗告終。那是一種難以形容的感受,如果非要說,就像牛頓力學一般,動能不夠,物體保持原地不動……
能夠感受到的是自己顫巍巍的身體,正在努力的嘗試著……
所以說人世間的事情,總是那麼的難以預料,自己之前作為一個文科生如此崇拜計劃,規則,邏輯,都只是讓人覺得可笑的犯傻而已。又不是什麼科學家,搞那些東西做什麼呢?想想自己要什麼,明天該怎麼過,不就夠了?有多少人能夠逃脫計劃沒有變化快的魔咒?再次的杞人憂天被無情的擊碎,讓這個今天深受打擊的男人再次陷入了無盡的疑問和困惑之中。不過他不是無緣無故的去感嘆這些的,或者說他其實能夠感受到一些東西在悄悄變化著,但是沒想到而已。就是這個沒想到,足以推翻一切。
小惠將頭輕輕的靠在了自己的肩頭,還有手,手也挽著陳建民,這是一個種典型的依靠的模樣,是每個女人在需要溫柔的肩膀的時候都會做出的動作……來了,他有些慌張的思考著,這就是自己漫長人生四分之一的時候出現的又一次意想不到?多麼可悲的男人!在這樣的情況下還目瞪口呆,生硬,拙劣的表現著。一幅迫不及待想要當**卻抱著自己那塊貞節牌坊死死不肯放手的醜惡嘴臉,想必此刻從倒車鏡里看到的自己是多麼的難堪,多麼的讓自己覺得噁心,多麼的醜陋到極致的樣子。他不敢去看,他甚至害怕兀的生出什麼東西會反光,讓自己突然看到那個想象中怪物的樣子,只好靜悄悄的閉上了眼睛。
既然這樣了,還有什麼好畏懼的?那醜陋的怪物在自己的腦海里張牙舞爪,揮之不去,閉眼,睜眼,又有什麼區別?自己已然被這個怪物所控制,變成了它淫威下的走狗。但是,但是,即便這樣,無論如何,不能讓小惠難過吧!明天的事不能再計算了,至少現在不能想象小惠那傷心欲絕和滿是失望的眼神……他伸出手臂抱著她,除此之外,別無它念。計程車在飛馳著,卻猶如蝸牛般緩慢。應景嗎?這盛開的潔白無暇的花朵在自己懷裡第一次,也即將是最後一次的綻放。憐憫嗎?糾結的心靈終將因為糾結失去這一切美好,儘管不知道明天的天氣會是如何,但那都只是別人的天空,自己的註定將是陰霾和霧罩下漫長的冬夜……
分別的時候,除了小心點,他什麼也說不出口;除了靦腆的一聲:「嗯」,她也不知如何多言。一個人走在冬日的午夜街道上,他只感到僅僅二十年之後的無盡悲涼。他想到的是媽媽的美食,外婆的蹣跚腳步,爸爸那有些模糊卻溫暖的臉,還有透進陽光的旅館,和純白色肌膚上點點亮斑的芳,還有永遠站在初中教室門口微微笑的漫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