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相傳啻晏神君集天地精華而生，遊歷於八荒六合。

某日見魔尊燕遲作亂人間，毅然出手。

恰逢前任天帝路過，見啻晏修為了得，又心繫天下蒼生，幾番邀請啻晏到仙宮去，領神君之職。啻晏被前任天帝感動，最終入主重雁宮。

可我從父親口中聽到的故事，與這個大相徑庭。

不知多少萬年前，人界某座荒山上有顆修成精的果子。彼時父親還在過著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逍遙日子，一日偶然路過那座山頭，正撞見果子精修成人形。

父親見山頭有妖氣浮動，一時好奇便尋了過去，正當他站在果樹下東張西望之際，一個赤裸裸的少女從天而降，將父親砸了個正著。

果子精自覺清白被毀，賴著父親要其負責。那果子精雖然尚有幾分姿色，卻實在入不了父親的眼。於是父親好言相勸，卻不想這果子精，不知道跟哪個凡間女子學了個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本事。

果子精哭聲震地，父親束手無策。

這哭聲，吵醒了趕巧在這座山頭打瞌睡的啻晏。

啻晏醒來時，便見一女子衣不蔽體地抱著父親的大腿哭得凄慘，便認得父親對那果子精行了苟且之事。

於是對父親出了手。

父親毫無防備，被一掌拍飛。

父親縱橫六界數十萬年，鮮逢敵手，見啻晏修為了得，便纏上了啻晏，非要與之一決高下。

啻晏躲到哪父親追到哪，後來啻晏沒轍，答應了前任天帝的邀約，閉入了天宮。

自此得了清凈。

可父親也從不知道，啻晏竟然出身於魔界。

雖然我們魔界中人大多俠肝義膽，與其餘幾界其實並無不同。可我們的老祖先和個別魔人也確實行了不妥之事，搞得眾人提起魔界，首先想到的就是「十惡不赦」。

大抵在這冰清玉潔的神君眼裡，出身魔界是件十分丟臉的事吧。

我安撫般地拍了拍啻晏的肩膀，「神君雖出身魔界，行的卻是光明磊落的事。無論出身在哪，你仍舊是心繫天下、眾生敬仰的神君。」

神君抬眸看了我一眼，那眼神說不出的怪異，我安撫的手訕訕地停在空中，被他看得摸不著頭腦。

「你們魔界中人，沒有行事光明磊落之輩？」他看著我，突然說了這麼一句話。

我愣了一下，從善如流地掛上笑臉，「特別多，比如說我。」

啻晏看向遠方，「燕遲，你父親。」

如果父親能聽到這句話，估計要腆著個老臉到處炫耀，甚至還會激動得神智失常。

啻晏突然抬起手，那掌中慢慢出現一團光暈，光暈之中，安靜地躺著一卷古籍。

「這上面所記載之術，可以救你父親。」啻晏的聲音很淡，彷彿只是在陳述一件十分平常的事情。

這聲音落到我耳朵里，卻讓我覺得瞬間天旋地轉。我情不自禁地抓住他托著古籍的手腕，無法描述的激動淹沒了我所有的理智。

然而我還來不及表達一番我內心激動的心情，這方天地就劇烈地搖晃了起來。那望石碑在這飛沙走石中，裂開了一條縫。

從縫看去，只見一條波濤洶湧的大河，河裡漂浮著無數幽魂，河兩邊，大片大片艷紅如血的往生花在風中搖曳。

我被突如其來的烈風吹得險些跌倒，啻晏一把扶住我，蹙著眉看著突然出現的忘川河源頭。

「怎麼辦？」我牢牢抓著啻晏的袖子，方才的激動喜悅早就被拋到了九霄雲外。

望石碑的裂縫越來越大，一股強大的吸引力緊緊纏住了我和啻晏。我下意識地拉起啻晏寬大的衣袖擋住。

一片昏暗之中，我感覺到啻晏將我攬入懷中，用衣袖覆在了我的頭上。

風沙聲漸小，啻晏強勁有力的心跳聲一下一下撞入我的耳里。

那股吸力越來越大，啻晏最終支撐不住，抱著我跌入了忘川河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