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少年離家
張小虎夫婦和顧念這對師兄弟又閑聊了一些時間,然後就帶著小魚離去了。
夜色沉謐如水,月色明亮似霜。
顧念因為今天受傷的原因早早就睡下了,雖然許小樹心裡很是亢奮但也沒有再去吵鬧顧念,這孩子是一個心裡極有分寸的人,不多時兩人都沉沉睡去了,一夜無話。
當然許小樹並沒有忘記站樁,顧念對此不作評價,只是囑咐少年早些睡覺。他當然知道許小樹丹田出了問題,對別人來說可能以後再也不能踏上修真之路了,不過他堂堂北辰仙宗,什麼靈丹妙藥沒有,修復丹田的丹藥稀缺但也不是沒有。
當天光大亮之時,陽光已經透過門縫照入了屋子內,光線縷縷,微塵在其中沉沉浮浮。
兩人還在呼呼大睡,自從許小樹的父母離世后,他就再也沒有睡過這麼踏實的一覺,雖然昨天才認識了自己這個便宜的師兄,但是許小樹心裡特別安定,像是有了主心骨似得。
許小樹翻身打了顧念一胳膊,顧念嘴裡嘟囔了幾句。許小樹嘴角還殘留著口水,像是夢到了什麼吃食似得。
許小樹用手指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接著一個鯉魚打挺撞到了床腳豎起的床楞上,疼的齜牙咧嘴抱著自己的腳揉個不停,顧念在旁邊哈哈大笑。
「小樹我的身體已經好的差不多了,你看咱們要不今天就出發如何?」顧念側著腦袋詢問道。
「師兄我們此去要多長時間啊?」許小樹反問道。
「我看估計得一年兩年左右。」
「這麼久啊?那這樣我收拾一番,明天我們再出發。」許小樹想了一會開口。
少年翻箱倒櫃找出來兩卷紅紙,然後為自己研墨,瞧得顧念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師兄你識字吧?能不能給我寫一幅對聯?」少年滿眼期待的看向顧念。
「當然啊,師兄的字那是極為漂亮的,人人見了都說好。」顧念從木凳上跳了下來,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許小樹看到這樣的師兄,不免有些擔心。「師兄你要不先給我寫上一個字,我先看一看,然後再決定要你來寫,還是我自己來寫。」
「你我師兄弟之間這麼深厚的情誼,你還能不信?之前我在家裡的時候,每次父親都讓我寫對聯,你伯父每次看到我寫字的時候都要拍掌叫好,說什麼我兒如果不是去了那什麼北辰仙什麼來著?哦對對對,是北辰仙宗,那必定能拿他一個狀元噹噹,到時候如果再娶了皇帝陛下的女兒,那就是當朝駙馬,響噹噹的大人物,誰見為父不得豎上一個大拇指啊?兒啊,我看你要不回來考取功名吧?不然你這一生才華豈不是白白浪費掉了?」
「師兄我當時只是狠狠瞪了他一眼,說他枉為人父,哪有親爹坑兒子的。隨後唰唰幾筆就給他寫下一大園子的對聯,那老頭一會兒撫須一會兒拍掌。」師弟面前顧念表現得很是得瑟。
「那師兄你放心寫吧。」少年聽著他顧師兄一頓吹噓,說的有鼻子有眼睛的樣子,不免心裡信了幾分。
「要寫什麼?」顧念抓著已經沾了墨汁的毛筆,轉頭問道。
許小樹盯著顧念握筆的方式,心裡突突,「師兄,我只能找到這麼一些紅紙了,你真的沒問題吧?」少年下意識問道。
「師兄做事,師弟放心。」顧念豪氣干雲道,左手拍著胸口「砰砰」作響。
算了,即使師兄寫的再不好也應該比自己強上一些,自己那字簡直是絕了,說是螞蟻爬都是對這字的無上讚美了,許小樹扶著額有些苦惱。
「上聯是:天增歲月人增壽,下聯:春滿乾坤福滿門,橫批:萬象更新」這個萬象更新不就應了許小樹這兩天的改變嗎?
自從遇到了師兄,自己的命運軌跡已悄然發生改變。
「好,小師弟雖然年紀小,但是這文采確實斐然。」顧念手舞足蹈地一頓誇獎。
只見顧念左手正了正紅紙,右手又沾了沾墨汁,深吸一口氣,提筆便寫下第一個字「天」。
字體古樸大氣,行筆之間更是翩若驚鴻婉若游龍,一筆一畫像是要穿透紅紙似的。
許小樹不由在心裡給顧念比了一個大大的拇指,這便宜師兄雖然功夫不行,但是這個字寫的還是相當可以的,心裡頓時放鬆了不少,嘴裡長長噓出一口氣。
不一會兒顧念就已經停筆了,只是寫下聯和橫批的時候各沾了一次墨汁。
許小樹滿臉雀躍的看著這副對聯,心裡像是吃了蜜一樣甜。「師兄,你可真厲害,我就不行了,我的字就像蟲子在紙張上爬似得,難看的要死。」
「其實也不然,等你修行了就知道了,當人的心境發生變化時,他筆下的字也會隨著改變,等你以後修為越來越高的時候,那個時候你寫的字就不能單單用漂亮與否來評價了,因為你寫下的每一字都是你對這個世界的感悟以及對這個世界法則的領悟,說多了,簡而言之就是你寫的字具備殺人的能力。」顧念收好筆,對著小師弟傳授一些自己的心得體會。
「字也能殺人,那人的修為要有多高才行啊,師兄,你做的到嗎?」在許小樹心中顧念可是頂頂的二號人物,他實在難以想象比師兄還要厲害的人得有什麼樣的神仙手段。
「師兄的字還不行,不過,大師兄和二師姐已經達到了那個境界,以後等你到了宗門后,沒事多多去找找大師兄和二師姐,對你來說那是有相當大的好處。」顧念提醒道。
「以後你多讓大師兄和二師姐給你寫字,等你打架的時候,若對方實力太強,你直接把大師兄和二師姐給你寫字的紙張扔出去。若是修為遠遠低於大師兄和二師姐的話,那人看上一眼多半就要廢了。稍微厲害點的,看出你能拿出這樣的東西,心裡不得掂量掂量,你背後的人該有什麼實力啊。真可謂是打架必備之法寶,只要你不覺的丟人,哈哈。」顧念覺得自己又成功把隊伍帶歪了,也不知道師兄師姐見了自己會不會胖揍自己一頓。
「聽師兄的,這麼好的東西,我豈不是要多多準備上一些才好啊。」許小樹歡呼雀躍。
許小樹拿著上聯,帶著一碗麵漿向大門外走去,顧念笑呵呵的跟著。
只見許小樹把麵漿刷到大門邊上的門框子上,夠不到的地方,顧念將許小樹抱起來又刷了一次,然後又抱著許小樹把對聯粘上去,不一會兒就把整副對聯貼好了。
許小樹望著這幅對聯神遊天外,沒由來想到了過年的時候阿爹貼對聯的場景,望著那龍飛鳳舞的字怔怔出神。
顧念抬手輕輕拍了拍那個少年,「又在想你的阿爹阿娘了?」。
「嗯。」許小樹點了點頭。
少年就這樣站著,面容英俊的男子就這麼陪著,一高一矮,像極了小樹和他的父親,都說長兄如父,不外如是。
白天貼完了對聯后,許小樹在屋裡進進出出,在院里兜兜轉轉,顧念老神在在的看著他。傍晚的時候許小樹又把張小虎夫婦喊了過來,飯間和張叔張嬸說了自己的打算,指著院里好幾個袋子,讓張小虎空閑了搬到他們家裡去,讓他們把這些東西都吃掉,省的等他許小樹回來了,這些吃食都浪費了。還叮囑張叔過年的時候若是可以的話給他們的屋子也再貼上一副春聯,喜慶喜慶。轉念間淚眼盈盈,讓張叔張嬸保重身體,照顧好小魚。張小虎夫婦連忙安慰道讓他放心,自己一個人在外面注意安全,家裡的事情不用擔心。
許小樹懷著忐忑的心情躺在床上,幻想著自己是不是能變成飛天遁地的神仙人物,自己以後會不會很有錢,買山楂糖葫蘆是不是能一次買兩根,吃一根手裡再握上一根,逢人就讓他看。自己以後會不會有師兄那樣的衣衫,要是有一把屬於自己的劍那就更好了,自己天天摟著劍睡覺,等見了師傅可以請求師傅幫自己一個忙,把父親的魂魄送到孕婦的肚子里,讓師傅一定要找一個好人家,不缺吃不缺穿的那種......
少年想了很多東西,夜裡睡得也不踏實,把旁邊的顧念吵醒好幾次,顧念嘴角直抽抽。
清晨,天微微亮,雞鳴聲響起,顧念已經洗漱罷,換了一身乾淨的衣衫,隨後才去拍了拍許小樹的肩旁,許小樹頂著兩個黑眼圈迷迷瞪瞪地望著顧念。
「師兄這裡沒有你穿的小號衣衫,等到了宗門后,你去領一套,或者路上遇到了大的商鋪,我們去買上一套。」顧念看著還在洗漱的少年,嗓音醇厚溫和的說道。
「從今天起,你就要離家遠行了,按理說應該伯父伯母給你準備一個小禮物做個念想,但是伯父伯母已經仙去了,這個活就由師兄來代勞吧。」說著顧念從自己的腰間取下一個錦囊雙手遞給了少年。
「這個錦囊有安神之效,是師兄的姐姐給師兄準備的,現在師兄就把他送給你了。」許小樹慎重地接過錦囊,拿在手裡捧在胸口前,仔細端詳著。
看那錦囊應該是由很珍貴的絲綢製成,通體青色,仔細一看還泛著天藍色。上面綉著流雲綉著飛鳥,流雲環繞間是兩個由金絲銀線勾勒出來的古拙之字——平安。錦囊背後綉著一些許小樹的認不得的花草,在右下角綉著一個符號。許小樹問師兄這個符號是什麼意思,師兄說這是他顧家的標誌,讓小樹不要在意。小樹開心一笑說沒有關係,收到這個禮物自己已經很開心了,等以後自己可以憑藉這錦囊去見一見顧姐姐。
「本來師兄也應該送你一件禮物的,但是現在身上沒有好材質的玉,等路上遇到那種上好的玉,師兄給你做一個。」顧念翻遍了身上也沒有找出一塊可以用來雕刻送人的玉,眼前這個秀氣的男孩子應該是師傅這一脈所收的最後一個弟子了,顧念心裡大概能猜到師傅的想法。
「師兄你不必介懷,我已經收到這麼好的禮物了。」少年舉著錦囊在顧念的眼前晃來晃去。
那青衫男子噗嗤一笑,心裡的內疚一掃而空。隨即兩人結伴出門,許小樹面色凝重的盯著那間出生的屋子,眼睛有些發紅,所有快樂和不快樂的事情都是在這裡發生的。聽顧師兄說一年兩年之後就回來一趟,但是許小樹心裡清楚,這一走恐怕不是一年兩年的事情。
「從今天起,你就開始負重修行吧。」
許小樹看著關閉的大門,重重的點了點頭,顧念看著心情沉重的許小樹,輕輕拍了拍他的後背。
「別多想,等以後想家了就回來看看,等你學會御劍了,那速度快的很。」顧念寬慰道。
少年眸子頓時一亮,臉上的陰鬱消散一空。「師兄,我真的能學會御劍嗎?什麼時候才能學會啊?」
「兩年就學會了,你師兄我當時也是學了兩年就會了,簡單的很。」殊不知少年是左兩年右兩年,前前後後好幾年也沒有學會,每次見到他這顧師兄都說他是個大騙子。那顧念也沒有想到啊,他真的就是只學了兩年。
顧念連同劍鞘一起把秋水放入了少年背後的背簍中。
少年頓時感覺整個身子都沉重了不少,勉強能自由行動。
此時太陽升了起來,兩人迎著太陽緩慢地挪動。
少年的身上本應該擔著清風和明月,哪想到清風沒有熱風倒是一陣一陣的吹。同樣明月也沒有,只有頭頂上的那個大太陽,今天是夏天裡最熱的一天,也就是莊戶人家說的大暑。
七月二十三日,少年開始西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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