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長安見他面有難色，也猜到了些原因，心思一轉，湊到北湘身邊，低聲問道：「掌柜的，你不正好想招個夥計嗎？你看這人怎麼樣？」

其實在他開口前，北湘就有這方面的想法了——這書生識字，可以幫她理賬，她就可以有更多的時間辦其他事了，而且，這書生一看就是囊中裹澀，她「收養」他，大可做一回「無良奸商」，比如少給些月錢什麼的……

她正想時，就聽見長安開了口，登時有些心虛，捻了捻手指，感覺自己怎麼著也得「裝」一下，至少不能這麼快就同意，也不能表現出「賺大發」的神情，絕對不能讓這書生察覺出自己是「冤大頭」！

嗯，她得來個請君入甕！

讓她想想該怎麼個請法……

於是，她的表情變得有些為難。

長安道：「老大！人都送上門來了！還有什麼猶豫的！？」

這句話聲音有些大，引得程簡側目。

來了來了！上鉤了！！

長安真給力！！

北湘注意到他的目光，心中欣喜若狂，用眼神狠狠地表揚一下她忠心的得力幹將——長安！

面上依舊是裝出犯難的樣子，道：「人程公子是讀書人，需要靜下心來讀書考取功名，怎能做的了這些粗活？還是算了吧。」

聲音不大不小，剛好傳入程簡耳中。

長安完全沒品出她什麼意思，還一臉頓悟：「哦！我懂了！是我考慮不周了！」

北湘：「……」你懂個屁！

她現在突然看到長安就煩！

她瞪著眼睛把算盤打得「噼啪」作響，心裡盤算著要不要把長安踢出去睡大街。

這時，程簡開口道：「掌柜的，不瞞您說，我雖是個書生，但家境貧寒，什麼粗活、重活都干過，您不必擔心我吃不了苦！」

這是你自己咬鉤的！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北湘強壓下嘴角，又撥了兩下算珠，故作思量，最後開口道：「可是小店是小本生意，給的月錢不算多，公子你……」

程簡更急了，生怕他不收留自己似的，道：「月錢好說，您只管我的吃住就行！」

長安不傻，只是不太聰明罷了。

他就算反應再慢，也明白了北湘想幹什麼，畢竟認識這麼多年了。

然而就是因為太了解她了，長安此刻有些心慌，剛剛他沒反應過來，無意識中拆了她的台。

再想想北湘撥算珠時的火大，更是瞬間一腦門冷汗。

不行！他不能就這樣放棄自己！

他覺得自己還能再搶救一下！

長安湊上前，自以為很隱蔽地低聲道：「行了，裝兩下得了，別把人嚇跑了，我提醒你一下，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

北湘：「……」她是真服氣！

就他那嗓門兒！正常說話都比普通人吼的聲音大！

瞄到程簡在他說完后，不住地觀察她的臉色，北湘暗暗扶額，唉，算了，隨緣吧！

說話間，月牙已經把燒餅端上桌。

程簡道了聲謝，拿了塊餅，發現燒餅外面還是熱的。

月牙乖巧地站在北湘身側，看著她撥算珠。

北湘看了看她，問道：「玉娘歇下了嗎？」

月牙垂下眼瞼，點點頭。

「星兒呢？」

月牙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垂著腦袋，不點頭也不搖頭。

北湘有些無奈，揉揉她的頭道：「你去催催他，讓他早點睡，明天夫子授課。」

月牙點點頭，轉身去了後院。

原來是個小啞巴，程簡看了眼她的背影，咽下口中的餅。

北湘的賬本理清后，程簡也吃飽了。

長安說許久未有借店的客官了，客房都沒有收拾，讓程簡暫時先和他一個屋。

北湘道：「待明日玉娘她們醒了，再商議決定你要不要留下來。」

程簡面帶喜色，拱手謝道：「多謝掌柜的！」

長安更高興，也跟著道：「多謝掌柜的！您早些歇息！」

多一個人幫忙，他就能輕鬆一些，反正不用他出月錢！

程簡不知道的是，在他轉身跟著長安回屋，邊走邊笑的同時，北湘一直盯著他的後背，面上無悲無喜，眼中卻有波濤暗涌，意味不明。

北湘檢查了一遍門窗、火燭，又去星兒房裡給他掖掖被角，才回到自己房裡。

她靜靜地坐在妝鏡前，燭火昏黃的光在她臉上跳躍個不停。

她盯著銅鏡中的自己出神，不知在想些什麼。

過了好一會兒，終於回過神來，眼神變得堅定起來，似乎下定了什麼決心。

她從妝鏡下的暗格中取出一支半指長的竹哨。

這竹哨十分漂亮，通體烏黑，細如小指，尾處墜著顆紅珊瑚珠子，垂著紅絲絨流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