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0
經過一番打鬥后,大廳再度陷入了一片寂靜之中,持槍人拿著光波子彈槍,始終一動不動地保持著這個姿勢,也不說話,只是洛森能夠明顯感覺到,抵在自己額頭上的槍口慢慢地往後移動著,最終移向了自己的後腦處,洛森先是疑惑,剛想要回頭看看持槍人想要做些什麼的時候,右肩受傷處卻被持槍人一手用力摁住了:「安分點,不然就一槍崩了你!」
洛森感覺到腦後某個部分被持槍人用力地頂了一下,洛森估摸著位置大約在頸脖略微往上一點的部分——也就是大約在腦幹的位置上,他雖然沒有深入研究過人體的器官構造,但在學格鬥術的時候長期積累的經驗告訴過他,大腦是人體內最脆弱的部位。
據他了解,許多老道的狙擊手在殺人時一般都會選擇擊中狙擊對象的腦部,以達到一擊斃命的效果。
而如今的人腦結構雖然在基因進化的過程中逐漸變得堅硬,或者在嬰幼兒出生的時候,人腦表皮層都會被種植上一到五層的納米基因,這些基因能夠藉助人體內的營養快速生長,形成一個強而厚的防護盾,以增強人類的生存安全性,這層防護盾一般的槍彈都奈何不了,能夠為人類大腦擋住一到兩次的傷害,但是如果被衝擊力極大的新型光波強衝擊槍彈擊中,人腦會即刻受損。如果被新型強衝擊槍彈打中了腦幹,人體的生命功能將會受到影響,嚴重的會在第一時間內變成植物人,或者徹底失去生命體征。
那個把槍抵在自己後腦的神秘人,就是要一槍打穿自己的腦幹,讓自己死得徹徹底底的啊!
洛森強忍著疼痛,恨恨地捏緊了拳頭。
持槍人力氣雖然不大,卻剛好摁到洛森的傷口要緊處,洛森皺緊了眉心,很倔強地不願喊疼,但牙縫處漏出的微弱氣息還是暴露了洛森死命忍在喉嚨下的痛意。
持槍人察覺到了洛森的不適,先是驚訝,然後有些慢條斯理地說:「小子,沒想到你還挺能忍的。」
持槍人雖是這般說,但摁在洛森傷口上的手依舊未曾離開,反而還更加用力,洛森感覺到了一股強勁的痛楚狠狠地抽打著他的知覺,痛意恨恨地擠壓著他的手臂,如被尖刀反覆扎刺一般,他閉上眼睛,不理會持槍人的詢問,死死咬緊了牙關,努力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努力去忘卻手臂上的劇烈疼痛。
不知道過了多久,持槍人見洛森一副疼得冷汗直冒、嘴唇慘白、左邊手臂漲起了粗壯的青筋,卻始終不願多喊一句痛的模樣,心中不禁對眼前這個少年多了幾分敬佩,於是放開了死死摁著洛森右肩傷口的手。
持槍人放手的那一瞬間,洛森也立馬鬆開了緊皺的眉心,四肢五官也跟著放鬆了下來,他躺在地上,似乎剛從一場劫難中倖存下來一樣,緩慢地喘著氣,微弱的氣息飄散在空氣里,緩和了當前緊張的氣氛。
洛森始終閉著眼睛,似乎還未從剛才忍受痛意的過程中緩過神來,誰也不知道眼皮下的那雙眼睛里有著什麼樣的情緒,誰也不知道那顆無時不刻處在危險之下的腦袋裡到底裝著什麼樣的想法,此刻他的腦海中只充斥著一個強烈的念頭:他要活下去,他一定要活下去,他絕對不能就此死去,他不能像何傑厚先生一樣無聲無息地死去,他可是要成為劃時代的偉大科學家的人,他絕對,絕對不能就這樣死去!
腦海中的思緒飛速自轉,洛森絞盡腦汁地不斷設想著逃生方案,並在腦海中一一演練,並最終推算出方案的成功率。
目前自己的處境舉步維艱,這個身份不明的持槍人隨時都有可能了結自己的生命,他如今能做的,也只有拖,努力為自己爭取時間,然後在這樣寶貴的時間裡,想出一條逃生計策!
持槍人望著閉上眼睛,然後大口大口地吸著氣的洛森,久久不做聲。
他盯著洛森的眼皮,似乎想透過洛森的眼皮看穿洛森心底最真實的想法,不知道過了多久,他開口說話了,冷漠的聲音中多了一絲緩和,似乎是在詢問洛森的意見:「小子,你願意跟我回西城嗎?」
洛森沒有料到持槍人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他睜開雙眼,驚訝且平靜地盯著他,問:「你不殺我?」
面具下的持槍人淺淺地笑了笑,聲音不復先前的冰冷與殘忍,他拍了拍洛森的左肩,語氣中顯露出了幾分明顯的欣賞之情:「你是個好苗子,殺了你,太可惜,不如留你一條命,讓你效忠西城,豈不是更好?」
聽完持槍人的一番話,洛森卻也只是淡漠地笑了笑,接著持槍人的話反問了一句,說:「成為西城的走狗,然後屠殺自己的同胞嗎?你這如意算盤未免也打得太好了吧!」
持槍人聽著洛森的話,將手中的槍用力地往洛森的後腦勺上用力摁壓了幾下,洛森閉上眼睛,感受著大腦皮層被槍口蹂躪的觸覺。
他能夠聽出持槍人語氣中的惱羞成怒,也能夠想象得到持槍人那將近扭曲的表情:「你這麼說,就不怕我一槍打死你嗎?」
洛森冷冷地嗤笑一聲,說:「你一開始就想殺我,現在又說要放我一命,不過是看見了我身上的利用價值,等我成為了一顆沒用的棋子后,我就會成為你的槍下亡魂。說什麼覺得殺了我很可惜,打一巴掌給一顆糖,這不過只是一些哄騙小孩子的小招數而已,少廢話,你要殺就殺,我不怕死!」
洛森說完了,立馬閉上嘴巴,一副慷慨赴死的凜然表情。
持槍人冷笑一聲,眼神即刻變得可怕起來:「既然你想死,我就成全你!」
就在持槍人扣動開槍機關時,洛森卻又喊住了他:「請等一等!」
持槍人停下手中的動作,原先低垂下來盯著洛森腦袋的眼睛再度望向了洛森的面目,語氣一如既往地冰冷:「改變主意了?」
洛森望著他,面色平靜,似乎已經接受了即將到來的死亡,他搖了搖頭,懇求道:「我知道我現在難逃一死了,但是我死前有個心愿,就是希望能夠打電話給我的一個好朋友留幾句遺言,我還有些還沒來得及做的事情,希望她能夠繼承我的遺志,代替我把這些事情一件一件地做好,你能答應我這個最後的要求嗎?」
持槍人盯著洛森的眼睛,似乎想從中看出點什麼,但洛森始終坦坦蕩蕩地望著他,以證自己的一片赤誠。
兩個人就這樣對視了很久,見洛森並沒有放棄的意思,於是開口說:「我答應你。」
洛森聽了,也沒有任何的反應,而是繼續盯著持槍人看,因為他知道,持槍人不可能那麼好說話,果然,持槍人在仔細觀察過洛森的反應后,拿出自己的手機打開了錄音軟體,說:「你有什麼要說的,我幫你錄下來,你把你朋友的電話留給我,等你死後,我就把錄音傳送給她。」
洛森又搖了搖頭,平靜的臉龐多了幾分堅持,他凝視著持槍人,一臉認真地說:「那是我生命中很重要的一個朋友,我想親口告訴她我的遺言。」
持槍人看了洛森一眼,低下頭來沉默了好一會兒,然後將自己的手機解鎖了遞給他,說:「只能說五分鐘,五分鐘后我會自動掛斷電話。」
洛森正要接過持槍人遞來的手機,手腕卻被持槍人握住了,洛森一愣,正不知所以然時,只聽持槍人警告一句,說:「別想耍什麼花樣,不然你會在第一時間死在我的槍下!」
洛森點了點頭,一副認命了樣子讓持槍人放心了下來,他把手機遞給洛森,然後蹲下身來,手中的槍繼續指著他的頭顱。
洛森憑著自己的記憶,在撥號盤上按下了一串號碼,電話很快就被接通了,一道冷淡的聲音低低地從電話的另一端傳來:「喂?」
「歡宜,是我,洛森。」洛森第一句話剛說完,持槍人在一邊點了點自己的手腕,看了洛森一眼,然後開始計時。
「洛森,你看快訊了嗎?我剛剛……」歡宜一番話還沒說完,就被洛森急切地打斷了,他說:「歡宜,你聽著,接下來的每一句話都很重要,你要牢牢記在心裡,知道嗎?」
電話另一頭先是沉默了好一會兒,然後十分平靜地答:「你說吧,我會錄下來的。」
洛森清了清嗓子,語氣中傳遞著濃濃的希冀:「你聽著,我馬上就要死了,別問為什麼,還記得我跟你說的那個朋友吧!他就住在倫敦區e街xx巷,想起來了吧?」
洛森不給歡宜提問的機會,繼續說:「我死後,記得順便把我死去的那個朋友也一起埋葬了,每年的忌日代替我在他的墳前送上一杯酒——要最嗆鼻的那種烈酒,順便也祭奠一下我。我死了,你就沒有競爭對手了,你一定要好好努力,帶著我的那一份心愿,成為羅伯斯特最偉大的科學家,能看見你實現自己的願望,我在天堂也就感到欣慰了!
歡宜,我從小沒有父母親,謝謝你一直以來陪在我身邊,和我一起努力,我這個地痞爛人能夠遇見你是我這一生中最幸運、最幸福的事情,你一定要牢牢記住我的囑託,帶著我的那一份好好努力、好好生活下去啊!答應我,好嗎?」
電話的另一頭又沉默了好一會兒,然後有些反應不過來地回問了一句,語氣雖然有些僵硬,但語氣中卻暴露了她的關切與擔心:「你說什麼?你要死了嗎?你不是才答應過我,會打敗我的嗎?為什麼突然又說出這樣的話呢?」
「歡宜,我……」洛森一句話還沒說完,電話就被自動掛掉了。
持槍人見洛森有些失落地盯著發出「嘟,嘟……」忙音的手機,於是戲謔地問了一句:「小子,你這麼深情款款的……那小姑娘是你的老相好嗎?」
洛森將手機遞給他,冷不丁地蹦出一句:「與你無關。」
持槍人一時也沒想到洛森竟然會這般回話,只好訕訕的閉上了嘴,他正要開槍,卻又停了下來,望向洛森的眼神竟憑空多出了某種不知名的複雜:「小子,如果你現在反悔,還來得及,只要你跟我回西城,我會送你去整個統轄區最好的中學,你留在西城,也能夠成為整個羅伯斯特最出色的科學家,我不會利用你,也不會強迫你去傷害東城的任何人,只要你願意。」
洛森十分意外持槍人的話——他竟然想著要放過自己!但不論如何他也不會跟他去西城的——如果當初他願意去西城的話,他就不會來東城了,東城的教育資源要遠比西城的先進,他來東城無非就是為了能夠接受東城的教育,然後成功進入何傑厚生前的實驗室,繼續著何傑厚先生未竟的研究項目,然後成為比何傑厚先生還要出色的科學家。
而這些雄厚的資源,是西城無論如何也不會有的。
他不是三歲小孩子了,所以他也十分了解自己這樣做的後果———如果自己這樣做了,那就等於他在兩城對戰中選擇了西城,就算自己在西城真的成為了不輸於何傑厚的科學家,也一定會被要求研究更先進的軍事武器,以應對東城隨時都有可能發動的襲擊,只要自己有任何一點違逆的念頭,就很有可能會被殺害!
洛森的父親就曾在西城的科研機構中工作過,在那裡,他親眼見證了同事因為不願意研究那些殺傷力極強的武器而被槍決的場景。在西城,科學家們往往有著人類的仁慈與善良,哪怕是當代人類化機器人也一樣,他們當中的大部分人都繼承了人類歷代偉大科學家的原則與底線,他們支持西城的獨立與自由,卻又不願意西城士兵消滅人類,所以並不主張研究殺傷力過高的軍事武器(殺傷力程度類似於三百年前的核彈,相對應的三百年後這種程度的武器有了一個進化版的名字——量子核能高聚反應武器),並宣稱如果東城方面大規模生產量子核武器並對西城造成嚴重威脅,他們才能相對應地研究同類型的武器以用於自衛。
這種偏向中立派的想法自然不被激進派的當政者們所包容,所以每當這些科學家有任何一點反對的苗頭,政府都會派人監視,甚至是暗殺,然後提取這些科學家的記憶,將他們的記憶當成科學教材供其他的科研人員觀看。
這就是努力提升自身的人文實力,但骨子裡依舊有著工業機器的冰冷粗暴的西城,而西城之所以能夠成功獨立,這也是其中一部分的原因。
洛森的父親當年就因為不願忍受這樣人格與尊嚴的雙重侮辱,所以才帶著妻子逃離了西城中心區,隱姓埋名來到了克米萊爾區。在洛森剛懂事的時候,父親就將自己的經歷告知了兒子,並對他耳提面命,如果以後想成為科學家,就不要去西城這邊,也不要加入東城這邊,好好地以一個普通人的身份活下去,在戰爭年代,自己和家人都平平安安的才最重要。
洛森本以為自己不會有做選擇的一天,直到那場混戰,他和父母被迫離散,在命運為他鋪就的兩條路的分岔口間,他選擇了指向東城的那一邊。
如果自己非要選,他就要像何傑厚先生一樣,盡最大的努力促成兩城的和平吧!
所以不論如何,他不會去西城。
想到了那把抵住自己腦幹的槍,洛森心中似乎有些什麼東西破殼而出,慢慢侵佔了他的想法。
他知道,以目前的狀況來看,逃生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了,就算他打電話向歡宜求救,可是何歡宜是否能夠在第一時間察覺到他目前的境況,他也不確定。
現在,能夠逃避如此命運的方法也只有一個——那就是設法殺掉這個持槍的神秘人!
與其死,不如背水一戰,誰輸誰贏,還不一定呢!
------題外話------
看到這裡,其實我很想說些什麼
我寫這本書的初衷其實不僅僅是為了去積累經驗,也有我自己很公心的一面
如果其中有讀者細心的話,應該會發現西城科學家們的理念跟人類某位科學家的理念很相近。
沒錯,我在這裡致敬了一位偉大的物理學家———愛因斯坦,那個在美國向日本投放原子彈后曾經懊悔自己研製原子彈的科學家
他一開始的本意也是希望二戰反***陣營手中有自衛的武器,他從沒想過要刻意去傷害任何一個國家。
我之前曾經看到過一個很奇怪的說法,有人隨即採訪並詢問一些小孩子長大以後的夢想,這些孩子的回答幾乎都一樣,不是成為明星就是成為網紅,而不是科學家、醫生等,原因很簡單,因為成名快,來錢多。
我不是要抨擊網紅與明星,有理想是很好的事情,每一種正當合法的職業都理應得到尊重,但是在如今這個浮華喧囂的時代,不少人都追逐著鎂光燈,而忘記了那些默默無聞搞研究的科學家們,而事實上,這些科學家理應得到更多的尊崇,他們所付出的努力幾乎是普通人難以忍受的,他們理應被所有人銘記並尊崇著,不為什麼,只為他們為人類社會發展所作出的巨大貢獻,值得所有人銘記在心。
我不希望某一天,這個社會會淪落到對科學家無人問津的地步。
致敬科學,感恩科學家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