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1
現場的氣氛再度凝滯起來,洛森平躺在地上,緊閉著雙眼,心臟咚咚跳得極快,持槍人蹲在洛森腦後,槍口始終抵在洛森的腦幹,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洛森也愈發緊張起來,每一秒鐘對於他而言都顯得極其漫長,就像愛因斯坦先生所說的「一小時定理」一樣:同樣是一小時,當你坐在火坑上時,你會覺得這一小時永遠都過不完,當你的身邊坐著一位貌美女郎時,你會發現一個小時很快就過去了,前者指的便是洛森當前的處境。
但此刻的洛森不只是坐在火坑上,脖子還緊緊挨著死神的鐮刀,只要稍有妄動,就會成為它的刀下亡魂。
洛森心中只好將希望寄托在九點鐘時自己的報警電話和方才向歡宜暗中傳遞的求助遺書,他相信自己的判斷,也認為歡宜絕對不會讓他失望,在那天的辯論賽后的談話中,洛森其實隱約已經感覺到歡宜的家境不普通,所以才會在自己陷入困境的時候向她求助。
如果她足夠聰明,相信很快就會讓人來救自己了。
持槍人似乎嘆息了一句,語氣一如既往地冰冷,他的聲音聽著有些殘酷,似乎在嘲諷著洛森的固執:「既然這個機會你不要,那我也只好送你上西天了!」
說罷,持槍人正要開槍,時間不知道又過了多久,在電光火石間,洛森突然睜開了雙眼,再次喊住持槍人,說:「我願意跟你回西城,只要你能答應我一個條件。」
持槍人即將按動槍支開關的手慢慢鬆開了,他微微偏過頭來,他盯著洛森漆黑的眼瞳,墨綠色的眼睛里劃過一絲疑慮,然後輕輕地冷笑了一聲,說:「小子,不是不怕死嗎?」
持槍人譏諷地瞧著洛森,望向眼前少年的眼神不僅僅有疑惑,更摻雜了驚訝與好奇,洛森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一言不發地盯著他,然後始終保持緘默,打量著洛森的神色,持槍人先是瞭然地笑了笑,然後打趣地問:「是因為那個小姑娘吧?」
洛森皺了皺眉,不悅地駁了一句:「我跟她的事情與你無關。」
持槍人見洛森如此激動地反駁自己,卻也只是好脾氣地笑了笑,而不是像最開始那樣威脅洛森,同時,持槍人心中更確定了洛森心裡的某些想法———那個叫歡宜的小姑娘一定是這小子的心上人。
想到這裡,隱藏在黑色面具下的持槍人不自覺地淡淡一笑。
他本以為拉攏眼前這個少年的事再無希望可言了,但實在是沒有想到,少年的軟肋就這樣赤裸裸地展現在他的面前。這可真是得來全不費功夫啊!
既然是這樣的話……事情就變得簡單多了。
洛森暗中觀察著持槍人的神色,見持槍人已經放鬆了警惕,並一副自鳴得意的模樣,他就知道,他的計策生效了。
除此之外,還有些意外的buff加成———也就是在這個神秘人眼中,自己與歡宜的關係。
自己和歡宜的關係被這個神秘人誤會這個結果也是遠超洛森意料之外,只要有了這一層煙霧彈作掩護,那一切就變得更容易了。
洛森淡淡地抿了抿自己的嘴角,一副雲淡風輕、並始終一片淡然的模樣。
在這樣分秒必爭的時刻,如果想要讓自己安全脫離於死神的鐮刀之下,面對敵人的狡猾與警惕,他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說吧,什麼條件,能幫你的我一定會幫你完成。」
持槍人說完,在收起槍的同時還不忘將洛森從地上扶了起來,語氣中難得多了幾分情真意切的笑意:「從今天起,我就是你的師父了,以後你就跟著我,以師父在西城的地位,保你一生衣食無憂。」
洛森一愣,旋即轉過頭來,睜大眼睛望向眼前這個比自己高上不少的持槍神秘人,而此刻的持槍人將他攙到沙發上,小心翼翼地揭開洛森右肩處和著鮮血黏在一起的衣物,觸目就是大塊的血跡,光波子彈直直在洛森的肩膀處鑽出一個相當深的小洞,不知道的還以為洛森被打中的是真正的實物子彈,由於不及時包紮,加上右臂過度運動,右肩上的血越流越多,越流越快,再有持槍人先前對洛森傷口處有意識的按壓,加重了洛森的傷勢,看起來更加地觸目驚心。
持槍人細細瞧著洛森的傷口,不禁有感而發地讚歎了一句:「手臂都傷成這個樣子了,居然還能抵擋住光波子彈的攻擊,小子,你可真是個骨骼清奇的好苗子啊!」
由於右肩失血過多,洛森原先紅潤的嘴唇逐漸失去了血色,開始變得慘白,面對持槍人的稱讚,他也只是淡淡地笑了笑,毫無情緒地答一句:「過獎了。」
「小子,叫師父!」持槍人見洛森如此客氣,立馬出言糾正,他在老人家找到了些消毒水、棉簽、繃帶以及紅藥水,簡單為洛森包紮過後,站起身來與洛森說著話,洛森雖看不見面具下的持槍人有著什麼表情,但能夠從他的語氣中捕獲到了依稀有著的關心:「小子,我們得馬上離開,你的右手傷勢很重,如果不及時動手術,很可能會廢掉,快點!」
持槍人一番話說完,就要攙扶著洛森離開老人家。
「我……」洛森見老人如此關心自己的事情,胸口莫名有些悶悶的,有些什麼話很想說出口,但是卻欲言又止,反覆猶豫下來,一時竟不知道說些什麼好。
他突然莫名萌生起了退意。
眼前的神秘人雖然殺死了自己的忘年交好友,但是他卻選擇放過自己一命。想到這裡,原先無比堅定著要擺脫父親所經受的那般心懷不甘、卻不得不泯然於眾人矣的殘酷命運的洛森,此刻卻動搖了自己的想法。
其實洛森心底清楚,以自己當前的實力如果要想成功反制神秘人,是難上加難的事情,如果神秘人再心狠手辣一點,他早就會在自己躺在地上無力反抗的時候一槍殺死自己了,可他卻一次又一次地給自己機會,想要放過自己一命。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這是從古到今都流傳著的道理,如果自己殺了他,就等於忘恩負義,過河拆橋,這是洛森最為不齒的事情。
洛森仰頭望了望天花板,心中吁噓,猶豫了好一會兒,時間在他的自我催眠中再度變得漫長起來,大約過了一分鐘,他終於做出了自己的決定。
持槍人見洛森發獃,眼神一凜,心中不禁開始起疑,但很快他又裝作若無其事,關切地問他:「小子,在想什麼呢!」
他馬上回過神,繼續跟持槍人瞎扯自己跟歡宜的事情,一邊暗中等待著時機。
「小子,如果你喜歡這個姑娘,等你功成名就了,大可把她接來西城,然後成婚,這樣有情人也能終成眷屬了呀!」
洛森假裝無奈地苦笑了一聲,悶悶不樂地嘆氣,說:「只可惜,我無法以羅伯斯特最出色的科學家的身份迎娶她……如果她知道我為了苟活而放棄自己的夢想,一定會很傷心。」
「為什麼?」持槍人疑惑,有些不解洛森此刻的說法:「你在西城學習、生活,一樣也能夠成為最有名的科學家,為什麼她會感到傷心呢?」
洛森看著持槍人,只是反問了一句:「西城能容得下我這樣的人類科學家嗎?」
洛森一句話把持槍人給問住了。
是啊,就算西城的和平愛好者願意接納這小子,但只要他以人類的身份在西城扮演著如此重要的角色,勢必會有當代人類化機器人想盡辦法擠兌他,甚至還會有不理智的狂熱分子做出傷害他的事情來,就如東城排斥當代人類化機器人一樣,西城雖然主張自己獲得與人類平等的權利與自由,但數十年來的戰爭讓不少西城人民在潛移默化中,不知不覺也將人類視為自己最可怕的敵人。
還沒等持槍人想好怎麼回答,他突然感到額頭處有些發涼,正要用手去摸時,他看見方才還一臉認真地對自己提問的少年像立馬換了個人一樣:他緊緊地盯著自己,比夜色還要深的眼眸中劃過一道冷厲的寒光,手裡舉著一把槍——正是自己原先的那一把,一道冷酷的聲音從少年嘴中緩緩傳來,被送進了他的耳朵里:「別動!」
持槍人一驚,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口袋,發現自己原先放著槍的口袋早已變得空空如也,眼前還沒自己肩膀高的少年舉起槍,槍口正正地指向自己的眉心。
持槍人愣了愣,好一會兒才反應了過來,心中暗自懊悔自己的輕敵。
「你為什麼要殺了住在這裡的人?」少年舉著槍,雙眼如淬寒冰,冷森森地吐出一句話,像在深山老林中看見了獵物的蟒蛇,在緊緊盯著眼前的獵物的同時,陰冷地吐著蛇信子,就等著下一秒找到機會,蓄勢待發,用尖利的毒牙將獵物一口咬死。
持槍人見洛森不再偽裝自己,望向洛森的眼神也恢復了最開始兩人搏鬥時的那種冰冷。
他居然忘了,這小子本就是一頭有著鋒利爪子的獵豹啊!
持槍人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笑了笑,笑聲里多了幾分即將要撕裂眼前人的殘忍:「小子,你還是第一個拿槍對著我的人呢。」
洛森也回敬了他一記分量不相上下的笑容:「彼此彼此,你也是第一個能把我重傷的對手。」
「小子,話可別說得太早。」持槍人冷哼一聲,兩隻戴著黑色皮手套的手相互交叉合在一起,手指壓著手指,發出「咯咯」的響聲:「當年我學泰拳的時候,你還待在娘胎里沒出生呢!你這點小招數,可別在我面前班門弄斧!」
「究竟是誰班門弄斧,比一比就知道了!」洛森冷笑,毫不示弱地回擊著,於是乎,他拿著槍,以槍為匕首,直直對著持槍人的門面上懟去,而持槍人也不在怕的,一個側身閃過洛森的進攻,攥手為拳,乾淨利落地送出了一個直拳,朝著洛森的太陽穴處打去。
洛森右手受傷,左手又不能馬上擋住持槍人的拳頭,於是彎下腰去,把身體彎成一個拱橋形,腰部發力,左腿抬起,左腳一個倒掛金鉤,快准狠地踢中了持槍人的左臉。洛森的出腳的力氣十分大,一腳竟然將持槍人的面具踢碎了,黑色面具碎裂成好幾塊碎片,然後一片一片地掉在了地上。
持槍人的面龐就這樣暴露在了白熾光下,而洛森並沒有細看他的容顏,而是翻了個身,離了持槍人有好幾步遠,然後重新站在了地上。
持槍人捂著自己的左臉,一臉不敢置信地望著洛森,而洛森看著他,眼底彌散著濃厚的冷意與諷刺:「怎麼,學了十多年的泰拳就打成這個樣子?你的泰拳老師要是看見了,一定會被氣死吧!」
持槍人盯著洛森看,沒有理會洛森的挑釁,過了好一會兒,卻哈哈大笑了起來。
洛森疑惑地望著他,正納悶他是不是腦子抽風了,這個時候,老人的家裡來了些不速之客。
這些人穿著黑風衣,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就像一隻只黑蝙蝠,戴著與持槍人如出一轍的黑色鴨舌帽,臉上同樣貼著黑色的面具,只不過持槍人的黑面具更多了些繁複的花紋,那些人一進門,見持槍人捂著左臉,手中的槍也被搶走了,黑面具四分五裂地躺在地上,全都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大人可是西城有名的狙擊手,從來沒有人能夠近身拿走他的任何東西,何況還是光波子彈槍這種殺傷力很強的槍支!
而這個十來歲的小子卻……!
黑衣人們不敢多想,連忙圍在持槍人身邊,為他鑄就了一個保護圈,還惡狠狠地盯著洛森看了兩眼,眼中有著明晰可見的殺意。
洛森舉起手中的光波子彈槍,冰冷的槍口對準了此刻狼狽的持槍人,以示回應。
「大人,」持槍人身邊的一個黑衣人俯下身來,靠近他的耳朵,嘀嘀咕咕地說了些什麼,只見持槍人臉色一變,然後不甘地盯了洛森一眼,再把頭轉向黑衣人,嘴巴一張一合地似乎在說著些什麼。
然而這些話卻統統被耳力敏銳的洛森收入耳中。
他聽見黑衣人說:「大人,我們正與倫敦區的警察交火時,又來了一大批警察,連政府的特派精英巡邏組都來了,我們得馬上離開這裡!」
(註:特派精英巡邏組,全稱東城政府特派精英巡邏行動組,直屬最高檢察機關部門的行動部,特派精英巡邏組一共有五支隊伍,每支隊伍有12名成員,這些成員們身手敏捷、各有所長,是東城特工里的佼佼者。)
然後持槍人說:「現在這些人都往這邊來了嗎?」
黑衣人繼續回答:「對的。」
洛森聽見黑衣人氣得七竅生煙地怒聲罵道:「你們這群飯桶!怎麼把人往這邊引來了?」
黑衣人委屈地回答:「大人,小人們也儘力了,但這些人似乎好像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要做,居然全都匯聚在一起,往這邊過來了!」
持槍人突然想起了洛森央求自己撥打的那通五分鐘的遺言電話,瞬間臉色大變。
豈有此理!他居然被這臭小子給耍了!
一旁的黑衣人見持槍人一副怒不可遏的模樣,忙勸了一句:「大人,現在不是大發脾氣的時候,我們得趕緊撤退啊!」
持槍人雖然被氣得火冒三丈,但尚能保持基本的理智,於是點了點頭,一干黑衣人保護著持槍人正準備離去,這個時候,洛森眨著左眼盯著靶子,舉槍瞄準了那名持槍人,一顆光波子彈從槍口處快速起飛,如導彈般追著持槍人飛去,在一連聲慌亂的「保護大人!」中,光波子彈穿過了黑衣人們的層層保護,然後擦過持槍人的肩膀,直直打中了他身旁的儲物櫃。
硬木製的儲物櫃「呼啦」一聲,瞬間碎裂成了一堆廢木,持槍人的衣物被子彈的余鋒狠狠撕開,在肩膀上燙出一大片傷口,持槍人一聲吃痛,忙捂住了自己的肩膀,望向洛森的眼睛里盛滿了怒火。
「大人,您沒事吧?」先前與持槍人對話的那名黑衣人見他被洛森打傷,忙扶著他,焦急地問。
持槍人不說話,看了洛森一眼,臉上的表情突然變得溫和了起來,他朝那名黑衣人擺了擺手,示意他不用擔心。
「大人,臨走前我們必須要殺了他!」另一名黑衣人義憤填膺地怒吼了一句,其它黑衣人也轉頭望向持槍人,眼中迸發出視死如歸的堅定決心。
現場的氣氛再度變得緊張,洛森拿好手上的槍,擺出了一副準備作戰的姿勢,他緊緊盯著眼前這些已經對他心生殺意的黑衣人們,儼然一副蓄勢待發的獵豹,隨時準備咬死面前的敵人。
他知道,單靠手中的光波子彈槍是無法堅持到最後的,對方人數相對而言比較多,況且又還有一個實力相當的對手,在自己不能靠近持槍人的情況下,他也就只有死路一條了。
他保持著準備戰鬥的姿勢,做好了時刻準備拚死一搏的決定。
------題外話------
多謝老媽給的靈感,我才能順利地敲完這一章kk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