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一文錢
一早,許毅就拿著縣令的任命書去報道。
他所在的赤明王朝律法森嚴,官府實力遍布九州十地,以錦衣衛為原型的監天司監管著天下大小事。
雖說以溪水縣的級別還夠不上讓監天司分部坐落於此,但有著監天司的威懾,各地勢力對官府還是敬而遠之,既不得罪,也不放棄自身利益。
而刑場這樣的場所,自然就是由官府負責。
不是官府指定的人員,連當劊子手都不行。
很快,許毅就重新來到了縣令府附近的邢堂,七彎八拐之後,來到了一個陰暗的房間。
房間內,一個讀書人打扮的中年男子正在給一具屍體解刨,腸子流了一地。
看上去滲人無比。
見到有人到訪,中年男子似乎也是怔了一下。
隨後才像是想起了什麼,恍然道:「你就是縣令介紹過來的想當劊子手的愣頭青吧,我叫季平,是一個仵作,同時也是你的上司。」
「我醜話說在前頭,劊子手不是誰都可以當的,若你不能讓我滿意,那我隨時會辭退你,是關係戶也不行。」
「殺過人沒有?」
許毅沒有說話,只是搖了搖頭。
「那總該知道如何下刀吧?」
許毅一怔:「不是對著頭砍下去就行了?」
季平:……
好半響,季平才是皺眉道:「回去將這本冊子記熟,我只給你一次機會,明天牢里準備處理一個殺人犯,由你親自操刀,若能讓我滿意,你就可以留下來,不然還是死了這條心吧。」
許毅眉頭微蹙,但想了想,還是沒有多說什麼,只是點點頭。
隨即拿著冊子離開。
……
路上。
許毅翻閱著這本冊子。
這是一本教人當劊子手的書籍。
裡邊詳細介紹了當一名劊子手的重重條件。
不僅需要心理素質過硬,力氣還不能小,並且需要經過長年累月的練習,才能幹脆利落的砍下犯人人生的最後一刀。
擁有武道修為那是最好不過。
許毅看著上邊的條件,嘴角一抽。
因為他一樣都不符合。
怪不得那個季平沒有好臉色。
換做他是季平,早就甩臉讓其滾蛋了。
當然,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擁有後天四重修為,力氣絕對是不缺的,唯一的問題,或許就是心理素質了。
因為……
他不但不能幹脆利落的一刀砍死,還必須砍上好幾刀,延長犯人的絕望。
唯有如此,他才能收割到更多的恐懼。
只是這樣的話,恐怕一次行刑之後,季平就該讓他滾蛋了。
許毅眉頭皺起,沉吟了起來。
「大,大人。」
就在許毅沉思的時候,一聲低語在他身後響起。
他猛然驚醒。
定眼一看,一個二十來歲,粗布麻衣的婦人帶著一個三四歲的女童,畏懼的跟在他身後。
剛剛的聲音,赫然出自眼前的婦人。
「你們……有事?」
許毅疑惑道。
撲通。
婦人下跪,淚眼婆娑:
「大人,你剛從刑堂出來,是新來的執事吧,我想求求你,明天行刑的時候,能不能多砍幾刀,別讓那個畜生走得太輕鬆。」
?
隨著婦人的解釋,許毅終於明白了緣由。
他明天即將處刑的殺人犯,殺的正是這婦人一家。
見許毅久久沒有回應,婦人當即急了,從懷中取出了幾十枚銅錢。
「大人,我知道你們的規矩,這雖然不多,但還請笑納。」
許毅眼睛眯了眯。
「你們想讓對方死的痛苦些?」
「對。」
「那你明天會去現場看吧?」
「回大人,我恨不得親自上去咬死那個畜生。」
「很好。」
許毅笑了笑,彎腰取了一枚銅錢:「我收你一文定金,待明天你滿意之後,再來向我表示感謝吧。」
收下這一文銅錢,許毅轉身離開。
他笑了。
踏破鐵鞋無覓處。
砍頭收錢,這是劊子手的灰色收入。
就比如剛剛的婦人,想讓犯人死得痛苦些,就會送些錢財給劊子手,讓他們多砍幾刀。
多砍幾刀,這太符合他的意思了。
到時候他砍歪,砍錯地方,就都有了借口。
一個新人當劊子手,一次砍不掉犯人的頭顱,這會淪為笑柄。
但若是收錢辦事,故意砍歪,這雖然不符合規矩,但官府對這種情況,一般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
這可真是及時雨。
……
翌日。
許毅腰間挎著一把鬼頭刀,來到了刑堂。
除了季平,還有一位光著膀子,露出一身雪白肥肉的屠夫。
「季大人,這就是你們刑堂新來的劊子手?這不是一個雛雞嘛,他殺過人沒?如果在刑台上直接吐了,那這刑堂可就淪為溪水縣的笑話了。」
屠夫姓屠,從業殺豬二十年,有幾分力氣,在上一位劊子手離奇死亡之後,就想接替這個位置,沒曾想被人中途搶走了。
他今天過來,既是季平的命令,也是來看許毅笑話的。
「準備一下就上台吧。」
季平也是開口道:
「你若不行,就由屠夫代替。」
許毅沒有說話,只是點頭應道。
在沒有做出實際表現前,他無論說什麼,都不足以讓人信服。
溪水縣很大,幾乎跟一般的城市所差無幾,刑場自然也小不了,可以同時容納上千人。
當許毅換好行頭來到刑場后,已經有大量的人聚集。
無數人的目光焦距在許毅身上,跟隨著他移動。
無他,只因為許毅穿著劊子手的服飾。
當然,更重要的是,許毅太年輕了。
比起膀大腰圓的屠夫,他更像是一個小跟班,一個學徒。
可這個學徒,卻是劊子手打扮。
「這是誰?」
「又一個新的劊子手?」
「這已經是這個月的第幾個了?換劊子手也換太勤了吧,這毛頭小子一看就是個雛,恐怕連人都沒有殺過,讓他行刑,靠譜嗎?」
「……」
議論聲四起。
所有人都在談論著這個新的劊子手。
而面對這些非議,面對這上千人的目光,面對這鬧轟轟的人群,許毅沒有任何反應,臉色平靜,徑直走向刑台,步伐勻稱,絲毫不見緊張。
這讓季平多看了兩眼,別的不說,至少不怯場。
若是讓許毅知道他的想法,恐怕會笑出聲。
怯場?
他穿越前,可是能幫舍友脫單的僚機。
這要是沒有一顆大心臟,沒有一點長袖善舞的本事,他這個王牌僚機的名號豈不是浪得虛名。
上千人,場面確實大了點,但他連牽手詭新娘都敢,目前的情況,還壓得住。
很快,許毅就走上了刑台。
來到了那個殺人犯面前。
這是一個賊眉鼠眼的中年男子,身上儘是些爛菜葉和臭雞蛋,他抬起頭,用一種仇恨的目光掃視著下方的眾人,獰笑道:「別給老子機會,否則殺光你們這些豬玀。」
中年男子的猖狂,引起了群憤。
「殺了他!」
「殺了這個畜生!」
「……」
台下,季平眉頭皺了皺,看向了許毅。
中年男子的叫囂還在繼續,只不過這一次對準了許毅,咧嘴笑道:「小兔崽子,殺過人沒,來,朝爺爺這裡砍一刀,砍不斷你就是個廢物。」
許毅神色有異,他在電視劇上都沒有看到過如此狂妄的犯人。
「行刑。」
當聽到這句話的同時,手中寒光一閃,鬼頭刀毫不猶豫的斬下。
他不知道這一刻自己是什麼心情,但他發現,自己竟是出乎意料的冷靜。
就好像,斬的不是人,而是一頭豬。
一頭待宰的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