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章

新鄭郊區，蓑衣客獨自垂釣，斗笠遮住了他的臉，無人看清他的容貌。

翡翠虎出現在他身邊不遠處。

：「韓非出現在了大梁，魏國皇宮。」

蓑衣客淡淡的說道。

翡翠虎衣袖一揮。

：「我知道，我早已派了使者前去！」

蓑衣客垂眸：「使者？他有多久沒有與你聯繫了？」

翡翠虎頓時愣住。

：「這……」

將軍府，翡翠虎是這裡的座上賓。

姬無夜也得到韓非在魏國購糧的消息。

臉色有些不好看。

：「如果韓非真從魏國買來了糧食，那恐怕…….」

姬無夜沉聲說道。

翡翠虎不以為意。

：「將軍放心！以樂靈太后的脾氣，且不提韓非是否能買到糧食，縱然買到了，以他的財力能買多少？」

隨即又冷笑一聲。

：「而且，若他真買到了，對我們更有利！」

姬無夜濃眉一揚。

：「哦？」

翡翠虎道：「若韓非真的攜糧入關，那將軍就再無後顧之憂了！」

姬無夜頓時來了興趣，湊近他問道：「老虎，你還打著什麼主意？」

翡翠虎腦子極為好用，不然，他也不會以常人之軀榮登夜幕四凶將之一

翡翠虎陰笑道：「糧草輜重，乃行軍打仗重中之重，韓非從他國轉運糧草……」

說著，看向姬無夜。

姬無夜眼睛一亮。

：「到時，正好參他一個謀反死罪！」

魏國通往趙國的官道上，韓非和紫女坐在馬車裡。

這是他們要去的最後一個國家。

紫女有些疑惑。

：「我們，這樣就行了嗎？」

韓非肯定道：「顧先生已經安排妥當，我們只需要放出消息即可。」

紫女點頭：「今天已是第六天，我們沒有多少時間了。」

韓非「嗯」了一聲。

：「這一趟過後，我們就直接回新鄭。」

紫女皺眉擔憂道：「希望他們那邊不要出錯。」

———————

韓都新鄭，顧雲涵拿著衛庄給她的鑰匙飛躍在各個地點。

每過一處，便留下滿倉糧食。

這些地點是她提叫衛庄安排的，衛庄有七絕堂，手下弟子眾多，找些倉庫很簡單。

顧雲涵讓衛庄押送張良紫女籌集的糧食，悄悄趕往南陽。

她正好趁夜把糧食分別備妥。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官道上，馬車緩緩行駛

韓非和紫女坐在車廂內，身後跟著一行貨車隊，車上鼓鼓囊囊，被防水的布匹遮住。

這是回韓國的必經之路。

前方關口，突然湧出一隊姬無夜的禁衛軍，將馬車攔住。

韓非掀開帷幕。

：「我奉父王之命查案辦事，你們為何阻攔？」

禁衛軍領將上前抱拳道：「九公子贖罪，屬下接到密報，有人勾結他國意圖謀反，是故，進出邊關的馬車，需一律嚴查！」

韓非走下馬車。

：「那還真是辛苦諸位了。」

那領將道了聲：「得罪。」便往後面的馬車走去，掀開布匹，一愣

：「這！」

再掀開一輛，還是一樣。

直到把車隊上的防水布全部掀開，也還是一車的稻草。

那領將頓時傻眼。

韓非譏諷道：「怎麼？你們莫非想參我一個荒郊拾柴的罪嗎？」

那領將猛的回神，抱拳道：「屬，屬下不敢。」

說完趕緊放行。

韓非沉著臉進了車廂，馬車緩緩繼續行駛。

韓非低聲道：「顧先生說的沒錯，夜幕，不會放過任何置我於死地的機會。」

紫女抬頭看著新鄭的方向。

：「不知，他們那邊怎樣了。」

將軍府，姬無夜

「啪！」的一聲，拍案而起

：「韓非回新鄭了？」

墨鴉躬身抱拳道：「是，他此刻正在府中飲酒。」

：「飲酒？莫非，他把糧食運回來了？」

翡翠虎道：「蓑衣客得來的消息，韓非從魏國只購得兩千斛糧食，這對我們來說，只是滄海一栗。」

姬無夜有些擔心。

：「也許，他還真有什麼後手。」

說著吩咐墨鴉：「你現在就帶人出發，想辦法毀了他們的糧草。」

：「我倒要看看，待會韓非是怎樣一副臉色！」

墨鴉抱拳：「是，將軍！」

當日，流沙眾人在韓非府邸匯聚

衛庄將賑災糧安全運至南陽，交由七絕堂弟子，人也回到了新鄭。

當晚，新鄭糧倉發生大火，眾人趕到時，已經於事無補。

火勢漸滅后，清點損失，發現被燒毀的，只是張良祖孫和紫女辛苦籌集的賑災糧，而軍糧卻絲毫未損。

韓非臉色發白，握緊拳頭喃喃道：「原來殺招在這裡。」

張良道：「夜幕斷了韓兄所有退路，卻只留一條死路！」

韓非道：「若不是顧先生料敵於先，我，就真的只有一條必走的死路！」

衛庄冷冷的道：「燒毀所有賑災糧，獨留軍糧，如要賑災，必動軍糧，那，就是死罪！」

：「但，如若不動軍糧，南陽災情告急，引發災民暴亂，你也難辭其咎。」

韓非深吸一口氣。

：「所以，夜幕的殺招，環環相扣，步步緊逼，若不是顧先生，很難破解。」

顧雲涵輕笑一聲。

：「不急，需知，將欲取之，必先予之！」

顧雲涵對著衛庄道：「衛庄兄，你帶人先去軍糧處，姬無夜肯定會放鬆守衛，故意讓你輕鬆得手，我們就順著他們的局，將計就計！」

衛庄點頭轉身出門。

翡翠虎這幾日是春風得意。

他以徵集軍糧為由，大肆採購，強行收集市面的餘糧。

而糧價也是一天一個價，如今已上漲到一斛二金，他的身價也是越來越高。

次日，糧價上漲到一斛三金。

續日，在翡翠虎的強行收購下，糧價已經漲到一斛三金半。

到了第十日，糧價漲到一斛四金。

翡翠山莊。

今日，就是賭約的第十天。

：「韓非，讓我看看你有什麼手段！」

翡翠虎得意道。

放鬆了心情，品著美酒，翡翠虎愉快地哼著小曲。

這時，管家匆匆走了過來，躬身道：「大人，今日新鄭開市后，糧價有所回落！」

翡翠虎雙眼一睜，喝道：「什麼？」

管家躬身道：「今日城中突然出現一批糧食，數目巨大！」

翡翠虎臉色一變。

：「給我不惜重金，全部買進！這些，不過是韓非的垂死掙扎！」

：「這批糧食，賣多少，我們就買進多少，絕不能讓糧價降下來！」

管家躬身回到：「是，大人！」

說完轉身離去。

翡翠虎陰沉著臉。

：「韓非，原本以為你從魏國購糧，是為了南陽賑災，想不到，你還想贏下賭局。」

以他對韓非的了解，韓非從魏國購來的糧食，應該用在南陽災情。

沒想到韓非居然想用來做空新鄭糧價。

：「既然這樣，我就讓你輸到骨頭都不剩！」

不一會，管家來報：「大人，剛購得一千斛糧食，但糧價已跌到一斛三金！」

翡翠虎沉聲道：「繼續買進！」

不一會，管家又來報

：「又購入一千斛糧食，只是糧價又跌了三成。」

此時，一隻信鴿飛來，翡翠虎接過一看，只有四個字。

及時止損！

翡翠虎一把握住字條

：「此時此刻，怎能輕言放棄？侯爺未免太謹小慎微了。」

原來是白亦非見形式不對，飛鴿提醒。

翡翠虎喃喃道：「韓非從魏國購的兩千斛糧食，現已全部被我買進，再也掀不起什麼波瀾了。」

過了不久，管家來報：「大人，糧價，又，又跌一成。」

翡翠虎豁然轉身。

：「什麼？不可能！給我不惜代價，全部買入！」

管家走後不久，一個家丁來報：「大人，不好了！糧食不斷湧入市面，九公子高價從魏國購糧的消息已經傳遍六國。」

：「其他國家的糧商聞風而動，紛紛將糧食投放新鄭。」

翡翠虎大驚。

：「不可能！」

家丁道：「可是糧商紛紛拋售，我們已經控制不住糧價了！」

翡翠虎咬牙切齒。

：「怎麼可能？韓非！韓非！你想跟我魚死網破不成！如今已無退路，必須放手一博！」

過了午時，翡翠虎手段盡出，也無濟於事。

韓非府邸，張良一進會客廳就興奮道：「韓兄，新鄭糧價已回落一斛二百株，還在繼續下跌，不消多久，就能回復正常價格！」

韓非笑道：「辛苦子房數日奔波調度。」

此時，姬無夜和韓宇帶領著禁衛軍聯袂而來

：「父王傳令，讓你入宮。」

韓宇道

韓非起身：「有勞四哥了，韓非本也準備入宮。」

姬無夜手按刀柄，陰沉地道：「韓非，王上已經知曉你幾日來的所作所為，想必你也做好準備了吧？」

韓宇也道：「九弟此次所為，我可能幫不了你了。」

韓非輕輕一笑，點頭表示理解。

對張良道：「接下來，就交給你們了。」

韓國朝堂，韓王安看著大殿下自己的第九子問道：「姬將軍上奏，說你私調軍糧，扣押將領，可有此事？」

韓非躬身回到：「姬將軍所言，無誤！」

韓王安大怒：「逆子！來人！拖下去！」

韓非不慌不忙道：「父王且慢，韓非只是轉移軍糧，並無私自挪用。」

：「此刻，軍糧已送還倉庫！」

韓王安一怔。

：「嗯？這到底怎麼回事？」

韓非躬身道：「先前糧倉失火，兒臣調查發現，是有人蓄意為之，彼時情況緊急，賊人身份未明，故韓非斗膽，將軍糧轉移，以防成為下一個目標。」

姬無夜道：「所以，你就可以打傷守軍，並私自扣押？」

韓非道：「賊人身份未明，不宜聲張，故出此下策。」

韓王安沉吟道：「這倒也情有可原，只可惜，張相國祖孫先前籌備的賑災糧食，都付之一炬。」

說著，嘆了口氣。

張開地臉上也閃過一絲惋惜。

韓非躬身道：「啟稟父王，那些糧食，沒有丟。」

：「哦？」

韓非道：「兒臣此前調查南陽災情，發現有人為痕迹，為防此中再起變故，我便一早將所籌糧食轉移，對外封鎖消息。」

：「也是父王福澤庇佑，糧倉失火時，糧食剛剛被轉移。」

姬無夜冷冷的道：「就算如此，賑災糧食也遠遠不足數，你既然沒有私調軍糧賑災，那你用來賑災的糧食…..」

韓非介面道：「韓非用來賑災的糧食，正是軍糧！」

此言一出，朝堂上眾人皆是一驚。

韓非繼續道：「確切點說，是假軍糧！」

韓王安不解。

：「假軍糧？」

韓非道：「前日，我與張相國清點糧倉時，兒臣發現，有人竟以軍方名義私藏糧食。

姬無夜臉色一變，心中有種不好的預感。

韓非繼續道：「賊人以軍方名義私征糧食，手段卑劣，他既敢在此國難之際，違逆韓律，私征糧食，我奉王令，理當收繳！」

韓王安怒道：「究竟是何人，竟敢在寡人眼下私藏糧食！」

韓王安對災民無感，但對有人在他眼皮底下挑戰王權，那是他絕對無法容忍的。

而且，私藏糧食想做什麼？造反嗎？

所以，對於此事韓王安極度敏感。

韓非道：「兒臣也不清楚，但，此人能甘冒風險，在父王眼下行此違逆之事，想必對都城防務極為了解。」

：「姬將軍，你可有懷疑人選？」

這話問的誅心，這是要逼著姬無夜自斷一臂。

征糧文書是他給翡翠虎的，私藏糧他比誰都清楚明白。

韓非府中，韓非舉杯敬顧雲涵。

：「顧先生之計謀，韓非嘆服！」

：「先生最初就已然看透，南陽災情化解，不在於國庫撥款，也不在於魏國購糧，而在於翡翠虎的私藏糧上。」

：「先生要韓非偽裝從魏國購糧，原來設了三重陷阱！」

：「一，避實就虛，從魏國購糧，夜幕必然以為我已無退路，從而，將注意力集中在魏國購來的糧食上，這樣，反而被衛庄兄發現了私藏糧的破綻。」

：「第二，誘敵深入。兩千斛糧食、對南陽而言，不過是杯水車薪，讓夜幕認為，我不會拿去賑災，而是用來平衡糧價，翡翠虎優勢巨大，所以根本不會仔細追究糧食來源。」

：「第三，反戈一擊，在翡翠虎急於給我最後一擊時，他自己的私藏糧，卻已悄然落入顧先生之手。」

：「這批糧食投入市場，不僅大幅度打壓糧價，更是將翡翠虎暴斂的財富收於顧先生手中。」

：「用暴斂最多的錢，買囤積最多的糧，無異於以最鋒利的矛，對最堅固的盾。」

：「顧先生這招，以彼之矛，攻彼之盾，讓夜幕忙中出亂，自毀局面。」

韓非無奈道：「守正出奇，示弱引虛，我成了顧先生用來引翡翠虎露出破綻的誘餌了。」

紫女打趣道：「那也是你的身份最尊貴，其他人想做誘餌，都沒有那個資格。」

韓非一臉委屈。

：「紫女姑娘，我要的是安慰，不是在傷口上撒鹽。」

紫女輕笑一聲。

：「安慰這種事，我不擅長，你應該找他！」

說著挪開身子，露出身後的衛庄。

衛庄冷著臉與韓非對視了一眼。

韓非一噎。

：「呃。」

轉頭，苦著臉對紫女道：「你還是繼續撒鹽吧。」

紫女捂嘴輕笑出聲。

顧雲涵笑著看他們玩鬧。

韓非果然聰明絕頂，很快就想通了關鍵。

衛庄突然問道：「有一個問題。」

顧雲涵揚眉看向衛庄。

：「上次糧倉縱火，如果，翡翠虎將他私藏在糧倉的軍糧一併燒毀，會是什麼樣的後果？」

顧雲涵道：「那樣的話，原則上來講，韓兄將絕無翻身的可能！」

：「但翡翠虎不會，他，太貪心！」

眾人都感到無比慶幸，慶幸翡翠虎的貪心。

：「今天是賭局的最後一天，我們要儘快趕往翡翠山莊。」

眾人點頭，立即動身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