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百零七章 喝湯

第百零七章 喝湯

昭節聞哭聲進入姒夫子的房內勸解,可如何勸解,都無濟於事;昭節也急得大哭,良久宣容一手支地,一手捂著心口,斷續說:「叫酴醾來,說我想……喝……湯。」

片刻,酴醾在兩個丫頭的攙扶下來到姒夫子的房內,手端著一碗湯,因為渾身的劇痛,她渾身戰慄,牙關緊咬,她說:「姑娘,你早該如此,你和他本就有緣無分,沒必要再浪費你今世的青春。」

宣容問:「此湯可對我腹中胎兒……」

酴醾說:「無礙。不僅無礙還有進益,母體思慮過多孩兒必多受其擾,不知歸屬。」

宣容問:「你不見見我師傅?」

酴醾說:「無顏再見,但終會再見。」

宣容紅著雙眼,站起身接過這碗湯。酴醾說:「姑娘前世曾做過春酒,奴也效仿姑娘感知天地的巧意,用這碗接的秋雨,意在無根之水來解無果之情。」

宣容一飲而盡,棄碗而哭,她抬著頭抑制著不讓自己嘔吐,淚水從眼角流到鬢角,濕了頭髮。

酴醾的嘴角一點點舒展,她覺得身上沒有那麼痛了,她覺得她變得輕盈了,她一點點抽離軀體。

無塵跑進來,酒氣衝天,抱著酴醾哭喊:「你棄我而去,為何不和我告別,為什麼啊?」酴醾發出痴痴獃呆地笑,笑著笑著竟沒有了氣息。無塵抱著酴醾一步一步走出屈府。

淑節在雨中追出去喊:「無塵子,你這是去哪?」

姜隰也走出來喊:「無塵子,老婦定會厚葬酴醾,還請你回來。」

無塵子回頭說:「多謝這些年府上叨擾,生於天地,歸於天地,何談葬與不葬?」

姜隰濕了眼眶。

宣容整整哭了一天一夜,這一天一夜窗外風雨大作,多少百姓都指著天說:「這雨比夏天來得更猛。」樹葉幾乎一夜掉進,未來及採摘的百果都墜落於地,小松鼠興奮地在雨中儲藏過冬的食物。

這一天一夜,青禾也沒有閑著,他偷偷回到鹿城,潛到妹妹醺兒的房間,一掌打暈侍奉醺兒的婆子。醺兒看見她興奮跑過來撲倒他的懷裡說:「哥哥,你回來了,你這三天都到哪去了?」

青禾紅了眼眶,這個九歲的小姑娘恐怕還不知道父親已經去世了。

醺兒說:「哥哥不哭,你不要怕,父親這兩天也沒有回來,只是母親很生氣,已經幾天沒出門了。」

青禾示意醺兒小聲說話,醺兒有些不解,但依舊很配合。

青禾說:「醺兒,願不願意和哥哥出去玩?」

醺兒睜大眼睛,點點頭。

青禾問:「如果出去,咱們就再也不回鹿城了,醺兒會不會想母親?」

醺兒依舊點點頭,說:「我們可以帶著母親一起去玩。」

青禾說:「哥哥不想帶母親,母親對哥哥很兇。」

醺兒說:「那我們就出去玩一會,好不好?等醺兒想母親了,醺兒就回來。」

青禾點頭。

「你們哪也別想去……」一個怒氣沖沖的聲音傳來,媯息大踏步進了女兒房間。

青禾說:「母親就不要阻攔了,兒子只想領妹妹看看父親,看完父親,兒子定將妹妹送回。」

媯息面如青石說:「不必了,一個奴罷了,死了也是奴,犯不著陳國尊貴的王室之後去看。」

青禾氣憤地說:「那當初你這尊貴的王室之後還偏要絞盡腦汁地嫁給一個奴,我們父親是奴,我和醺兒是什麼?」

媯息說:「媯青禾,你可以是王,是這陳國之王。」

青禾愣了,問:「母親,你的意思是……」

媯息點點頭:「是的,現在太子午還在路途中,陳國一半的軍隊也還聽從我和你舅舅的調度,你若想當,便當得。」

青禾問:「母親不怕楚國?」

媯息哈哈大笑:「楚國?楚國以大欺小,輕浮無理,你武功不弱,等你做了陳王,聯合小國抗衡楚國即可,再不濟,母親亦可披掛替你出征,。」

青禾斬釘截鐵說:「我不想當王。」

媯息驚奇地問:「為什麼?」

青禾說:「因為我是個奴。」

媯息大聲說:「你,是我媯息的兒子,寬厚有德,武功高強,比庸碌膽小的太子不知強多少。」

青禾蒼涼地說:「謝謝母親的誇獎,可我心中沒有陳國的江山。」

媯息問:「你心中恐怕只有杞國的美人吧?」

青禾毫不猶豫回答:「是的。」

媯息暴跳如雷:「你……你如當了王,什麼樣的女人沒有,胖的瘦的高的矮的白的黑的是會唱的還是會舞的,隨你挑,為何一定要那個宣容。」

青禾說:「那母親當初為何只認準父親這個杞國的將?」

媯息不語,感情的事誰能說清楚。

「杞國妖女已經有孕五月。」

「那應該是我的骨肉,即便不是我的,我不在乎。我一定會和宣容好好養大我們的孩子。」青禾堅定地說。

忽然,一軍士來報:「夫人,在下聽聞公卿大臣要率領衛隊在郊外迎接公子午。」

媯息說:「怎麼無人告知我?」

軍士說:「因這其中並無女眷。」

媯息怒斥說:「本夫人說的是調動衛隊這件事。」

軍士說:「恐馬上就有人來通報夫人。」

媯息回頭對青禾說:「你當真要去尋杞國妖女。」

青禾點點頭,說:「我先要帶著醺兒埋葬父親,之後兒子定將醺兒送回。」

媯息說:「我要是不讓你們去呢?」

醺兒聽到「埋葬父親」,就大哭起來,說:「哥哥,哥哥,為什麼要埋葬父親。」

媯息不耐煩地說:「因為他死了。」

醺兒哭著問:「父親不會死,醺兒不讓父親死……」

青禾說:「母親,還是忙朝中事宜吧。拜您教誨,兒子武功今非昔比,母親就不要為難兒子。」

「你……」,媯息指著兒子的臉,手指不停地顫抖,「你這個逆子!」

「你不讓我們去安葬父親,祭奠父親,難道不是您在教我們做逆子嗎?母親要恨就恨我一個人,我不想在醺兒面前多說什麼?」青禾的眼淚最終抑制不住留了下來。

媯息手指頹然放下,她說:「要走可以,必須帶著二十軍士護衛,四名婆子伺候醺兒。」

青禾說:「我知道母親的用意,不過你隨便吧。」

青禾背著醺兒走出鹿城,堅定的頭也不回地走出鹿城,他知道他再也不想回來了,儘管他在這出生長大,儘管這裡有他和父親,他和醺兒,甚至他和宣容的美好回憶。

等青禾離開,媯息頹喪地坐在醺兒的床榻邊,喃喃說:「我也想最後看他一眼啊,兒子,你怎麼就不央求娘去看他最後一眼呢?我們也是將近二十年的夫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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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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