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認命
怎麼可以為他人穿婚服!
「充盈後宮……」
他有些震驚地掃過那個名冊,又看向荊戈,「你……陛下的意思,是要納妃嗎?」
荊戈雖然接過了名錄,可目光一直鎖在謝宴身上,他不動聲色地觀察謝宴的反應。
「正是如此。怎麼,謝愛卿對朕納妃一事,可是有什麼想法?」
謝宴沒想到來到這個世界上,才剛見荊戈第二面,就接二連三地收到來自這個他最在意之人的迎頭重擊。
他被賜婚,荊戈納妃,昨日極盡纏綿的兩人,今日就形同陌路,真是可笑啊。
謝宴張了張口,艱澀道:「陛下……可以不納妃嗎?」
荊戈冷笑一聲:「為何?」
謝宴說不出話來。他難道要說因為自己不喜歡嗎?他區區一個太府寺少卿,沒有丁點權勢背景,荊戈一介天子,怎麼會因為他的三兩句,改變自己的旨意。
荊戈為什麼要納妃?
正如這個小太監所言,在之前的劇情里,荊戈因為兒時被人謀害過的原因,對誰都保有警惕,誰都不肯親近,哪怕大臣數次諫言,請求荊戈充盈後宮,荊戈都沒有答應。
所以,偌大的後宮,實則是完全空置的。荊戈不僅沒有皇后,也沒有妃嬪,甚至平時都不會讓人近身,沐浴穿衣都是他自己親力親為。
所以,謝宴實在不能理解荊戈為什麼突然改變了主意,這個階段,劇情分明沒有任何改變。
除了,他來到了這個世界。
難道,是因為他?謝宴倒是有那麼點異常的感覺,荊戈對自己的態度實在有點不對勁。
他雖然脾氣暴躁,但並不是無緣無故隨意發火的人。況且他一個小官,實在不值得引起皇帝的怒氣。
但自從他入宮面聖以來,荊戈都處於莫名暴躁的狀態,一度緊抓著一點小問題不放,簡直,簡直就像是在賭氣一樣。
可他們才見過兩次,相處恐怕連一個時辰也沒有,荊戈並沒有什麼因為他賭氣的理由。
謝宴放棄了這個思路。他又想,難道是荊戈自己想通了。
要知道,在以前的劇情里,荊戈一直空置後宮,實際上是很被大臣反對的。
朝堂詭譎與後宮鬥爭息息相關,某股勢力是否得勢最直接鮮明的體現就是送進宮的妃子是否被皇帝寵愛。
不僅如此,妃子本身也起到很大的作用,雖說後宮不得干政,可皇帝畢竟是男人,吹吹枕邊風起到的作用是相當不容忽視的。
所以,荊戈不設後宮,讓朝堂的局勢也變得不明朗起來,朝臣更難揣測他的心思,各方勢力都惴惴不安。
後期荊戈所中之毒越發深重難醫,病痛折磨導致其更加暴虐,喜怒無常,朝臣不知道荊戈究竟站哪邊,爭鬥不斷,相當烏煙瘴氣。
所以,荊戈可能是想明白並接受了用納妃來穩定朝政的道路,納妃……對荊戈來說其實是百利無一害的好事。
謝宴為荊戈的反常其尋到了理由,找到了完美的解釋,可這樣非但沒讓他鬆一口氣,反而讓他感到非常的難受,膈應,甚至隱隱有些犯噁心。
這不是他喜歡的荊戈,他的荊戈,雖然有很多缺點,卻直白、張狂、熾熱。總之絕不會是這樣心機深重,為利益犧牲自我的人。
謝宴望著荊戈,目光微微發怔。
他的荊戈,到底怎麼了。
謝宴的嗓子越發乾澀,最後發聲的時候竟已經有些沙啞:「陛下……為什麼要納妃?一定要納妃嗎?」
小太監有些驚恐地看向他,能逾越地說出這些話,這簡直是膽大包天,不要命了。
荊戈將謝宴那副有些無措的神情收入眼底,不知為何,他有些不適。但他謹記著自己對自己的警告,冷漠道:「皇帝廣納后妃,無論何時不都是天經地義之事,朕,需要向你解釋嗎?」
謝宴聽到荊戈的話,竟是忍不住笑了笑,那笑容很難看,顯得落寞又悲傷,荊戈收緊拳頭,撇開了頭。
后一個問題,已經不需要回答了。
謝宴低頭道:「陛下所言有理,是微臣逾矩了。」
「微臣還有一事,陛下賜婚,微臣感激不盡,不過,微臣與天雅公主感情薄弱,尚未見過幾面,不知這件婚事,是否還有商量的餘地。」
被賜婚,也是謝宴始料未及的事。在原來的劇情里,天雅公主是被賜婚給了當今太尉的獨子,秦越風。這也正是這個世界的主角。
天雅公主雖有公主之名,地位卻並不高。她的母親是罪臣之女,生下她后沒多久就被處死了。
只是先帝憐惜幼女,並未殺死他這為數不多的女兒。但是隨著年齡長大,天雅公主無母可依,除了先帝和其子女,再無其他血親。
她也逐漸被冷落,冊封公主后,一直居住在冷宮。
可以說除了公主這個名號外,再無其他。
所以,荊戈為天雅公主和秦越風賜婚,這表面是恩賜,實則卻是貶謫。向朝臣表明了他不喜秦越風的態度。
但是,那是秦越風,不是謝宴。謝宴這麼一個小官,能娶到公主,當然是應該感恩戴德,喜不自勝才對。
「朕旨意已下,謝愛卿,你想抗旨嗎?」
果然。
謝宴嘆了口氣,缺失了兩瓣碎魂,他的處境比上兩個世界更加艱難。
更何況在這種權勢大過天的世界,他這麼一個身份,一點話語權都沒有,簡直步步維艱。
不過才來了月余,他竟已經感覺有些走不下去了。賜婚、納妃,樁樁件件,都讓人頭痛不已。
要是他是皇帝該多好啊。他可以直接把荊戈綁到自己的龍床上,一切皆憑他的喜惡,肆意妄為。
可是,荊戈才是皇帝,權勢滔天,一句話整個朝堂都要震三震,太危險了。
謝宴失望地閉上眼睛,不再掙扎,「微臣謝陛下賜婚。」
「陛下,如若無事,微臣先告退了。十日之後,微臣定會入宮迎娶公主殿下。」
「退下吧。」
荊戈料到謝宴會不樂意,可他沒想到對方竟然只糾結了片刻,就接受了賜婚。
他越想越無法安寢,謝宴不是說只要他一個人嗎,怎麼他一賜婚,就這麼認命地接受了?
他到底還記不記得自己答應過的話?就這麼放棄了,就這麼準備和別人完婚了?
荊戈不敢相信,他料定謝宴這麼快速地答應只是權宜之計,對,權宜之計而已。
謝宴這麼聰明,肯定是看到當時他盛怒之下,不好商量,才決定先應下。他一定會再找時機來向他求情的,他都沒見過天雅,娶她幹什麼?
荊戈躺在龍床上,望著厚重的帷幔,他驀地伸手,按住了自己的眼睛,有些恨鐵不成鋼地咬了咬牙。
他怎麼又在亂想,這是他下的旨意,是他決定要徹底斷絕他與謝宴發展關係的可能性。
斷絕……關係……謝宴一娶公主,他這邊又納了妃嬪,以謝宴的個性,他絕對不會再接受自己……他們之間,真的就完了。
荊戈心裡生出一點惶恐,他按住胸口,強壓住自己那莫名的情緒。
完了,完了不是更好。這就是他想要的,這就是他想看到的結果。他和謝宴,本就不該像前兩個世界一樣,發展出錯誤的感情。
他是要弒神的。
荊戈一遍一遍地強調,終於在這樣的心裡暗示中勉強睡下,可隔日一醒來,他又陷入了焦躁中。
這都幾天了,謝宴怎麼還不來求情。
荊戈望著窗棱,喚過來一個侍衛:「去打探一下,謝宴這兩日在做什麼。」
「是。」
侍衛效率很快,半日就帶回了消息,「陛下,謝大人在為與天雅公主的婚事做準備,今日裁縫已經為其縫製好了婚服,屬下去探時,謝大人正在試穿婚服。」
荊戈拂袖,將桌上的茶具盡數掃到了地上,陶瓷碎了一地,侍衛頓時跪下來,還沒搞清狀況,就顫抖著求饒,「陛下息怒!」
荊戈猛地回神,坐了回去,他強壓下心中的怒氣,沉聲道:「下去。」
侍衛如蒙大赦,趕忙撤身出殿。
荊戈看著這一地狼藉,神色恍惚。
他這是怎麼了,這是他自己做的決定,謝宴也是在奉旨行事,一切如願進行,他應該很滿意才對。
可是,一聽到謝宴在為與別人的婚事做準備,甚至為別人穿上婚服,他的理智就無法控制地崩塌,他一想到那個畫面,心裡翻騰的鬱氣簡直要讓他爆炸。
他現在已經是竭力控制自己,他剛剛差點動了直接衝進謝宴的府上,撕碎那身婚服的念頭。
謝宴怎麼可以為他人穿婚服!
荊戈的手指被他捏得咯咯作響。
到底是怎麼了,到底是哪裡出錯了!
他不該這樣的!對,他只是被記憶影響了而已,慢慢忘記吧,忘記他和謝宴的過往,接受他們以後只會以死相搏的命運。
一位頭髮灰白的老太監從殿外走進來,他的目光掃過一地狼藉,蒼老的瞳仁微微波動,他走到荊戈身旁,恭敬道,「陛下。」
這是他父皇的貼身太監,留給他了,是荊戈少有的親信。
「昌叔,謝……距雲雅舉辦婚事,還有幾日。」
「陛下,還有兩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