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銅鍋涮肉論英雄
且說這城門樓子發生之事，一早便傳到太守耳中，李十七在外閑逛之際，太守府內，邊門關三位有頭有臉的人物匯聚一堂。
三人一桌，銅爐被炭火燒得通紅，鍋內水持續翻騰，卻遲遲不見有人下肉。
大門正對，主位上，花白眉毛八字鬍，一身官服正襟危坐者便是這被天下人稱作二皇帝的主，邊門關太守，王守玉。
此人為官余載，將所謂官場之道看得透徹，圓滑處世八面來風，攬天下不義之財入囊中，落了個富可敵半國的身家。
「莫作女兒態。」王守玉率先開口，伸出筷子夾了一塊五花三層的豬肉放入銅鍋中：「吾好食肉，素喜五花，夠味。」
主位右側，大腹便便滿臉肥油橫溢之人便是這邊門關赫赫有名的富賈，郝食再。
與王守玉相識於微末之時，共同在這邊門關發財，幹得儘是些偷雞摸狗，見不得人的買賣。
郝食再捋捋鬍子，照著王守玉的樣子也夾了一塊肉放入鍋中，只是他夾得是一塊純精肉，不見半點肥油。
「五花善好，只是年紀大了，怕被這肥油壞了肚子。」
二人相視一眼，互相從對方眼神中獲得答案，紛紛轉頭望向那左邊男子。
男子微微一笑，將手中筷子放下：「吾不喜肉，善素。」
三人相識半天，突然一齊放聲大笑。
「想我們三人，擁兵邊門三十載，何人不懼，何人不驚，就連那朝廷下來人都得畢恭畢敬，如今卻被個乳臭未乾的毛小子嚇得寢食難安，可笑！可笑啊！」
王守玉笑著，將肉夾起放回盆中。
「馬岩何如？」郝食再開口詢問，手中筷子放下，任由那肉在鍋中翻滾，不作理會。
男子聞言，搖頭嘆氣道：「那漢子天生神力，傷及五臟六腑，心脈亦有受損，沒救了。」
「既然成了廢物，留著只會浪費口糧，尋個借口，殺了。」王守玉淡淡說道，對他來說，人只分為兩種，一種對他有用的，一種對他沒用的。
有用者自然可以養之，無用之人，殺了便好。
男子點頭會意，這種事情對他來說，輕車熟路，馬岩絕對見不到明天早上的太陽升起。
說完馬岩，這話題自然要重新轉回到那個剛入城的太子爺身上了。
首先明確一點，斷然不可讓他輕易離開，朝廷那邊此刻不知有多少雙眼睛正盯著邊門關，若是輕易放這太子離去，只怕會落得個站邊太子，到時皇后和丞相動怒，這邊門關太守換人也是當。
其次，也不能過於為難少年，畢竟是當今太子爺，回汴安就是為了繼承皇位，死在半路還好說，萬一真讓他進了那汴安城，幾人都得吃不了兜著走。
「還是那句話，咱們當官只為那白花花的小胖子，至於天下怎麼變，朝廷怎麼亂，那是他們的事情，與我們無關，別趟進這趟渾水裡面。」
說起精明，就連那富賈郝食再也比不上王守玉。
「王兄說得在理，他們神仙打架，與我們何干，做做樣子，安排幾場刺殺給朝廷那邊看就行了，眼下還是賺錢最重要。」郝食再當即贊同，說到錢，他兩隻眼睛就閃爍著光芒。
一旁沉默半天的男子突然開口：「只是這太子身份……在那皇城中也值不少錢！」
此言一出，兩隻老狐狸瞬間轉頭望向男子。
只見男子不慌不忙，從懷中掏出一張白紙。
在桌子上攤開，上方黑墨洋洋洒洒寫著一排字：汴安外各郡縣太守，凡有能捉住李十七者，賞黃金千萬兩，布匹千裹，封地百里。
二人詫異望著紙上墨跡，下方還烙印著當今丞相之相印。
「這是昨夜收到的，私下打聽過了，此去汴安三千里，沿途三郡九縣，每個太守都有一封。」男子解釋道。
二人面面相覷，這上方獎賞若是拿到，他們下半輩子，不……是下一輩子都不用愁了。
俗話說得好，有錢能使鬼推磨，有錢能使磨推鬼，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更何況自己還是最先接觸到太子之人。
這麼個好機會，斷然不可能就此放過。
不過隨即，王守玉臉上又冷靜下來，這邊門關發展低下，加上他們又在百姓身上撈了不少油水，百姓們飯都吃不飽，自然沒有人修鍊。
「大人不必擔心。」郝食再看出王守玉心中所想，當即拍著胸脯說道：「這人來汴安的目的小人早已摸透！」
「說來聽聽！」王守玉立刻將腦袋湊上前去。
「大人您仔細想想，這太子回汴安作甚？」
「廢話，自然是和二皇子爭那天子之位。」
「二皇子母親是當今皇后，宰相又是他親舅舅，一個離了朝堂二十載的少年，僅憑一個太子頭銜就想回去爭天子之位，說出去豈不貽笑大方？」
王守玉摸著腦袋，心中不由得升起一團疑惑。
對啊，汴安之亂后，離妃一脈近乎死絕，零零散散剩下幾人，也全都淪為底層玩物，掀不起任何波瀾。
如此一想，這太子難不成真是回汴安去送死的？
「或許，當今聖上是站在太子這邊的？」男子開口。
「那為何不派人來接？我等都能知道太子要回汴安，陛下不可能不知。」郝食再當即反駁。
「僅有一種可能，陛下也在試探這太子，若是他能回到汴安，那就由他去爭這人皇之位，若是回不去，那皇位亦有人選，大易朝也不會亂。」郝食再繼續說道。
「而如果這太子真要去爭這皇位，沿途回去路上，一定會發展出屬於自己的勢力，這樣日後到了汴安，才有撼動皇后和丞相一脈的實力。」
郝食再說著，從身後櫃架上拿出一張地圖，邊門關的地圖，手指快速在圖上搜尋，最終落在一處：「那麼他來邊門的目的，一定是去這裡，槍王世家，北冥家！」
「這槍王早已無當年之勇，這北冥家啊，如今也不過是個人盡可妻的三流家族，若那太子真想在汴安爭皇位時有援手，還得像條狗似的，乖乖來求我們！」郝食再搖晃著肥碩身軀，拿起筷子在鍋中攪和，將那片早已煮爛的瘦精肉撈起放入口中咀嚼起來。
「哼哼，他要是態度好，我倒是可以考慮幫他，拉個傀儡起來，若是態度不好，我這城外駐紮的上千鐵騎亦不是吃素的。
要是惹惱了我，千騎進城，把他當作南蠻子截殺，朝堂那邊，他也挑不出個理來！」
王守玉冷笑道，撈起那塊三層肉放入口中。
「不過在他過來求吾等之前，先安排些殺手去試試，若是成了，也不失為一種天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