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琥珀心(三)

第98章 琥珀心(三)

暗夜無聲,女子靜靜地坐在飯桌邊緣靠近牆壁的一角,她低垂著腦袋,只是靜靜地在綉著自己手上的絹布。

在她視線的末端,只能看見手指頻頻出錯,鋒利的針頭一下又一下刺破她的手指,卻因為厚厚疊疊的老繭的阻礙,沒有一絲血流了下來。

那是兩隻互相依偎著的比翼鳥,在潔白的絹布中居然有著一對紅色的雙翼。

它們交錯盤旋著,卻意外的有神,似乎隨時都要從絹布之中騰飛而出,互相化為連天的眷屬,消失在天空的盡頭。

針娘只是默然地看著這個潔白的絹布,以及上面那一對歡快愜意的鳥兒,沒有絲毫的神情。

而在她旁邊的飯桌上,一疊疊豐盛的小菜被規整的罩子罩著,就連旁邊搖曳的燈光都不能透過竹罩滲進一絲一毫的光芒。

不知道等了多久,久到針娘都有些困意,她終於聽到在門外的茅屋柵欄上傳來輕聲拉動門扉的聲音。

「針娘,我回來了。」

以及和往常一般無二的,我回來了。

只是,為什麼這句話現在聽起來那麼的刺耳?

是和那個女人告別之後的我回來了,你的心情是溫存之後別離的難過,還是再度見到我,回家之後的喜悅呢?

但是她還是笑著站了起來,就如同和之前無數個日子一般,笑著拉開門扉,笑著迎他走進來,笑著看他坐下,笑著和他說著這些平凡的瑣碎。

也笑著看他溫和地聽自己述說著這些生活中無數柴米油鹽的些微小事。

生活就是這樣子,一條條在無聊和平淡中悄然過去。

針娘擠完了自己可以說的最後一件雞毛蒜皮的小事,然後怔怔地看著許繼依舊俊朗的眉眼。

她一瞬間便愣住了,眼角迅速的抽動了幾下,然後,她幾乎是認命一般的微微扭轉著自己的眼球弧度。

她看到了自己眼角細膩的皺紋,卻在許繼臉上看到了和當年如出一轍的俊朗。

她在快速地衰老,但是自家的許郎,似乎並不是這樣.......

歲月依舊在他的臉上留下了痕迹,但是和自己的明珠暗沉比起來......

他是好酒醇厚,歷久彌香。

這就是他和自己本質的區別。

針娘在這一刻下定了決心,她深呼吸一口氣裝作不經意地隨口說起。

「下個趕集日,我交完王家定製的長裙,我到那時,陪你去城裡走走如何?」

「多年沒有入過城了,有些想去看看現如今是什麼模樣。」

許繼一愣,但是看到針娘埋藏在黑暗中恬淡如一的眉眼,他立刻笑了,輕拍著手掌:「那自然是好的,進來西坊喧囂,也有了許多新鮮的物什,給你買幾件好的簪子也是好的。」

針娘咯咯地笑了:「許郎有心了,不過我現在這暗沉模樣,買了也是輕怠了那些珍奇物什。」

你又給那個女人,買過幾次呢?

許繼笑著拉過針娘的手,摩挲著她手上的老繭,脈脈溫情地說著:「什麼暗沉模樣,對我而言,你無論那個階段,都是極美的。」仟韆仦哾

聽見許繼的話,以往針娘都會羞澀地收回手,但是此刻她卻只讓他這樣靜靜地握著,在他寬大溫和的手心裡摩挲著。

針娘只看到自己的嘴唇動了動。

「是嗎?」

她笑了,一滴眼淚從眼角悲哀地流下。

但許繼卻以為她是喜極而泣,只是自顧自地說著:「你看啊,就如你這雙手,外人看猙獰粗糙,但是在我看來,卻是極美的。」

「那些惟妙惟肖的萬物,就是從你這雙手上針織而出的啊。」

針娘只覺得自己的心在悲哀的哭泣,她聽見青蔥的自己被面前這個男子的言語無情地斬殺在那年柳樹下。

死不瞑目。

「那我,到時候把這份力量親自給你看看,你覺得如何?」針娘笑了,眼裡閃動著危險的光。

許繼一愣,然後連忙說道:「你說什麼傻話,你不是說這不可剝離嗎?而且,這可是你一生的追求,為了我,真的不值得。」

針娘嘆了口氣,繼續循循善誘地說著:「沒什麼不值得的,我們沒有子嗣,再過些日子,等我把那些事情忙完,我就不再干這活計了,我剝離出它來,我們一起遠行,你覺得如何?」

針娘語氣柔和,夾雜著對未來的無限憧憬。

許繼一直在內心高高吊起的戒心終於放下了些許,他也笑了:「那自然是極好的。」

呵,傻女人。

他在內心冷笑。

針娘繼續說著:「話說,近來你歸家越來越晚了,是遇上什麼事情了嗎?」

是和那個女人去什麼地方了嗎?

許繼笑笑,只是答道:「近來字畫的銷量甚好,所以晚了些。」

近來那女人慾火正盛,所以纏綿多了些。

「怎麼,你擔心了?」

怎麼,你起疑心了?

針娘笑著搖搖頭:「沒有,我怕你太辛苦。」

沒有,我怕你不說實話。

許繼嘆了口氣,親昵地點了點針娘的鼻尖:「怎麼會,要不然怎麼養你啊?」

怎麼不會,要不然怎麼騙你把千纏絲剝離出來?

隨即他低下頭:「是是是,為夫的錯,讓你擔心了。」

確實是我的錯,讓你起疑心了。

針娘低下頭,笑著頷首:「你討厭。」

你該死。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我的死亡遊戲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都市青春 我的死亡遊戲
上一章下一章

第98章 琥珀心(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