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第九十章
不到一日的工夫,找到了今雨的下落。
今雨就藏身在京城之中,沒有跑得很遠,意外好找。
按理說張姑姑將今雨送出宮去,應該囑咐過對方,要遠離京都,躲得越遠越好。
等到了地方才知道,為何今雨跑得不遠,眼前的今雨肚子已經能看得懷有身孕。
看到宴云何與宋文時,今雨害怕地往屋裡跑,被宋文上前拿住。
面對這樣柔弱的女子,加上對方的肚子,宋文粗暴地將人捆起雙手,關在房中,再踱步出來:「大人,這宮女有孕,很有可能是……」
餘下的話宋文不敢說,宴云何一雙眸子已經沉了下去:「你想說是龍嗣?」
宋文感覺到他的臉色變得極其難看,頓時低下了頭。
宴云何一動,宋文立刻將人拉住:「大人,千萬別衝動,謀害龍嗣可是大罪!」
「那可是張姑姑的侄女,陛下再糊塗,也不會讓那女子有孕!」宴云何額上青筋隱現。
難怪張姑姑這麼嘴硬,都折磨了近半個月,還不肯吐露解藥分毫,原來底牌在這處!
「就算真是龍嗣,這孩子也不該留下!」宴云何甩開宋文的手,眼神已經變得殺氣騰騰。
宋文按住宴云何:「後宮無所出,這孩子很有可能佔個長子身份,沒經陛下同意,大人你自作主張,只會害了自己!」
「那你說該怎麼辦!」宴云何近乎崩潰地低吼著:「今雨有了龍嗣,太后也不能動,那費盡心思弄倒的姜家,究竟有什麼意義!」
宋文怔了怔,他見過宴云何各種模樣,卻從未見過這麼緊繃的姿態,好似隨時都要失控。
很快宴云何便將情緒盡數斂了回去,除了通紅的眼尾,再看不出剛才的失態。
「你說得對,我不能動她。」宴云何壓著火道:「帶上她,走趟皇城司。」
……
張姑姑已經記不清自己被困於詔獄多久了,不管怎麼嚴刑拷打,她都閉口不言,她絕無可能將解藥的下落告知他們。
虞欽這樣的叛徒,就該毒發身亡,只是毒發都便宜了他。
養不熟的白眼狼,就該千刀萬剮地死去!
聽到門口傳來動靜,張姑姑蜷縮著身體,她今日已經挨過刑了,本以為又要被拖出去折磨,抬起頭,才看清來人的臉。
宴云何提著盞燈,隔著欄柵,對眼前這個蓬頭垢面的女人道:「張姑姑,別來無恙。」
張姑姑恨不得衝來人啐口血沫,她清楚地記得,將她從慈寧宮中拖出,帶來詔獄的,便是此人。
「宴大人竟會來看奴婢,可是虞欽快死了?」說到後頭,張姑姑只覺快意:「活該!哈哈哈我早說了,那毒無葯可解!」
宴云何將燈放置一旁:「是嗎,可惜了。」
張姑姑沙啞的笑聲一頓,她警惕地望著看起來過於冷靜的宴云何。
宴云何讓人端了張椅子,甚至還上了杯熱茶。
他端坐那處,彷彿在看一出好戲:「本官尋到今雨的下落。」
張姑姑從地上爬起,跪挪到欄柵前:「你不能動她!」
宴云何呷了口茶:「我為何不能動她?」
張姑姑勃然變色:「宴云何,她懷了……」
「懷了什麼?!」宴云何毫不客氣地打斷:「不過是父不詳的野種,一碗葯下去就成了血水。張姑姑莫不是還做著今雨入宮,好救你出來的美夢?」
張姑姑駭然地望著宴云何,似乎沒想到這人竟然這麼瘋狂。
「陛下不會放過你的!」張姑姑喃喃道:「你瘋了,你竟然謀害龍嗣!」
宴云何將茶杯摔在張姑姑面前,俯下身道:「張姑姑於其寄希望於今雨,不如想想自己該怎麼辦,才不會變成一個棄子?」
張姑姑哆嗦著唇角,迅速地冷靜下來:「不,你不敢,你不可能為了虞欽,就敢跟皇帝作對!」
宴云何站起身,他的影子如陰雲般籠罩了張姑姑:「看來又一春的滋味沒讓張姑姑嘗夠,不如今日讓你的乾女兒試試可好?」
說罷有侍衛將一女子拖了進來,那女子掙扎著哭泣著,青色的裙擺上染了一灘刺鼻的血污。
張姑姑定睛一看,竟然真是今雨。
今雨的肚子已經平了,衣服也是襤褸著,身上傷痕纍纍,好似受過酷刑。
「娘!娘!」今雨放聲大哭,張姑姑心都要被哭碎了。
「宴云何!你,你大膽!」張姑姑氣得快喘不上氣。
宴云何彎下腰道:「張姑姑,現在你知道我敢不敢了嗎?」
張姑姑惶然道:「你、你真是瘋了!為了個虞欽,你竟然謀害龍嗣,你!」
宴云何一把抓住女子的頭髮,迫人抬起頭來:「今雨姑娘,看來張姑姑並未把你放在心上,那留著你也沒什麼用了。」
「拖出去行刑,說不定張姑姑聽著今雨姑娘的哭聲,就能想起解藥在哪!」說罷宴云何鬆了手,侍衛上前拖今雨下去。
今雨嘶聲裂肺旳喊著:「娘!救我!娘!」
「等等!」張姑姑面色煞白道:「等一下,我、我想起來了,有解藥!你別動今雨!」
宴云何用帕子緩緩拭去了手上的血污:「別想耍花招,但凡解藥有任何不對,我就活颳了她。」
從詔獄步出,剛才還滿臉淚痕的今雨擦拭了臉上的淚水,沖宴云何俯身行禮:「大人,屬下得回去了。」
宴云何歉然道:「辛苦你了,宋文,送她回去。」
女子搖搖頭:「不必了宴大人,屬下另有要事。」
等皇城司的親事官退下后,宋文嘆聲道:「大人,虧得你機警,還知道演這樣一齣戲。」
宴云何將解藥方子交給宋文:「立馬上去周大夫那裡驗真假。」
「那大人你呢?」宋文問道。
宴云何晦暗不明地望著宮門方向:「我要進宮。」
……
嚴公公看著眼前這哭哭啼啼的今雨,再望站在一旁的凶神惡煞的宴云何:「大人這是何意?」
宴云何冷冷勾唇:「今雨姑娘現在的身子,可受不起詔獄折磨。」
嚴公公皺眉:「什麼?」
宴云何:「她有身孕。」
嚴公公面色變了幾變,很快就穩下心神道:「這未必是……」
宴云何不耐打斷道:「我對這些宮裡的陰私沒有興趣,我要面聖。」
成景帝正在御書房同人議事,嚴公公進來傳話,他聽了以後,便叫官員們退了出去。
宴云何進來時,成景帝正翻看手中奏章,不緊不慢道:「且不論這今雨朕沒碰過,就是這後宮無嗣,也並非巧合,乃是朕長期服藥,她何來的龍嗣?」
倒沒想到剛進來會聽到這個,宴云何更是心驚。
沒想到成景帝為了避免有子,竟然自己喝葯,某種意義上雖是最為穩妥的方法,但也從側面看得出,成景帝對自己真的狠。
「你來不是為了說這個吧?」成景帝看著他道:「改變主意了嗎?」
宴云何撩袍跪地:「吳王世子終是隱患,陛下打算派誰去處理?」
成景帝握著奏摺:「你不是想回大同?」
宴云何面上仍有恭敬:「的確,但陛下若是同意臣的請求,臣願領命前往吳王封地。」
成景帝用奏摺敲了敲掌心:「朕就說你怎麼突然想回大同,看來是想跟朕討價還價啊。」
「好。」成景帝想也不想道:「你之所求,朕心中有數。」
「請陛下立即放了虞欽。」宴云何擲地有聲道。
成景帝:「朕本想等局勢穩定些,再行打算。」
宴云何抬眼,認真道:「請陛下……立刻釋放他。」
成景帝皺眉:「你可知現在有多少人都盯著他?」
宴云何再次叩首:「臣自知這要求無理,所以才想求陛下特赦。」
「哪怕之後朕不讓你再回大同,你也甘願?」成景帝低聲問道。
宴云何緩聲道:「普天之下,莫非黃土,大同和京城……都是一樣的。」
成景帝將奏摺一把丟了出去,狠狠砸在宴云何身上:「兒女情長!英雄氣短!朕今日終是見識到了?!」
成景帝勃然大怒,宴云何卻巍然不動。
直至成景帝怒火漸消:「滾出去!」
「陛下!」
成景帝:「去找嚴藍玉,把人送走以後,立刻滾去吳王封地。」
「謝陛下。」宴云何輕聲道,說罷他起身急步出了御書房,好似生怕成景帝反悔似的。
嚴公公聽了宴云何的傳話后,嘆了口氣:「宴大人,你真是不懂陛下心思。陛下遲早要放虞欽的,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我等不了,他也等不了。」宴云何不為所動道。
嚴公公:「陛下不會高興你有這樣的軟肋。」
宴云何笑了笑,轉而道:「嚴公公,何時才能送他離京。」
嚴公公無奈道:「便是要走,也得好好安排一番,最快三日後吧。」
宴云何得了允諾,便馬上離了宮,彷彿一秒都不願多呆似的。
嚴公公望著宴云何的背影,分明已經厭倦京城之極,便是這樣的人,竟親手往自己脖子上套了韁繩,留在京城。
不知宴大人是否知道,從此以後,天高任鳥飛,都再與他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