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夕陽下的紅雲
時至傍晚。
天邊已然不見那炙熱的白日，取而代之的，則是一輪赤紅的夕陽，在那天地之間，悄然無息地褪去了它耀眼的光芒。
不知何時，天空中下起了濛濛細雨，隨著那輕柔的微風，飄落在戰士們的臉上。
「蘇將軍，要不咱歇息會兒吧，弟兄們實在跑不動了。」
緊跟於蘇少嵐身邊的帶隊男子低語道。
「不可能，這種時候停下來，無疑是給魔族當活靶子。」
蘇少嵐的否決，頓時令帶隊男子黯然失色。
但此般回應也是出於無奈，在這種關乎數千名天神生死存亡的時刻，蘇少嵐可不敢有一絲懈怠。
「可是...」
「照這個架勢下去，還未到安全地，兄弟們就已經活活累死了！」
聽聞這一番話，蘇少嵐轉身望去。
男子所言甚是，在沒有補給的長途跋涉之下，天神們的攝魂可經不起這般消耗，恐怕在半路就已經累趴下了。
此刻的眾神將們，無一不精疲力竭，一邊步履維艱地邁著步伐，一邊大口的喘著粗氣。
甚至，還有源源不斷的神將們紛紛癱倒於地上，卻又再度被同旁的戰友相繼扶起。
這一刻，蘇少嵐決策有了些許的動搖，但同時他也知曉，這一段路還有很長，很長...
「傳我命令，全員原地歇息。」
「好嘞！兄弟們，原地歇息！」
待傳達命令的聲音從部隊中央逐漸遠去，蘇少嵐這才緩緩坐了下來。
但只是合上雙眸的那一刻，萬千思緒瞬間又湧入蘇少嵐腦海中。
創生之殿的崩落，金色聖樹的枯竭，獄魔帝的離奇回歸......
自打蘇少嵐拽起手中的聖魂后，錯綜複雜的煩惱早已擠上心頭，不禁令其愈發擔憂。
「停下！你是哪個軍隊的！」
一道急促的警告聲打亂了蘇少嵐的思緒，他連忙向身後望去。
「稟告！蘇將軍！我們在隊伍中發現了這個鬼鬼祟祟的女人！」
「誒誒誒！你們幹什麼啊！放開你的手！本姑娘你們都記不得了？！等見了你們將軍，指定沒你們好果子吃！」
一道熟悉的女聲傳入蘇少嵐耳中，常日叫喚的二字頓時浮現在腦中。
「蘇瑤！！！」
蘇少嵐趕忙起身，揮手示意讓下屬退下。
在蘇少嵐眼前的，是一名略帶傷勢的白髮少女，身著一條帶有紅色修邊的銀色長裙，如雪般的肌膚卻與眾神將產生了鮮明的對比。
此人正是昔日與蘇少嵐一同修鍊的同門師妹，蘇瑤。
眼見此人時，蘇少嵐還是有些許的詫異，但又注視到其衣衫襤褸的樣子，頓時也猜出了個大概。
「我出發前就叮囑過你，此次行動你不許跟來......」
未等蘇少嵐訓斥的話說完，一道耳光便重重的打在其臉上。
「蘇少嵐！你是不是瘋了！」
「你憑什麼本事與獄魔帝對峙！」
「就憑你那不要命的決心嗎！」
蘇瑤的話語中夾雜著些許的哽咽，眼眶中也泛起點點淚光。
「蘇瑤...」
這一番出乎意料的景象，頓時令蘇少嵐不知所措。
「你知不知曉，在你與獄魔帝刀劍相向的那一刻......我有多麼擔心你......」
「為什麼？為什麼這般風險只能是你承擔？」
「......」
「倘若我不去的話，
也會有人替代我。」
「但......那至少不應該是你！！！」
一聲帶著哭腔的傾述，將二人的對話定格在了此處。
淚水緩緩從蘇瑤臉上滑過，隨即滴落在地上的水坑中，濺起星星水花。
清脆的雨聲，伴著少女的情緒，渲染出一片的惆悵。
「蘇少嵐...」
「你答應過我，要與我一同修鍊，直至我戒魂練成的那一刻...對吧！」
蘇少嵐沒有吭聲，只是輕微地點了點頭。
「那就給我好好的......」
未等蘇瑤將話說完，蘇少嵐卻將一記手刀打向她的後腦，令其瞬間暈厥過去。
在其倒下的前一刻，蘇少嵐趕忙將蘇瑤一把抱過，隨即護在懷間。
但未等蘇少嵐喘口氣，下一道麻煩已然來襲。
一道道火光宛如流星般從眾天神頭頂劃過。
緊接著，火光們在雨中劃過一條條優美的弧線后，卻精準無誤地落在了眾天神的正前方。
彈指間，一片火海已然出現在了他們的撤離路線上。
「魔族！他們追上來了！」
話音落下，蘇少嵐趕忙轉身望去。
只見，在那部隊之後，魔族的身影早已形成了黑壓壓的一片天際線，正逐漸向天神們逼近。
望著眼前的火海，蘇少嵐趕忙將那帶有羽毛的紅色球體再度喚至掌間。
片刻后，在一道風眼的亮起下，一個由颶風構成的球體，赫然出現在了蘇少嵐前方。
蘇少嵐將手輕推，剎那間，球體便以電光火石之勢沖向火海。
隨著球體的散開，一條由颶風開闢出的狹窄生路出現在了火海之中。
「全體天神，從洞口撤離！」
未等蘇少嵐的命令傳下，眾天神一擁而入，已然擠進了這狹窄的道路中。
「滾開！你要把我擠進火海嗎！」
「你算個屁，我可是領隊！讓我先過去！」
「要死要活去外面吵！別在這裡擋道！」
絡繹不絕的爭吵傳遍整個部隊，每個天神都爭先恐後地試圖從火海中儘快擠出。
蘇少嵐知曉這其中的弊端，路口實在太過於狹小，以這般方式，顯然來不及撤離所有部隊。
但由於此般羽翼並不是自己魂之契的緣故，即便蘇少嵐拼盡全力，他能爆發的，也只有這般微小的力量。
蘇少嵐緊閉著雙眼，繁雜的思緒又一次湧上心頭，動蕩不定的決策，令其不知如何是好。
是與獄魔帝拼個你死我活？
還是犧牲自我來保證天神的撤離？
又或是就此將手中的聖魂拱手相讓？
但就算給了獄魔帝，他就一定會放過天神們？
萬千計策與結局於腦海間閃過，但蘇少嵐仍沒有找到合適的答案。
無論怎樣扭轉局勢的變數，都要有人犧牲，但他不希望有犧牲，出發前，他曾向天帝許諾，會讓所有天神平安歸來......
「蘇將軍！！！」
又是一道叫喚將他的思緒打亂。
「讓我帶著弟兄們殺回去吧！」
一旁跟隨蘇少嵐已久的帶隊男子直言道。
「胡鬧！你們可是天炎軍！怎麼能讓你們......」
蘇少嵐一耳便知曉了帶隊男子的用意，他是希望依靠天炎軍僅存的兵力來拖延魔族，以此為其他天神們爭取撤離時間。
這也是蘇少嵐想過的變數之一，雖說天炎軍拼盡全力是能為天神們拖延時間，但這無疑是去白白送死。
實力的懸殊，只可能讓他們落得一個全軍覆沒的局面。
但如今，這般請求卻是由天炎軍主動提起，反觀於火海中那自私自利的天神們的模樣，直有霄壤之別。
「蘇將軍，這次回去，如若兵力損失慘重，您又該如何與天帝交代。」
「是啊，蘇將軍，反正如今天炎一族已落得一個苟延殘喘的結果，還不如讓我們和魔族幹個痛快！」
「呵哈哈哈...就算是讓老夫戰死沙場，老夫也能在天神界名流千古！」
「蘇將軍，我不怕死，我可以打頭陣！」
「蘇將軍...」
「蘇將軍......」
來自天炎軍的神將們，你一句，我一句。
雖說有說有笑，但傳入蘇少嵐心中，卻是一陣陣難以言表的絞痛。
「早知曉...我不應當令你們跟來......」
蘇少嵐輕撫著帶隊男子的臉頰，默默低語著。
「蘇將軍！自打弟兄們從拜師學藝的那一刻起，就已經做好了隨您出生入死的準備！」
「就讓我...帶弟兄們再沖一次吧！」
眼角一點淚光閃過，透過朦朧的視線，蘇少嵐已然看不清大伙兒的模樣。
但他知曉，站在他身前的每一位，都是他天底下最好的愛徒。
蘇少嵐抹去淚水，再度看了看眼前的天炎軍，望著每一個神將臉上堅定的眼神。
「天炎軍聽令！......」
蘇少嵐猶豫了許久，他不知為何，此刻的唇間卻是如此的沉重。
「進獄魔而擊，護天神而退！」
短短的幾個字，卻包含了蘇少嵐心中萬般的不舍......
「縱天炎以一敵百，絕不辱神將之威！」
天炎軍齊聲向蘇少嵐承諾，這一刻，蘇少嵐彷彿看到了昔日教導愛徒的景象。
那一幅幅溫馨祥和的練武之景，頓時浮現在了蘇少嵐的腦海當中。
他本想把淚水藏於眼眶之中，但天炎軍們的表現，卻令其再也按捺不住。
「弟兄們！殺！」
隨著帶隊男子的話音落下，天炎軍們也紛紛起身，持起盾劍，向著遠方奔去。
夕陽下，他們的身影映照於一片紅雲之上，亦是燦爛，亦是遠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