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歸來

蘭台經過簡單的修繕，如今入了春，已是花木相映，一派欣欣向榮之景！李陵離開三月有餘，北邊的戰事已逐漸平息，大軍卻歸期未定！

眼下春闈放榜，宛若自是欣喜異常，劉修已正式將他與宛如議親之事，提上了日程！

這一陣宛若是十分開心的，他二人開心之餘，又有一絲淡淡的遺憾，遺憾的是，修公子竟沒能連中三元！殿試時陛下不知為何，一時性起，忍不住激動的心，顫抖的手，欽點了劉修公子為今科探花！

這的確有些出乎陸子卿所料，不過仔細一想又覺得十分的合乎情理！

畢竟，歷屆的探花郎，都得有顏值，有才華！那日春花爛漫，暖陽和煦。此屆登科的進士跨馬遊街，赴瓊林宴！陸子卿也有幸瞻仰了一下新科進士們的風采！狀元來了，二十來歲青蔥一般的年紀，卻瘦削異常，面上還掛著兩個濃重的能與熊貓一較高下的黑眼圈，那老氣橫秋的姿態又能與陳夫子一併探討人生，這人是她曾在上清觀的中秋詩會上見過的，當時竟不知這是今日的狀元爺！

榜眼來了，是位姿態傲嬌，儀錶卻不十分出眾的年輕公子！只有那探花郎，瓊枝玉樹般風華絕代，眉眼處帶著一縷淡淡的憂傷！子卿淡笑，老天子果然好眼光，若點了他為狀元，何人又堪配探花郎啊！

對於宛若來說，狀元娘子也好，探花娘子也好，只要娶她的人是劉修，怎樣都好！是啊！如今看來宛若是要得償所願了，馬上就要嫁與她心心念念的修公子了！至於她，最恐懼的就是害怕會死在李陵的劍下，如今也算是躲過一劫吧！只是躲過這一劫，代價有點兒大！

午後小窗下，幾縷春光傳窗而來，映在剛剛拔出劍的幽蘭上，才綉了三兩片葉子，隨意的擱置小几上！子卿伏在几案上打起了盹兒！一簾清夢入懷！簾外幾株花枝，悠悠將人喚醒！

子卿拾起落在自己身側的春花，窗外傳來女子銀鈴般的笑聲：「你這幾時才能精神？」

子卿看著窗外人打趣：「紅光滿面，你這是好事將近！」

宛若不語，紅霞敷面抿唇而笑！子卿笑問：「可是定了日子？」

「日子定在下月十二！」宛若低頭淡笑，掩不住欣喜卻要裝作羞澀。

子卿道：「四月十二！」宛若笑著點頭，子卿打趣道：「往日里，沒皮沒臉的！怎麼這會知道害羞了！」宛若嬌嗔道：「你別胡說！」

子卿以手撐頭，打量著窗外美麗溫婉的姑娘，曖昧笑道：「婚期定的這樣近，老實交代，是不是與修公子偷嘗了禁果？」

這車開的，讓窗外的宛若有些觸不及防，她嬌惱的伸手探進窗內，揪住子卿的一縷髮髻，認真的警告道：「你胡說八道什麼呢！」

「看來是真的！是修公子主動，還是你主動的？」子卿笑著打趣。

宛若小聲警告道：「你別胡說，沒有！修公子那樣規規矩矩，做事從不肯逾越的性子，你是知道的啊！」

子卿拍開她揪著自己髮髻的手，試探的詢問道：「你有主動過？」宛若不語，子卿的右手捻著下巴，面有難色道：「關乎你的終身幸福，也不用害羞，你試過主動的？他一直與你保持距離！」

宛若不承認也不否認，子卿雙眼微眯：「這是一個很嚴重的問題！你想啊！他是個男人，你主動他竟然對你保持距離，而且你曾設定他終生未娶！是不是因為—-因為那方面不行—-！」

宛若抬眼看向子卿，子卿一臉認真的讓她進來詳談！待宛若進門，她便在宛若身邊，一臉壞笑的耳語一陣！宛若聽完她的主意，愣愣的問道：「真的要這樣嗎？」

子卿繼續誆她道：「當然！這可關係到你的終身幸福啊！」

宛若思索一陣，而後狐疑的問道：「你竟是這樣將衡王殿下收入囊中的嗎？」

子卿剛入口的茶水，差點全數噴出，子卿心中揶揄：他人前衣冠楚楚的正人君子模樣，私下裡卻放浪形骸的嚇人，哪還需要——？

宛若見子卿不語，笑著打趣道：「我竟沒看出來，你還有如此大膽豪放的一面，為了將衡王殿下拐上床，竟然給他下藥！」

子卿聞言哭笑不得，她本是想誆一誆宛若，沒想到她竟扮豬吃老虎，哄得她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子卿無言以對，扯開話題，邀子卿進內園逛一逛！

二人說笑，相攜遊園，初入內園，往南行百十步后，是一片小竹林，竿竿修竹，青翠欲滴！竹林間，一條青石小徑，小徑旁一條用石塊鋪就的水渠，與小徑同寬，小徑蜿蜒，渠水清淺，二者相傍綿延數百米，出了竹林小徑，眼前豁然開朗，水渠匯入一處小池！池水澄碧，隨風而動，池底的鵝卵石清晰可見！池邊亭台房舍，錯落有致，幾處紅花點翠，幽靜雅緻，又不嫌素淡！

宛若笑贊：「雖無甚精緻的奇花佳木，但綠竹紅花相互映襯，色彩十分調和，是費了不少心思的！」

子卿淡雅一笑，拉著宛若，往一處抱廈的迴廊下休息！二人剛坐下，便聽到抱廈內傳來一年長的嬤嬤道：「今日我聽宮裡的老姐姐說：「殿下不日就要班師回朝！」

另一嬤嬤搭話道：「真的嗎？」

剛才說話的嬤嬤回道：「千真萬確，韓六姑娘此次去往前線勞軍，與殿下甘苦與共，中宮娘娘對她可是十分滿意呢！殿下此次回來，中宮娘娘就該請求陛下為他二人賜婚了！」

「那陸娘子呢！」

「韓姑娘入府是做王妃！她一個小小的妾室，只怕日後風光不再啰！」

宛若見子卿眼裡閃過黯然之色，拉著她悄悄離開，二人離了那迴廊很遠，宛若才小聲的寬慰道：「她們不過是道聽途說！當不得真！」

子卿笑的眉眼彎彎：「那韓六姑娘本就與他有舊情，如今他能抱得美人歸，也是你我之幸事！」

宛若不再多話，只衝她豎起大拇指，艱難的做出一個佩服的「眼神」！二人默默不語，一路賞花賞景！

四月十二這一日，子卿攜錦歌赴了一場喜宴！回來時，天色已暗！侍女送來衡王殿下的書信？子卿坐在榻上，帶著微微醉意，取來書信，借著燭光閱讀信件。子卿看過信件后，一把揉成團，扔進紙簍！

年少春衫薄，滿樓紅袖招，這大可形容李陵還朝之日的盛景！正值槐月，隨他出征的軍隊駐紮在北郊行營！只帶了親衛數十人入城！全城的百姓為瞻仰這位戰功赫赫的衡王殿下，夾道相迎！

綉樓里的小家碧玉，名門貴女為得李陵側目，紛紛於綉樓之上將手中鮮花擲下，衡王殿下所過之處皆是香風陣陣，花雨連綿！甚至有性子豪爽的姑娘向那隊人馬喊道：「將軍歸來！娶我可好！」李陵微微側目，而後將一腔柔情化為笑意，盡數送於她身側那位容貌艷麗的紅衣女子！

且說蘭台之內，錦歌正在催促子卿應該好好梳妝打扮一番，子卿卻不以為意！忽有侍從來報：「殿下辰時已入宮面聖，即刻就回！」

錦歌一聽，頓時慌了手腳，立刻招呼其她侍女進屋，將子卿摁在妝台前，又是梳頭，又是擦脂抹粉！幸而還有幾支釵環讓她暗暗藏下，如今取出來，戴上正好！

子卿被一眾侍女七手八腳的折騰了好一陣，她瞧著鏡中的自己，已經許久沒有這樣盛裝打扮了，她撫了撫頭上的金釵、步搖打趣道：「你這丫頭，私藏這些好東西！我竟不知！」

「娘子若是知道了，怕是早就變賣了！如今娘子這樣裝扮，殿下瞧了，定會心生歡喜！」錦歌道。

「去候著吧！」子卿淡笑起身，心中自嘲，她任由侍女們裝扮，不過是她對征戰歸來之人的尊重，並不是為了討他歡心！jj.br>

子卿出了院門，候在屋外的丫頭僕婦，也隨著前往大門處迎接！她們一行在大門處等候許久，才有侍者來報：殿下即刻就到！

未過許久，衡王殿下一行，車馬由道路盡頭緩緩而至！其中最顯眼的便是一抹亮眼的紅！子卿遠遠看去，正好與那雙冷清清的眼眸視線相撞，她立刻避開對方清冷的視線，待她再次看向李陵，卻見他正與自己身側並駕齊驅的紅衣女子，有說有笑！子卿暗自猜測，那紅衣女子應該就是韓六姑娘吧！傳言果然不錯！車馬行至正門處李陵翻身下馬，十分體貼的將與他同行的紅衣女子扶下馬，子卿與一眾侍女僕從跪迎主君，正當子卿在偷瞧那嫵媚天成的紅衣女子時，接下來的一聲嬌滴滴的：「五哥！」更是讓她開了眼！原來李陵的座駕后，還跟了一輛豪華馬車，馬車上下來一位嬌俏的侍女，向李陵喚了聲：「殿下！」

李陵便笑著前往馬車跟前，扶住從車內伸出的纖纖玉手！一位素白衣衫的女子，緩緩走下馬車！錦歌在她耳畔低語道：「這位便是韓六姑娘！」

子卿覺得還是這位更符合「白月光」的氣質！再看那紅衣女子，氣的直咬牙！而後李陵便被兩位女子，簇擁著進了正門！

子卿心中早將那左擁右抱之人，罵了千百回，在他行至跟前時，又不得不十分違心的磕頭道：「殿下為國征戰數月，而今歸來，一路風塵，辛苦了！」

李陵只是冷冷撇她一眼道：「起來吧！」子卿抬頭，正欲起身卻聽韓六姑娘，嬌嬌柔柔的聲音道：「我認得你！」子卿與她四目相對時，她雖滿面含笑，眼底卻透出森寒之意！

那紅衣女子倒是乾脆直接的，將子卿上上下下打量了個遍，拉著李陵的胳膊嬌嗔道：「你家裡竟有這樣一位美貌的女子！」

李陵淡笑，眉眼間流露見分溫雅風流，看向那紅衣女子道：「一個妾室，不值一提！」

子卿聞言垂下眉眼，妾，不值一提！難怪當初母親會堅決反對她做妾！他曾說她是這蘭台的管家娘子，蘭台的大小事物由她做主，而今他當著眾人，給她這一記耳光，打的著實響亮！

她無力反抗，只能默默接受羞辱！如今，她不敢像從前一樣，遇事，就不管不顧的拎了東西走人，她若一離開，李陵要想追究，最先受連累的就是陸家！她甚至懷疑李陵那樣迫不及待的，給她討了中宮娘娘的懿旨，並不少為了給她一個名份，而是為了利用陸家將她困在這裡！

眼下蘭台比從前熱鬧了不少，有常來拜訪的白月光韓家六姑娘！還有一位便是在白馬城之圍時，將他從死人堆里背出來的邊塞姑娘雅言，暫且稱她為紅顏知己！當然還有她這顆存在感十分卑微的「小白菜」！

從前她以為自己是他心口的硃砂痣，自己勾勾手就能被迷得神魂顛倒！可那小郎君不見了！不過半年，他比從前更成熟風韻了！原來半年可以改變許多，記得送他出征時，他還是那般溫和體貼，而今歸來，一切都變了！

他偶爾會趁夜遣人來，召她這妾室前去侍奉！子卿雖懼他之威，但骨子裡那點兒傲氣，還是有的！自那日進門時，見了他對自己不屑一顧的神情，她便打定主意，就是刀架在脖子上，她也不能再送上門去，任他羞辱了！

再者他的白月光和紅顏知己，都不是省油的燈，她這微不足道的奉儀娘子，實在招架不住！萬一因她一朝不謹慎，禍及陸家，就是她的不是了！

如今，她置身事外！韓家姑娘每次過來，也只將一腔的怒氣，對準他那個紅顏知己！不過，偶爾也會傷及無辜！至於那位紅顏知己，除了對韓家姑娘給予還擊外，偶爾也會找找她的麻煩！子卿時常擔心，萬一有一日，她倆聯起手來對付她，那她可就「晚秋」了！

李陵此次得勝歸來，宮中的賞賜也是源源不斷的送來！子卿頓覺蘭台這一陣子，比從前可是闊綽了不少，李陵對她十分冷淡，該給的份例賞賜卻一點不少！

這一日，傍晚時分，錦歌正在院中侍弄花草！忽見，沈良前來！她笑著上前喚了聲：「沈大人！」

沈良笑道：「怎未見陸娘子？」

錦歌笑答：「陸娘子今日進宮朝賀，歸來途中讓孫娘子攔下，這會兒估計還在孫娘子店中！」

「你為何不陪著陸娘子？」

錦歌道：「她與孫娘子說話，不許我陪著，就讓我先回來了！」沈良聞言，向她道謝便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