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鄭二郎

二人在一處涼亭坐下，子卿面有難色道：「當時我們家那情形，二姐姐也是見了，縱使我願意，還有伯父和母親反對呢！更何況，我也不甘心！」

「那如今就甘心了！你若是同意了，我就不信父親和嬸嬸真會勒死你！還有你與二郎的事，好好的，怎就突然翻臉，也不說出個原由來！二郎雖成親多年，心中對你總是念念不忘，至今鬱鬱寡歡！當初你不那樣決絕！如今也不至於走到這一步！你說你這性子，真是，不知該怎麼說你——！」

子卿聽著鄭柳氏喋喋不休的責備自己，一時嘆息，瞧著亭外灼灼紅花，千萬言語到了嘴邊，硬是一句也沒說出口！一時，花廳設了筵席，便有鄭家侍女邀請二人入席！

筵席過後，子卿因被人勸著吃了酒，便獨自帶了錦歌，在一處僻靜的亭中醒酒，此時正值六月初，暑熱難耐，又因吃了酒，心中有幾分燥熱，她不覺扯開了些包裹的齊整的衣領，露出一段雪頸微微泛出粉紅，一陣水風掠過，正是愜意，錦歌在一旁提醒道：「娘子！我幫你理一理衣衫，這樣叫人瞧見不好！」

子卿倚坐在亭邊制止道：「你快別來折騰我！讓我涼快些！此處這樣僻靜哪會有人來！」

錦歌在一旁苦口婆心的勸道：「娘子！您要是覺得熱，錦歌幫你扇扇，這樣讓人瞧見不好！」

子卿卻不聽勸，反而脫了繡鞋，將腿腳放在長凳上，整個人斜倚在亭中，那姿態十分撩人，錦歌急的額間直冒汗，趕緊拉她裙裾蓋住雙腳，子卿卻呵呵笑著惡作劇一般，又抬足將裙裾踢開，錦歌又不厭其煩的為她遮住！

二人笑鬧時，呼聽一男子的聲音由遠及近！錦歌一時慌了神：「娘子！錦歌去亭外擋一擋！」

「慌什麼？也不一定是來找我們的！」子卿一邊穿鞋一邊道。

亭外的男子徑直向她們這邊走來！錦歌見狀趕緊走出亭外，將男子擋在亭外道：「這位郎君！請留步！」

亭外的鄭祁跳過侍女錦歌，向亭外的子卿喚了聲：「芙兒！」

正在整理衣襟的子卿，抬頭看向亭外！愣了半晌，方才開口冷聲道：「公子！認錯了人！」

「芙兒！我知道是你！」鄭祁說著又向攔下他的錦歌又是行禮，又是解釋道：「姑娘莫怪！我與你家娘子是舊識，您讓我進去說說話！」

「公子，是認錯人了！您請回吧！」錦歌盡職盡責的擋住鄭祁道。

「不會認錯！你家娘子就是芙兒！」鄭祁明顯有些激動，子卿擔心一時情緒失控，將過去的事全數抖了出來，向亭外的鄭祁小聲勸道：「你別激動，有話好好說！」

「芙兒，我是二郎！你可還記得！」子卿聽他依舊用這般親呢的稱呼，心中十分不適，她曾經也沒親呢到，喚他「二郎」的。為了避免鄭祁，將過去的事，盡數抖落在這婚宴之上，子卿只好妥協的令錦歌守在亭外！她好與鄭祁做個了斷！

待鄭祁進了亭中，一瞥亭外錦歌那樣的神態，就知「耳報神」會將今日她見鄭祁的事，如實彙報於李陵！子卿感嘆，今晚怕是難逃一劫！不過跟李陵好好解釋，還是比鬧的盡人皆知的好。

子卿打量了一陣，情緒有些激動的鄭祁，搖著團扇冷聲問道：「鄭將軍，有什麼話，趕緊說！」

「芙兒！我，我就想問問你，這些年過的好不好！」鄭祁因為太過激動，話語竟有些結巴！

子卿面色平靜道：「使君有婦，羅敷有夫！我過的好與不好！都與鄭將軍無關！過去的事，我希望將軍不要在提起！」

「當年——」鄭祁剛一開口，子卿便笑著打斷道：「當年舊事，無需再提！近來，我聽聞鄭將軍與夫人恩愛和諧！真是恭喜二位了！」

「那日，我並沒想過撇下你，我只是想，送了琳兒回家，再來尋你——」

「那不都一樣！」子卿想起上元節那晚，她一人坐在糖水鋪子前，等了許久，她一次次跟自己說，在眼前這碗桂花釀見底前，他回來！便原諒他，可她一連喝了六碗，直到自己醉的糊塗，也沒等到鄭二郎回來尋她！

「那日我回來時，你———」

「夠了！過去的事！不要再提！」她說完，又緩和了一下口氣：「其實也沒什麼！你沒來很好！若是你我二人成了親，你還與那琳兒妹妹，哦！不對！現在是你妻子了！毫無顧忌的來往，我豈不是要被你們給氣死！」

鄭祁一時紅了眼眶，正要開口解釋，忽聽一人笑道：「哎喲！我說怎麼一時不見了蹤影，原來是在此處涼快！快快去請你家娘子過來！花廳里有唱戲的，這會兒可熱鬧了，快隨我去瞧瞧！」

子卿回頭，原來是二姐鄭柳氏來尋她！錦歌有些不自在的與鄭柳氏搭話道：「我家娘子，正在亭中乘涼，不想來了位認錯人的公子——！」

亭中的鄭祁見了鄭祁，趕緊行禮！鄭柳氏笑道：「二叔叔，可是吃了酒，也來此處吹吹風？」鄭祁面色微紅，還未搭話！鄭柳氏又笑道：「你大哥哥正在前院尋你呢！快去瞧瞧！」

鄭祁見大嫂鄭柳氏催促，只好匆匆行了禮，狼狽地離開！

鄭柳氏見鄭祁離開，走進亭中一把拉過子卿，小心告誡道：「你也太不小心了，怎就碰上他了，這若是讓旁人瞧見，該如何收場！我剛瞧見衡王殿下，也往這邊來了！你隨我去花廳！」

子卿低聲笑道：「若不是二姐姐出現的及時，我還真不知該怎樣收場！」

「快隨我去花廳！要是讓那位殿下瞧見，你與二郎拉拉扯扯！可就不好了！」鄭柳氏說著與子卿二人相攜前往花廳，二人行色匆匆之際，子卿忽然被人用力一拉，差點兒栽倒，幸而被一個結實的臂彎里摟住！

鄭柳氏回頭，見子卿正一臉難堪的依偎在李陵的身旁！她含笑請安道：「衡王殿下千歲金安！」

李陵笑容和煦道：「二姐姐，太客氣了！」

鄭柳氏看著正擠眉弄眼向自己求救的妹妹，訕訕笑道：「殿下家中的這位娘子，妾一瞧見就特別喜歡，不知殿下，可否讓娘子與妾一同去花廳看戲——！」

李陵瞧了一眼子卿，打斷鄭柳氏道：「娘子，今日身體不適，孤要帶她回去休息！晚間再來作陪，二姐姐若實在喜歡，就時常去府上做客，也未嘗不可？」

李陵說完便攬著極不情願的子卿離開，待子卿被塞進馬車后，李陵也迅速上車！子卿小聲問道：「去哪兒？」

「你知道的！」

果然不出陸子卿所料，馬車並未載他們回蘭台，而是載他們去了李陵悄悄置辦的小院落！馬車停下，子卿沒有下車走路的機會，直接讓李陵以一種十分難堪的姿態，抗進了卧室！錦歌也跟在他們身後進了院子！

不一會兒室內便傳來，子卿的罵聲：「李陵，你個混賬東西，畜生，青天白日的你想做什麼？」

「孤想做什麼？娘子不知！」

「畜生！禽獸！你，你這白日宣Yin，就不怕被言官參你一本！」

「孤寵幸自己的女人，關旁人何事！」

「你下流，無恥——」

「竟敢在孤的眼皮子底下，私會舊情人？」

「什麼舊情人！你——別胡說！」

「你對那鄭二郎，舊情未了，你告訴孤，孤今日就將你送給他！」

「你混賬！畜生！」

「你若心裡沒他，就安安分分承寵！」

「李陵！你混賬！畜生——流氓！」

「他喚你芙兒！你便對他舊情復燃了？」

「我不知你說的什麼？」

「柳芙蕖！孤對你的點點滴滴了如指掌！」

「你！你——」子卿一時啞口無言，過了許久方才嗚咽出聲道：「你不要這樣對我，我！—」子卿話說的斷斷續續，還未說完，便嗚嗚哭了起來！未過許久，屋內哭哭啼啼的聲音便止住！jj.br>

子卿將臉埋在床上，一聲不吭，李陵披上裡衣，將她裹著被子抱起，子卿捂著臉，心中忐忑的問道：「去哪兒？」

「你想去哪兒？」

她從指縫間偷瞧，李陵並不像剛來時那般急怒攻心的模樣！她小聲說道：「殿下要送我去哪兒？」她擔心眼前這禽獸，自己那啥完了，真的將她送人——

李陵一本正經道：「送你去鄭家！」

子卿頓覺渾身冒冷汗，正當他掙扎著，起身穿件衣服時，李陵忽然幽幽開口道：「他若敢要，孤就宰了他！」

「我不知你為何這樣恨他，恨的想要殺他！你不要以我為借口，不要這樣羞辱我！畢竟，畢竟我們那樣好過！」

「怎樣好過？」

「就是，就是床笫之歡，你，你不是也很喜歡的嗎！我知道你以後會有很多女人！但是，我保證我一定，一定會老老實實呆在你身邊，你偶爾想換換口味兒！我隨時奉陪！再也不挑三揀四，拈酸吃醋了，我一定好好順從你！還有，還有！你，你將那樣重要的東西放在我那裡！你要是把我給逼死了，就再也找不到了！那可是重罪！」子卿將平時的羞澀和矜持都拋之一邊，畢竟在他一人面前丟臉，好過在全天下人面前丟臉！她若真這樣被李陵送去了鄭家，舅舅他老人家非得被氣死不可，更可怕的是，她的底細，李陵一清二楚，若他想翻舊賬，不止她會死無葬身之地，柳家、陸家都會跟著倒霉！

李陵忽然笑道：「拈酸吃醋！那日可是吃醋了，聽說室內一片狼籍！」

「我就是生氣！後來，後來就將東西都砸了，就發現盒子里藏了那件東西！」

「孤將那般重要的東西都藏在你身邊，又怎會捨得將你送人！」

子卿心中暗罵：你是嫌我死的不夠快！「你就不怕我用那件東西威脅你？」

李陵輕笑：「娘子雖每日過得糊裡糊塗，但大事上從不含糊！這點兒孤很放心！」

子卿張了張唇，最後終是咽下心中疑問，他不願說起，那她索性不問！李陵笑道：「去沐浴！」

子卿怔了半晌，條件反射一般：「不要！」

「再遲就會耽誤晚宴了！」

原來剛才他只是想帶她沐浴，子卿想起自己那番不要臉的話，頓覺無地自容，只得繼續捂臉道：「我不要再見你！」

「為何？」

「明知故問！」

「是因哪一件事，不想見孤？」

「你剛才嚇我——你明知我是誰，卻不點破，你是故意的！你聽著我扯謊，心中一定在嘲笑我是個傻子！」

「你也不用難堪！只是傻與更傻的區別！因為你從來不帶腦子！」

子卿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剛開始他那樣粗暴的對待自己，明明已經恨死他了！可後來，他又變得溫柔體貼起來，她就開始扛不住了！就這一個下午她的心緒就像過山車，就沒平和過。

當二人沉浸在浴池中，李陵輕捏子卿的鼻子道：「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孤何時置辦的這處院子，你現在問，孤都告訴你！」

子卿撇嘴，帶著幾分委屈道：「突然就不想知道了！」

李陵愣了一下，而後笑道：「不想知道就算了！」

子卿趴在浴池壁上，盡量躲避著李陵的視線問他道：「你是不是因那件事恨我，才這樣對我！」

「哪件事？」

「我做過很多傷你心的事嗎？」

李陵點頭，嗯！了一聲，而後說道：「起初，孤聽說你病逝，傷心了許久！後來聽說你沒死，而是與人私奔！孤想去殺了你！可見到你時，你扮成了男子，安分又乖巧，並沒見到傳聞中的姦夫，孤就饒了你！後來見你與劉修十分親近，孤也想殺了你，可你還是很識相，偶爾會將孤哄的很高興！再後來你又要嫁與旁人，孤更想殺了你！」

聽到此處，子卿不由的咽了咽口水，只覺脖頸處涼颼颼的，原來她曾經一直在死亡邊緣徘徊試探，竟不自知！

她猶豫許久，結結巴巴的問道：「那！那你現在還——還想不想殺我？」子卿說完，還未等李陵回答，她立刻表忠心道：「我保證以後都聽你的，你不要殺我，還有！你要是想殺我，禍不及家人，我舅舅和表兄他們都是好人，你不要傷害他們好不好？還有我伯父，和姐姐們，他們都很好！」

李陵眉宇間曖昧之色，難以掩飾，她掰過子卿的雙眼，眸色瀲灧道：「看你如此識相！孤便不再追究！」

子卿拉住他的手，面頰緋紅的勸道：「殿下！你看，天色不早！沈大人家的晚宴快要開始了！我們早些去吧！」儘管，她已經累的不想再去參加晚宴！李陵輕笑著捏了一下她的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