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北郊行營
空中涼月如水,林中的蒼松翠柏此時也化作一片黑鴉,偶有鳥叫蟲鳴,更覺空山寂寞!
子卿低聲抱怨:「那個行營到底在哪裡?上次來是乘馬車,只知出了北城門,再往北走,可這北郊天寬地闊,哪一處才是?」
「殿下,總邀娘子來瞧一瞧!娘子總是不肯!」
子卿揶揄道:「廢話!軍中統帥,帶著女子進軍營像什麼樣子?」
錦歌忽然笑道:「娘子您可真是處處為殿下著想呢!其實軍中也是有女子的!」
子卿「啊!」了一聲,才反應過來道:「你是說軍妓!」錦歌點頭,子卿感慨,充作軍妓的女子也多是些可憐人!子卿時常感嘆自己時運不濟,身如飄萍,可與那些女子一比較,算是無病呻吟,她雖時時受制於李陵,可是一哭一鬧,最後也會遂了心愿!錦歌見子卿不說話,跟在子卿身後小聲解釋道:「娘子不用擔心,殿下向來潔身自好!絕對不會碰那些低賤的女子!」
子卿訥訥道:「沒誰生來就想這樣,若可以選擇,他們也想嫁得良人吧!」錦歌聽了子卿的話,有些懵,她好像又沒揣測到陸娘子的心思!
二人說話間,有馬蹄聲由遠及近,主僕二人呆在原處,不知是該求救,還是該躲避!若是不求救,她倆不知還要在這山中轉悠多久!若是貿然求救,這黑燈瞎火的,萬一是一群作姦犯科的歹人,又該如何!
子卿還未來得及決定到底該不該躲藏起來!那一隊騎馬的人便發現了她們!一陣勒馬的嘶鳴聲后,便聽那馬上的男子大聲的回稟:「校尉大人,是兩位女子!」
宣節校尉秦放大聲道:「拿火把來!」不一會兒,火光映照,秦校尉看清路邊的二人,離他較近的是一位清秀可人的姑娘!她身後不遠處,還有一女子,火光之下,匆匆一瞥,直覺容顏姝麗,即使布衣荊釵也難掩絕色之姿!
跨在馬上的秦校尉,面容和善道:「二位娘子,夜已深沉,為何在此處逗留!」
「將軍有禮!我們是——」眼前容貌清秀的小姑娘,正欲自報家門,她身後的絕色女子上前,欠身施禮道:「妾身家住上京城內,夫君在北郊行營供職!想要前去探望夫君,不想一時迷了路,大人若是方便,捎帶我二人一程!」
秦校尉笑道:「既是僚屬之家眷,應當照應!」他說完大手一揮,令跟前的士兵道:「二位小娘子,從城裡到此處,去看望夫君,也有些腳程,你們且讓些馬匹出來!」
子卿也不謙讓,有人讓出馬匹,她便踩著馬鐙上了馬!再看那從未騎過馬的錦歌,在爬了幾次累的夠嗆,卻沒上馬!秦校尉見了這情形,笑罵那牽馬的大頭兵道:「死小子,這會兒慫起來了,扶人家姑娘一把,又不會少你一塊肉!」
錦歌終是在小兵的幫助下上了馬!他二人跟著秦放一行進了軍營,子卿本欲與秦放告別!不想卻被他令人請至一處營帳!令人看管起來!
未過許久秦放從帳外進來,笑問子卿道:「這位娘子的夫君姓甚名誰,我差人去告知!」
錦歌看向子卿,見她不語,也不敢貿然回話,二人一陣沉默!秦放笑道:「既然二位連夫君的名字都說不出,那就委屈二位,今日在這帳中將就一晚上,明日待我回稟了主帥,再決定二位的去處!」秦放說著有一小兵端了兩個饅頭一碟鹹菜進來,秦放朗聲道:「二位娘子,若是餓了,將就吃些吧!」
錦歌瞧了那冷冰冰的饅頭一眼,略微有些不滿道:「大人!這饅頭難以下咽,可不可以另外準備一些飯菜!」
那送飯的小兵譏誚道:「要不要我為姑娘在翠雲樓叫上一桌酒席!」
錦歌揶揄道:「你怎麼說話呢!我家娘子金尊玉貴,翠雲樓的酒席也是怠慢我家娘子——!」
「好了!好了!正好肚子餓了,饅頭就鹹菜,有的吃不錯了!總比我們在山中餓著肚子打轉兒強!」子卿說著,拿起一個饅頭,啃了起來!
那小兵沖著錦歌擠兌道:「看看!還是這位娘子明事理!」秦放忽然開口責備道:「你個死小子,怎麼跟人家姑娘計較,給老子滾出去!
那送饅頭的小兵出了營帳,秦放也笑著請她二人慢用,而後離開!
二人十分隨意的挨在小桌邊,歪坐在地,子卿吃著饅頭喃喃低語道:「我們看上去像壞人嗎?」
錦歌一邊搖頭,一邊問道:「既是在軍中,娘子為何不如實相告!」
「大晚上的,誰知道碰到的是人是鬼,我們也算運氣不錯,至少不用在荒郊野外,住一晚!」子卿說完,又繼續向錦歌分析道:「既然我們是這樣想的,那姓秦的校尉,估計也是這樣想的,他未辯我們話是真是假就帶我們回來,既擔心我們是壞人,又擔心我們是真的迷了路,若是他不搭救,出了意外他也良心不安!今晚說多了,會驚動太多人,反倒不好,待到明日一早,就有機會見到殿下,或沈大人!」
子卿吃完了饅頭,便靠在桌邊閉目養神!錦歌將碗碟收拾后,也靠在桌邊休息!
二人正在半夢半醒間,忽聽女子的凄厲的呼救聲,子卿立刻爬起身驚惶四顧!帳外有人影攢動,錦歌害怕的拉住她的衣袖,小聲道:「娘子!帳外有人!」
女子凄厲的哭喊聲,還在繼續,子卿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拉著錦歌走到門邊,一把撩開門帘,只見門外幾個軍士正背對著她們,看向一處營帳!
「娘的,韓平這狗日的,打仗貪生怕死,整日折磨這些女人,算他媽個什麼東西!」秦放看著那處營帳低聲咒罵著。他身邊一士兵叫了聲:「大哥!」
「大你娘的哥,老子只會做縮頭烏龜,王八蛋!」秦放罵道。
站在門口的幾人,看著那處女子發出慘烈叫聲的營帳!絲毫不覺身後的帳門已被打開,子卿在身後嘲諷道:「你們一個個可真是爺們兒啊!」
一年紀尚小的士兵回懟道:「我們都是大頭兵,沒有為人出頭本事!」
子卿聞言,白了那人一眼,便要衝出營帳!卻被秦放攔住道:「娘子若去了,不僅救不了人,還會連累自己受辱!」
子卿喝道:「你給我讓開,這軍營還沒了王法嗎!」身後的錦歌眼見拉不住,又聽那女子的哭聲十分可憐,於是威脅秦放道:「我家娘子今日是要救人的,我們二人,是大人帶回來的,倘若我家娘子有個什麼閃失,我家主君若是怪罪下來,大人可擔當不起!」
子卿推開阻攔的侍衛衝進帳中,只見一男子正袒露著上半身,手中揮舞著鞭子,一下一下抽打著一位體態消瘦衣衫不整的女子,那女子早已被打的遍體鱗傷,一邊哀嚎求饒,一邊四處躲避!
子卿見這情形大聲喝道:「住手!」
那男子循聲看來,一雙迷濛的醉眼,登時泛起了精光,毫無廉恥道:「這新來的小娘們兒,長的可真水靈!」
那被抽打的女子,見了子卿,向她痛哭道:「娘子快些離開,可別落在了這畜生手裡!」
子卿並不理會那已經色慾熏心的禽獸,自顧脫下褙子,披在那姑娘身上!錦歌也跟了過來,二人一齊扶住那女子!
不想那袒露上身的男子。竟來拉扯子卿,她抬手於發間拔出一根銀釵,狠命一揮,那男子的身上頓時多了一道長長血口,殷紅的血流從身體里滲出!男子吃痛,惱怒的抬腳踹向子卿,正當她腦子嗡嗡的想著挨了這一腳,自己非折半條命不可!正當她做好挨那一腳的準備時,門外飛來一物,正砸中了踢向子卿的腿!男人一個趔趄倒地呼痛!秦放闊步走進營帳,與他一同進來的,還有幾個守在帳外的侍衛,他們一同扶起倒地的男人,秦放在一旁,行禮請罪道:「韓將軍!得罪了!」.jj.br>
剛坐上椅子的男人,知道腿上那一下,是秦放給的,立時怒不可遏,瞪大那雙被酒氣熏的通紅的眼,大聲喝罵道:「秦放你個狗雜種!敢管老子的閑事!」他說完又嚷嚷道:「來人!將這狗雜種給老子綁了!」
那受傷的女子躲在錦歌懷中瑟瑟發抖:「多謝幾位仗義!阿鳶這下將你們也害慘了!」
子卿輕聲安慰阿鳶「沒事兒」又獃獃的看著眼前作威作福的韓將軍!身型魁梧的秦放則站在原處,任由那幾個侍衛捆綁!子卿正要說話,卻聽那韓將軍沖她道:「來人!給老子把那臭娘們兒扒光,摁到床上,老子倒要看看秦放你個狗雜種,敢不敢為她出頭!」
子卿不曾想,這樣荒唐的指令,竟有人遵循,錦歌一時慌了神:護在子卿面前道:「你們休得冒犯我家娘子!」
韓將軍不耐煩的喝道:「扒!」話音剛落!忽聽幾聲悶哼,捆綁秦放的士兵接連倒地,來拉扯子卿的侍衛,也被相繼放倒!而後便是韓將軍辱罵秦放的咆哮聲!整個營帳中頓時兵荒馬亂,軍士紛紛上前勸架,其實就是幫著揍秦放!一時沒人顧得上,營帳中的三個女人!
當營帳中人被放倒了大片時,忽聽有人來報通道:「沈將軍來了!」沈良走進帳中時,還有兩人在抱團毆打!他黑沉著臉大聲喝道:「把這兩人捆了,看押起來!待明日回稟主帥!再做定奪!」他說著,忽然瞥見角落站著的幾人!立刻,召親信前來,耳語一陣!又令人將帳中參與鬥毆的人都拖出去各罰五十軍棍!
那被捆綁的韓將軍一邊喊冤,一邊與沈良套近乎!而秦放則悶聲不吭!子卿忽然瞥見韓將軍那張被揍成豬頭的臉,忍不住面露笑意!本來十分沉重的的氣氛,因子卿這一笑,而匯聚了眾人的目光,子卿頓覺氣氛詭秘又尷尬!
沈良不耐煩的喝道:「把這二人帶下去!」
室內無旁人後,子卿請求道:「沈大人還請幫忙請一下軍醫,為這位姑娘開些葯才是!」
沈良十分著急上火道:「姑奶奶,您是去了哪裡?可算是找到您了!虧您剛才還笑的出來!您趕緊跟卑職走吧!」
子卿扶著那被折磨的體無完膚的姑娘道:「我們得把這位姑娘送回去,才行!」
「娘子,您快些跟我走,我差人將那位姑娘送回去好嗎?」沈良十分焦躁道。
「不行,你們這些男人粗手粗腳的,反而傷了姑娘!」
錦歌十分同情道:「娘子且跟著沈將軍去吧!我去照顧阿鳶姑娘!」
子卿「嗯」了一聲,又囑咐沈良道:「沈大人!記得請軍醫!」
「好!好!好!只要您跟著卑職走,別說是請軍醫,就是請太醫,卑職也給您撈人去!」沈良滿口應承著,帶了子卿走出營帳!
當子卿被請進李陵帳中時,室內空無一人,她疑惑的問道:「他人呢?」
「您就在帳中等候!殿下應該很快就回來了!」沈良說完便離開營帳!子卿在營帳中東瞧瞧,西看看!幾乎將室內的器物陳設都看了個遍,又為他將書案上散開的公文,收拾齊整,還未見他歸來!
睏倦之意,席捲而來,子卿便側卧於榻上休息,迷糊間有人影在眼前晃動,子卿覺得眼皮厚重,不想起身,卻被人一把攬起,而後緊緊摟入懷中,子卿被那擁抱,擠壓的喘不上氣來,哼哼唧唧道:「放開!你這樣我都要喘不上氣兒了!」
「乖!別動,讓孤再抱你一會兒!」李陵的嗓音十分低沉暗啞。
子卿覺得有些異樣,打起精神問道:「你怎麼呢?」
李陵不語,只是緊緊抱著她。子卿用手輕撫他的後頸,語調輕柔和緩道:「怎麼呢?我們說說話好不好?」她說著,輕輕推開李陵,見他雙目泛紅,子卿屈身跪坐,捧起他的臉,笑問道:「殿下這是怎麼了?眼也紅了,嗓子也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