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求子

子卿眉眼抽搐了好一陣方才，有些艱難的開口道：「那求子，也不是抄經書能求來的！你若真的想要孩子，我給你生就是，你別讓我一個人去抄經書。」她一進道觀，便覺得四處古里古怪的，細細瞧來又說不清哪裡古怪，可能是見慣了上清觀中那些超凡脫俗的道姑，再看這一處，總覺得十分彆扭！尤其是看到那披著道袍，被人稱作「老神仙」的道人瞧自己的眼神，就渾身不自在！

不過仔細想來，上清觀里的那一份超凡脫俗，多少有點兒金堆玉砌出來的嫌疑！而此處的道家弟子多出生草根，沒有優渥豐足的物質條件滋養，自然是少了幾分怡然脫俗！子卿不由在心中責備自己：這是生了一雙富貴眼了！

子卿好不容易被說服，便讓青兒陪著一起進廂房，哪知引導她進廂房的弟子卻不允許青兒跟進去，據說是因為有旁人在，會影響神仙施法！

子卿心中忽然生出一種可怕的假設，就在臨邁進門的那一刻，子卿縮回來腳！慌慌張張的往前院跑去，待見了正在前院等候的幾人！子卿一臉委屈巴巴拉扯著李陵的衣袖道：「我不要去抄經書，我向你坦白，一直沒有孩子，是因為——是因為——！」子卿說到此處，腦子與那根衝動的神經忽然同步了！

李陵正色道：「因為什麼！」

子卿眨巴著眼，支支吾吾的回道：「因為——因為——，我一直在服用——避子丸！」

李陵半晌未說話，過來許久方才陰惻惻的笑道：「避子丸！」他說完一揮衣袖，甩開子卿的拉扯！.jj.br>

來時氣氛融洽，滿懷期待！歸時便是十分敗興！子卿在馬車上聽著青兒不停的在她耳邊抱怨著：「娘子怎麼可以這樣？殿下待您一片痴心！娘子怎可這般無情無義——」

待回了蘭台，李陵也不曾與她說一句話，徑直回了書房！子卿則與青兒一同回了內園。

「一整個下午，你就像一隻蒼蠅一般，在我耳邊嗡嗡嗡，嗡個不停，我怎麼了，我錯哪裡了？我有我的自由，我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娘子可真是鐵石心腸，您知道您這樣有多傷殿下的心嗎？」

「你閉嘴！天色已晚，我要休息！」

「娘子！夫妻沒有隔夜仇！您就去殿下跟前認個錯，服個軟！」

「我就是不想生孩子，有什麼錯，他有必要對我那般橫眉冷眼的嗎？」

青兒勸道：「可能在娘子看來，這是小事，或許殿下十分在意孩子呢！娘子不如換個方式想一想，您在意的人將您在意的事，不當一回事兒，您作何感想？」

子卿細細品味她這話一番，果真咂莫出幾分滋味兒！她即刻起身沖青兒道：「掌燈！」她說著便披了外裳，小侍女已提著宮燈候在門外！子卿出門便向那侍女道：「去前院，瞧瞧殿下！」小宮女在面提著燈籠引路，青兒扶著子卿在身後行色匆匆！待到一處岔路口，子卿忽然叫住小丫頭道：「別繞遠了走小路！」

西樓之上，秋月清涼如水！李陵斜倚在榻上，指腹優雅的劃過書頁！門外忽然傳來侍女青兒的聲音道：「侍衛大哥，您就讓我進去見見殿下！」

「青兒姑娘請回吧！殿下已經休息了！」執宿的侍衛回道。

「燈燭還未撤下，殿下還未睡著！勞煩通融一下！青兒就說兩句話！」

起居室內傳來冷清清的聲音：「進來！」

青兒走進起居室內，還未開口便聽李陵冷清清的聲音道：「她讓你來的！」

青兒撲通跪倒在地上，抬頭看著一直埋首書卷李陵，認真的說道：「是青兒自己要來的！娘子她今夜來不了了！」

「孤也不想見她！」

「娘子她知錯了，剛才急著來向殿下道歉，繞了小道，被一塊小石頭絆了一跤，這會兒磕破了膝蓋！」

青兒說著，眼瞧著李陵從書卷中抬頭，如畫的眉眼微凝道：「傷的嚴重嗎？」

青兒回道：「膝蓋磕破了好大一塊，已經流血了！奴婢已經將娘子摻了回去！是娘子擔心殿下生氣，特意讓青兒過來告知殿下她知錯了，過幾日她傷好了，就來向殿下請罪！」李陵合上書卷道：「嗯！你回吧！」

待青兒回到內園，老遠就聽到子卿哼哼唧唧的喊疼！青兒走進室內，接過小侍女手中的藥膏，笑著對那侍女道：「你下去忙吧！」

青兒接著為子卿擦藥，子卿一邊哼哼一邊問道：「你可有見到殿下？」

「見到了，青兒已將娘子對殿下的歉意轉達到了！」

「哼！他聽說我跌成這幅狗吃屎的模樣是不是很開心？」

子卿正抱怨著，忽見李陵推門而入，她愣楞的問道：「你來做什麼？」

李陵搖著扇子，瞧著已被青兒仔細包紮過的腿道：「來看你跌成狗吃屎的樣子！」

子卿氣急：「有什麼可看的！」青兒見這情形，收拾了東西悄悄退出內室！

李陵輕搖摺扇點頭：「是沒什麼可看的，回了！」

子卿看著轉身欲離開李陵挽留道：「你別走！我有話對你說！」

李陵立在門邊問道：「什麼話？」

「你過來！」

李陵只得走到床邊，子卿伸手輕扯他的衣袖道：「你坐下！我有話與你說！」

李陵慢條斯理的坐下，看似隨意的問了句：「還疼嗎？」

「疼！」

「大晚上的，怎可以繞小路！」

「我是想早點兒見到殿下，想向你道歉，你別生我氣了！」

「你這樣沒心沒肺，是挺生氣的，可聽說你受傷，還是忍不住來瞧瞧！」

「殿下很喜歡小孩子？」

李陵不語，子卿只好繼續說道：「殿下要是真的喜歡，我以後為殿下生孩子就是！」

「你為何要背著我偷吃避子丸！」

「我只是不想殿下的正妃進門前，有個庶長子或庶長女膈應人！」她說完又斷斷續續道：「我的事，你都知道的，我母親是庶女，從小不被嫡母待見，日子過得十分慘淡！這就是我母親當初堅決讓我逃出柳家，不給你做妾的原因！如今我因自己意志不堅定，與你做了妾，已是違了母命，若是生下孩子，只會讓泉下母親更為痛苦！如果——如果你實在喜歡，我也不顧許多了！」

李陵閉上眼眸，攬過子卿笑道：「你大可不必擔心，安安心心的為孤誕下兒女，孤絕不讓他們受半分委屈！」

子卿依靠著李陵笑道：「我信你！」

「孤何時讓你覺得不可信了？」

「好像一直挺可靠！從來沒讓我失望過！」子卿說著又想起一件事來，他附在李陵耳邊原原本本的將心中猜測說與李陵聽。

待李陵聽完子卿的耳語，一臉震驚的問子卿道：「若真如你所說，為何從未有人告發？」

子卿小聲道：「我也只是猜測！倘若是用了迷香！當事人可能完全不知情！即使當事人知曉，又有幾人敢說出來，最終只得自己默默吞下苦水！」

李陵默默打量了子卿一陣，過了許久方才開口道：「明日讓人去查一查！」

子卿凝眉思索一陣，提議道：「殿下若是明目張胆的差人去查，定是查不出什麼？還會激起民怨！不如選一樣貌清秀的男子，讓其喬裝成女子，進去試探一番，瞧瞧廂房裡究竟有沒有古怪！」李陵點頭應允，他思索一番后，幽幽開口道：「你今夜匆匆去見我，是為哪一事？」

「當然是為前一事！」

「不信——！」

「雖然，后一件事也很重要，但在我心中，你最重要！」

「不信——」

「———」

「———」

過了兩日，李陵下朝歸來，沈良神色匆匆而來，跟隨李陵一同前往書房，待進了書房，沈良面色凝重的回稟道：「殿下昨日讓卑職去查的白雲觀，果然有貓膩！卑職讓趙湘喬裝成女子去求子，他被小道帶進一處廂房說要抄寫經文，他進了廂房之後，便有些暈乎，幸好提前服用過凝神的丹藥，他便裝做暈倒！未過一會兒，房裡出現一老道，在解他衣裳——」沈良頓了頓又說道：「那老道被趙湘制止后，還在滿口胡話，說要將自己的元陽給趙湘，可助他有孕！」

子卿初聽這話覺得好笑，回過神來，只覺背脊陣陣發涼，她那日若是進去，會遭遇什麼，不用言明！

李陵勃然大怒，拍著桌案道：「即刻帶人去摧毀那道觀，將觀中道人全部流放！」

子卿趕緊阻止盛怒之下的李陵道：「殿下！您若貿然將那道觀摧毀，勢必會激起民怨！」畢竟那披著道家衣冠的惡人們，可是糊弄過不少百姓的。

李陵道：「那就將他們的惡行，公之於眾！光明正大的逮捕！」

「殿下！萬萬不可！」沈良與李陵同時看向子卿，子卿小聲解釋道：「若是將他們的惡行公之於眾，那從前在這裡求子成功的夫妻，該怎樣面對輿論，尤其是妻子，她們本就受辱於人，心中有委屈也不敢說，錯不在她們，最後卻還要承受世人的謾罵和指責！有些真相太過殘酷，還是隱瞞下去的好！」

李陵點頭！沈良問道：「難道，就這樣讓他們繼續作惡？」

錦歌思索片刻，又來回將李陵與沈良打量一番，方才幽幽開口道：「我聽說，前一陣有山匪劫掠了一處茶鋪子，您二位覺得山匪會不會流竄作案呢！」李陵、沈良二人相視而笑！

待沈良走後，李陵十分歉疚道：「孤差一點兒，將你推入火坑！」子卿見他自責，勸慰道：「好了好了！不是沒去嗎？」

「幸好沒去！不然——！」子卿聽他這話，也陷入了深深的沉思，倘如她那日進了廂房受辱於人，他們該如何面對，李陵會不會棄她而去，她自己會怎樣面對———

李凌見她眉宇，越擰越深，輕握住她的手道：「孤有樣好東西給你看！」

子卿仰頭看著那如畫的眉眼，帶著絲絲哀怨之色點頭，李陵從書架上捧出一個白玉般的小瓷壇，放在書桌上，示意子卿打開！

她上前將那瓷壇打開，瓷壇里裝著半壇殷紅如血的細膩入硃砂！她淺淺笑問：「殿下這碾碾磨磨、淘淘洗洗、費時又費力，終是得了這小半壇硃砂，不容易啊！」

「硃砂浸過的紙，色澤艷麗，可百年不褪色！」子卿聽了他這沒由來的一句話，只笑不語！

近來，市井有些傳聞又熱鬧又新鮮，子卿倒是聽了不少！她有些心神不寧的坐於窗下，手中書捲來來回回反覆划拉著幾頁！她隨口問了青兒一句：「殿下，這一陣神神秘秘的究竟在做些什麼？」

侍女將茶水遞與子卿，輕聲回道：「青兒不知！」子卿瞧了青兒一陣，見她神色並無異常，又問道：「我聽說殿下，前幾日去寧國公府，拜望了國公爺，可有這事！」

青兒道：「好像是有這事！」

子卿將手中書卷，抵於下頦，似自言自語，又似向青兒發問道：「他去拜望國公爺有何事？」

「青兒不知！」

子卿不由心中遐思：難道真的像傳聞一般，他想娶柳家的姑娘做正妃？

她正胡思亂想之際，忽有外園的侍女匆匆而來，見了子卿回稟道：「娘子！前廳有中宮內侍、前來傳中宮娘娘的旨意！請娘子到前廳接旨！」

待子卿進了前廳，那內侍傳的旨意是召她即刻入宮晉見皇後娘娘！

子卿有些茫然的跟著內侍女官一同進了中宮娘娘的紫宸殿！

還未見到中宮娘娘，便有娘娘跟前的女官沁芳姑姑前來傳娘娘的旨意，讓她跪在紫宸殿前自省己過！

子卿無可奈何的跪在紫宸殿外！小聲的嘀咕道：「為何要自省！」一旁的陪跪青兒，輕扯了一下她的衣袖。子卿抬頭，見沁芳姑姑正冷漠的看向自己，壓低聲音道：「狐媚惑主！」

子卿低頭，心中辯白：她什麼時候狐媚惑主了！沁芳姑姑見她老實跪下，便轉身離開，子卿瞧著她穩重端莊的姿態，不禁感慨，不愧是中宮娘娘身邊的近侍，這樣的款兒，一般人可拿捏不準呢！子卿一時又想到韓素，同樣出身韓家，這侄女跟姑姑間的差距可不是一星半點兒啊——

自沁芳姑姑離開后，紫宸殿進進出出、來來往往的宮人皆視殿前跪著的二人如無物，他們有條不紊的干著自己的活兒，不曾有一人多嘴問過她們主僕二人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