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跟蹤
淼淼不敢讓顧郁當面拆開賀卡，感到莫名羞恥，她趁著顧郁不在座位，將禮物放在他的桌洞里。
不過禮盒太大，塞不進去，淼淼只能擺在桌面上。
她背著書包匆匆離開教室，走到路口打車時，忽然又覺得應當留下觀察顧郁的表情，待他收下，淼淼再理直氣壯的找他要屬於自己的那份禮物。
顧郁肯定忘了。
的士車停在路邊，淼淼坐在後座，如往常般說了句：「去東陽里小區。」
她取下書包放在旁邊，抬眸無意間對上後視鏡里打量的目光。
是一個約莫四十左右的大叔，臉窄而長，眉毛稀疏，眼睛略有些渾濁，扁平的眼皮顯得男人目光獃滯，眼袋青紫，面色枯黃。
對視短暫，淼淼來不及反應，大叔已經挪開了眼。
到紅綠燈路口，大叔打著方向盤轉去另一個方向，淼淼心臟一跳，緊張地攥著校服衣擺，「叔，去東陽里不走這邊吧？」
大叔笑著解釋：「走這邊也能到，紅綠燈前方堵車，走不通。」
之前也有不少因為堵車而繞路的司機，淼淼安慰自己別多想，她看向窗外，路上沒什麼行人，穿行的車輛一閃而過，車窗蒙著灰塵，不太乾淨，淼淼嘗試按下車窗。
毫無反應。
「前面有個興旺大酒店，學生特別喜歡去。」大叔突兀地說，後視鏡里的那雙渾濁的眼再次定在淼淼臉上。
淼淼對司機的話感到不適，她呼吸屏住，想到一種可能。
淼淼在椿城生活十多年，在一中讀了兩年書，對附近的建築了如指掌，這條路並沒有司機所說的興旺大酒店，看見他揣摩淼淼的眼神，淼淼背脊發涼。
會不會，司機在試探她對周圍的熟悉程度。
淼淼的手心滲出冷汗，乾笑：「叔，你記錯了吧，前面就是施工區了，哪有什麼興旺大酒店。」
「是嗎……」男人嘀咕著，沒再繼續看淼淼。
手機放在家裡，淼淼手邊沒有任何可以聯繫別人的方式，附近還零星有開業的超市和小餐館，要是繼續往前，就是一片正在拆修的居民樓。
淼淼強裝鎮定，背上書包，喊道：「你繞遠了，就在這裡停車，我哥還在小區口等我，沒幾步路，我自己走回去。」
大叔彷彿沒聽見般，淼淼眼睜睜看著他越開越偏。
淼淼大感不妙，嚴肅警告，「我和我哥約定好了八點一刻小區口見面，我如果沒有按時到，他就會來找我，學校周圍都有監控，你最好別動歪心思，否則我父母不會放過你的！」
「說話小心點，什麼叫歪心思，現在的學生挺會潑髒水。」
大叔語氣不太好，值得慶幸的是，的士回到正軌，緩緩駛上淼淼熟悉的路段，抵達小區門口，淼淼打開門飛快下車。
並沒有淼淼所說的哥哥，冬風寒冽，時間已晚，周圍連出門溜圈玩耍的人都沒有。
那個的士車停在路邊並未開走，反而降下一截窗戶問：「學生，你的哥哥呢？要不我送你回去？」
淼淼沒理他，攥著書包背帶，硬著頭皮往前走，總覺得身後有一道目光注視她，粘膩地追著她，如影隨形。
不多時，車門關合發出「啪」的一聲，聲音傳回耳畔，淼淼不過行了百十來步，她頭皮發麻，直冒雞皮疙瘩，邁開腿往家裡跑。
或許是淼淼太過於敏感，又或者是確有其事，淼淼聽見男人拖沓的腳步聲，愈來愈近，愈來愈近，啪嗒啪嗒踩在淼淼脆弱的心弦。
明明平時幾分鐘的距離，淼淼卻覺得像走了幾個世紀，她的後背滲出冷汗，整個人泡在冰窖中一樣，她一步不停，不敢回頭。
看著前方的拐角一片昏暗寂靜，旁邊幽暗的綠化林，還有看起來就很適合拋屍的垃圾箱，淼淼真的是眼淚都要掉下來了。
她順著拐彎的視角，餘光瞥見司機正快步跟在她身後三步遠的距離，和淼淼的視線相遇，他一點不怕，反而虛虛地圈著手指，在他的下身做出上下滑動的暗示性動作。
淼淼被噁心得泛嘔，她管不了其他，一把取下書包砸向那個人渣，然後拔腿就跑。
她跑，身後的人立刻追了上來。
淼淼的腿上沒什麼力氣，冷空氣吸進肺里，絲絲地疼，一路上連個鬼影都沒有淼淼都得說一聲操，如果不是看見前方熟悉的身影，淼淼幾乎要崩潰了。
少年穿著一襲黑色風衣，肩寬腰窄，身姿挺拔，耳朵里塞著耳機，他左手揣兜，右手調試P3，經典的粵語歌在耳畔切換。
淼淼沖那個身影大喊，「哥哥！」
司機的手指碰到淼淼的衣角，拽了一下，沒抓穩，他罵句小婊子，淼淼登時汗毛豎立，冷汗淋漓，加快速度，悶著腦袋跑，儘力拉開距離，她扯著嗓子哭喊：「哥哥！顧郁哥哥……顧郁！救命啊！顧郁哥哥！」
眼淚滑過淼淼的臉頰，她吸了幾口迎面而來的涼風，哽了一下，喊出來的聲音含含糊糊，「顧郁哥哥……救救我……救救淼淼……」
顧郁若有所感，他取下一隻耳機，清晰地聽見小同桌帶著哭腔的餘音。
少年轉過身，一剎那，一抹倩影撲進他的懷裡，衝擊的速度過快，撞得他往後踉蹌一步。
柔軟的手臂緊緊環著的腰，淼淼死死地抱著顧郁，像抱住了救命稻草，她埋在顧郁胸膛，身體難以抑制地顫抖。
「有個的士司機在跟蹤我……」淼淼小聲嗚咽，毛絨絨的腦袋一聳一聳，可憐極了。
顧郁眉心微皺，撩起眼皮，巷尾陰影里黑漆漆的影子站著觀望會兒，遲疑地後退離開。
他的眼神漸冷，回抱著懷裡抽噎的人兒，抬手揉揉她蓬鬆的頭髮，嗓音低沉溫柔，擁有安定人心的作用，「別怕，有我在。」
埋在顧郁胸膛前的少女點點頭，她擦著眼淚，臉色還是略有些泛白，顧郁將手裡的耳機給她帶上，舒緩的音樂安撫著淼淼的情緒。
「你的書包呢？」
「剛才著急，扔路上了……」
顧郁的指腹抹去淼淼眼尾的淚痕，他取下另一隻耳機，連著書包和P3一起遞給淼淼，輕輕地拍拍她的背。
「去前面張叔家牛肉麵館等我，我去給你拿書包。」
麵館就在前面百餘步的地方，店面內的燈光照亮外面的幾個階梯，從玻璃門往裡看，還能看見裡面零星坐著幾個客人。
淼淼抱著顧郁的書包去麵館，張叔招呼她隨便坐，淼淼只挑了個貼近玻璃門的位置，默默地看著外面。
P3播放著楊千嬅的小城大事，歌詞唱道：
吻下來，豁出去，這吻別似覆水。
再來也許要天上團聚。
我下來，你出去，講再會也心虛。
我還記得到天上團聚。jj.br>
……
沒有足夠證據，即使報警也最多只是讓人渣在局子里蹲兩天，而流言對淼淼造成的影響卻是不可逆的，顧郁尊重淼淼的一切做法，但在此之前，他要以最直接的辦法出出氣。
如果有敏銳的行人路過，他們可以隱約看見綠化帶深處的身影，司機痛苦地抱腹蜷縮在地。
在這裡將人渣揍了一頓，顧郁還想把他拖著塞進垃圾箱。
畢竟垃圾就應該呆在他該待的地方。
司機的求饒和哀嚎全都化作耳旁風，如果淼淼沒有遇見他怎麼辦，如果淼淼跑得慢些怎麼辦，顧郁只要想到淼淼受到屈辱的樣子便怒不可遏。
少年的腳尖挑起他的臉，眼神暴戾，冷冷道：「收斂起你那不管用的東西，以後我看你一次打你一次。」
顧郁拿書包比淼淼預計的時間長，她甚至怕顧郁出了什麼意外，又不敢貿然出門找他。
淼淼心裡著急，坐立不安，剛說動張叔和她一起出去看看，玻璃門就被驀然拉開，室外的冷風隨之灌入，沖淡了麵館潮熱的溫度。
風捲起少年的衣角，他眉眼淡漠，看向淼淼的目光卻染上笑意。
顧郁單手拎著淼淼的書包，沖淼淼招招手，「走吧，小豬崽，我來接你了。」
兩人並肩離開麵館，淼淼伸手拿自己的書包，顧郁沒給，只讓淼淼老老實實抱著他的空癟的書包。
小豬崽的書包挺沉，書包尾部墜著鼓囊囊的一團，顧郁估測包里裝著好幾個蘋果。
到了樓下，顧郁才換回自己的書包，他叫住要上樓的淼淼，在淼淼疑惑的目光下，從書包里拿出一個小禮品袋。
袋子里裝著幾個精心挑選的發圈，都是顧郁覺得很適合淼淼的款式。
開學時淼淼還剪著齊肩短髮，現在她的頭髮長了一截，已經可以紮上去了。
顧郁其實對這份禮物並不滿意，但最終還是只能送這個。
思考給自己喜歡的女孩子買什麼禮物，比數學奧數還難，加之他手上拮据，不能給淼淼較為貴重的禮品，除了多費些心思，好像沒什麼能做的。
淼淼以為顧郁完全忘記了禮物的事，當她看見躺在袋子里的發圈，心裡酸軟一片，她將禮物捧到心口，琥珀色的眼眸盈著光，淼淼抿唇笑著，認真地說：「謝謝你，顧郁，這是我今天收到的最喜歡的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