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十四章:像條狗般繞著他轉
第二十四章:像條狗般繞著他轉
「咕……呃……咕……咳咳!」
黑暗中,景乾陽被人粗暴地捏住臉頰,強行撬開嘴巴灌酒。
灌酒的人絲毫沒有顧慮他的感受,任由酒液嗆得他差點窒息。
「咳……等一下……」
那人辦完例行公事便立刻離開,全然不理會景乾陽的呼喊。
——這樣的日子還要持續多久……景乾陽絕望地想。
他不知道自己身處何方,亦不曉得現在是什麼時候。
他的腦海一片混沌,唯一尚算清晰的景象是一張近在咫尺的巨大狼嘴,彷彿下一秒就會把自己活活吞噬。
除此之外,他還隱約記得強烈的震動、倒塌的牆壁、熊熊的火焰、鮮紅的血液、狼人的獠牙、血族的利爪……這些記憶片段零散且模糊不清,只有一件事能夠確定,那就是他一直在拚命逃走,並多次跟死神擦身而過。
然而他恐怕還未完全逃出它的魔掌,否則便不會身陷此地。
他被灌的酒里似乎含有強效安眠藥,故此他大部分時間都是處於昏睡狀態,醒來后亦神智不清,五感模糊,渾身疲軟,如同廢人一樣。
此外這裡的空氣瀰漫著一種燃燒過的草藥味,濃郁而甜膩,聞了會讓人產生飄飄然的感覺,彷彿嗑了迷幻藥,難以集中精神思考。
不過也多虧了這些麻痹理智的酒精和草藥,讓他能夠暫時逃避現實,倘若他一直保持清醒,怕是要精神崩潰。
由於手腳和脖子都被銀鏈束縛著,因此他的行動範圍極其有限。
這裡的環境比他早前待過的異端裁判所更惡劣,他只能睡在粗糙的石地上,被子只是一件不知屬於誰的外套,生理問題則是在角落的排水溝解決。
困在這裡唯一的好處是定期會有人來灌酒,酒里含有高濃度人血,因此他沒有餓過肚子,身上的傷口也逐漸康復了。
日復一日被禁錮在黑暗中,當景乾陽以為這場噩夢永遠都不會結束時,把他囚禁的幕後主腦終於現身。
在睡夢中聽到聲響,景乾陽緩緩睜開雙眸,並且看到了這段日子以來的第一道光芒。
雖然只是幽微的燭光,但仍然讓他感到刺眼,雙眸湧出了生理性淚水。
「晚上好。」
往聲音來源一瞧,對方的身份並沒使他過於驚訝,正是吳皓軒。
只見他好整以暇地坐在一張高背椅上,右手舉著酒杯,向景乾陽微笑著打招呼。
他身旁有張堆滿書籍的桌子,腳邊散落了許多空瓶,剛才他似乎一直在喝酒。
景乾陽環顧四周,這裡比他原先想象的更高挑和廣闊,亦更陰森可怕。
這是一間偌大的石室,沒有任何窗戶,只有一扇厚重的鐵門。
正中間的地面刻畫了一個巨大的魔法陣,一個漆黑的長方形箱子置於其上。
天花板懸挂著一隻血跡斑斑的大鐵籠,四周擺放著生鏽的刑具和各種詭異的道具,牆上釘著動物的屍體,角落還堆積著疑似人類的殘骸。
想起這些天來自己一直跟這些東西作伴,景乾陽便感到毛骨悚然。
「我在哪?」景乾陽問。
「幽靈堡的地窖。」吳皓軒放下酒杯,站了起來,「這是一座酒庄,原本屬於我叔父。因為他沒有子女,死後便留給我了,我在十三歲時繼承了他的爵位和財產。」
「你叔父……很喜歡黑魔法?」
「如你所見。」吳皓軒微微頷首,「他畢生沉迷於惡魔信仰,「該隱的後裔」正是他一手復興。當初我看到這個地窖時也嚇了一跳,後來才發現這裡簡直是藏寶庫,我追求的東西統統都在這裡。」
「你們……不,你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你很快便會知道了。」吳皓軒緩步走到黑色箱子旁邊,輕輕地撫摸,「奇迹即將誕生,我希望你能一起見證。」
景乾陽皺眉,「我沒空陪你,我要離開。」
「我承認這裡並不舒適,這些天我一直在忙,只能間中來看你,接下來我會把這裡弄得更適合居住。」吳皓軒說,「你喜歡植物是不是?我下次來時給你帶幾束花。」
「問題是在這裡嗎?」景乾陽冷冷地問。
「總之你太會鬧事了,我不能讓你到處亂跑。」
「那你還不如乾脆殺了我。」
一隻酒瓶突然飛向景乾陽,但是刻意偏離目標,結果在牆上砸成粉碎。
「不要挑釁我,你以為我不想?」吳皓軒沉聲說,「要不是我曾答應我媽會照顧你,我早就動手了。」
「那你現在做的一切,可真值得她驕傲。」
吳皓軒突然沖向景乾陽,抓著他的頭髮把他狠狠地往牆上撞,撞了十幾下才停手。
「要是你再亂說話,我真的會殺了你。」吳皓軒用發紅的眼睛盯著他,一臉咬牙切齒。
景乾陽被撞得頭昏腦脹、皮破血流,別說是說話了,連維持意識也成問題。
吳皓軒坐回椅子上,徑直喝起酒來。
沉默了一段漫長的時間,他再度喃喃開口。
「一直以來,媽媽都鬱鬱寡歡,有時還會流淚。」
吳皓軒像是說給景乾陽聽,也像是說給自己聽。
「我問她為什麼不開心,她說她的妹妹和妹夫死了,她的小外甥下落不明。雖然大家都說那孩子已經死了,但她堅信他仍然活著。她幾乎沒有求過公爵任何事情,但是卻懇求他派人去尋找那孩子。jj.br>
後來媽媽帶著我和奧黛莎離家出走,我們亦不斷尋找那孩子的去向。直到她離世前不久,她還要我答應她,無論如何都要找到那孩子,把他當成親弟弟愛護。」
聞言,景乾陽不禁動容,他雖然跟這位姨母素未謀面,但對方原來一直如此關心自己。
「直到媽媽死後,公爵這才正式展開搜尋。經過好幾年的查找,那孩子終於被發現了。
公爵讓我接近他,想辦法把他帶回薔薇之庭。我對這份差事興趣缺缺,但是能夠趁機離開血族社會,卻是我求之不得的事。」
吳皓軒把杯里的酒一飲而盡,之後繼續說下去。
「在那個春日的早晨,我初次看到了那孩子。我在遠處暗中觀察他,他長得跟親王和王妃很像,甚至跟我有幾分相似。
他站在朝陽里,頭髮、皮膚、眼睛……全都閃閃生輝,在他身旁還有個傻呵呵的傢伙,像條狗般繞著他轉。」
直到此時,景乾陽才了解吳皓軒尋找自己的始末,至於對方口中的傻狗,指的自然是南宮宇。
「在我想象中,他一直是個孤苦無依的可憐蟲,悲慘地等待著旁人拯救,事實上他卻活得比我還好,根本不需要任何人幫助。」
吳皓軒嗤笑一聲,再為自己倒了一杯酒。
「真是諷刺,明明是血族王子,卻在教會成長,光明正大地活在人類社會,甚至當上了神民。我也寧願自己從小被遺棄,也勝過活在食古不化的血族社會,對著一個家暴妻子的垃圾父親。
看他活得那麼輕鬆自在,我便覺得噁心。於是我把他從人類領土帶回血族社會,把他從陽光底下拉回黑暗裡,強迫他承擔自己的身分帶來的責任。可笑的是,他卻對我感恩戴德,把我當成真正的兄長。」
「原來……你是這樣想的。」景乾陽低聲說。
「其實我也不是討厭這種兄弟遊戲,偶爾陪他玩玩也蠻有趣的,有些時候,我甚至會覺得我們就是親兄弟。不過對他來說,我這個血緣兄弟,大概遠遠比不上那個所謂的骨肉兄弟吧。」
吳皓軒嘲弄地說。
「然而哪怕是親兄弟,我也不容許對方阻礙我,要是成為我的絆腳石,便要有被我剷除的覺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