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入堂高坐方為君
甘媱可不信，舊時臣將甘願無條件復興舊朝，為甘氏復仇。
「入堂高坐方為君，一統天下方是主。」她輕喃著，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冰涼的指尖劃過椅背，並未坐下，「天青蠶絲與金絲蠶材質的布匹，許多年未見了，叔伯有心了。」
「末將惶恐！」姬震冰微退半步，心底不得不承認，這丫頭確實如自家父親所言，擁有上位者的威壓。
甘媱垂眸，坐了下來，手指撥弄著桌沿，看著那虛浮桌面的行軍圖，距離最近的位置有一座宏偉的城池。
那是她的家，一個不復存在的地方。
「末將姬震冰，見過宛雛帝姬。」姬震冰忽而單膝跪地，行了一個標準的士禮。
稱呼更是從郡主變為帝姬，這是君臣真正的忠心。
甘媱轉而看向姬震冰，她到此地之前，盤了一個棋局，對姬氏，她並非沒有恨意，當年只差兩里便可接應，然姬氏卻緊閉城門，並放出話說：「離蘇不再為姬氏主母。」
至此，才造成更大的傷亡，包裡外，離蘇師父的殞命。
看著面前的男子，壓在心頭無數的疑問卡在嘴邊。
當年為何不出手，為何任由幾個老糊塗緊閉城門，把持源洲……可話到口邊，怎麼都說不出。
尤其是聽到「宛雛」后，更是沒了一絲笑意。
「宛雛，鵷雛之一，高潔之意，祥瑞之兆。」當年榮冠的象徵，在如今看來，卻成了滑天下之大稽的笑話。
最後吐了口濁氣，收回思緒道，「您起來吧！如今沒有隱之度，更沒有宛雛，有的只是甘媱。」
姬震冰抬眸再次說道，「末將自知當年罪不容誅，亦是無從辯解，請容末將陛下所交代之事完成，再負荊請罪。」
甘媱面上依舊看不出動搖，只輕輕的說了句，「姬族長，你該向你的妻子，向那些從姬氏出去，最後卻不得進宗祠的的百餘位戰士認錯。」
殺人誅心，莫過於此。
目光兩兩相對，本該劍拔弩張的氣氛，在這刻卻激不起半分火花。
姬震冰多年慣會裝瘋賣傻，可在這刻，掀不起一絲嬉笑的情緒，因為少女說的沒錯，多年來自己的逃避，一直覺得是姬氏的其他人害死了離蘇，可他沒有保護好自己的妻子啊！
「你把天璣令給我。」甘媱揉了揉耳朵，道出今日此行目的。
不想再聽面前的人如何慷慨激昂，再多的廢話也換不回死去的人。現在當務之急還是掌握更多的人馬，才能復仇。
而當年阿爹命其偷偷培養的死士，至今也有些年頭了，該出動了。
"這個......"
"你是要拒絕？"少女的眸子多了絲寒意，手指撥弄著鏈戒，估量著與之對上的勝算是多少。
姬震冰並未遲疑太久，或許更多的是沒了那份底氣。慌忙從桌子底的暗格里取出一個盒子，雙手奉上。
甘媱接了過來，只見黑色質地的盒身，打磨很細緻的邊沿，似乎是來自於百獸城的東西。
抬手打開，便見到一枚通體鵝黃的令牌，靜靜的躺在裡面，沒有半分灰塵，說明持令之人常常拿在手中。東西到手，也不怕對方耍詐，畢竟這一路還得和自己合作。..
「這個瓶子里是解除反噬的葯。」甘媱很是爽快的，翻手從鏈戒中拿出一個小瓷瓶交到姬震冰手中，緩緩輕吐著，「讓姬少主每次日出日落之時各服用一粒，裡面有三日的量。等公示之日，我會再給餘下的葯。」
做完這些后，也不再耽擱，轉身出了暗室。
姬震冰握著手裡的瓶子，看著大開的房門，少女離開的背影。
他知道自己的時代已經落幕，年輕人的時代才剛剛開始。
【源洲.姬氏祠堂】
幾日後，祠堂外的公示牌前堆滿了人，打遠處望去，只見密密麻麻的人頭。各種聲音混雜到一起，有驚喜的，有嘆息的，還有掩面喜極而泣的，更有甚者，竟然激動之下暈厥的……
在人群之外，站著一男一女，原本絕美的臉，攢滿了惡毒的神情，目光一瞬不瞬的死盯著，排在首位的兩個名字——甘媱，姬以寒。
姬書不加掩飾的妒意寫在了臉上，心底的殺意越來越深——與她並列的名字基本該是自己，憑什麼廢物都能上榜。
姬憐冷哼一聲，暗付著，惡女配廢物，還真是絕配！
側頭看了看身邊人，眸子多了一絲嫌棄，早先覺得，人笨容易控制。可沒想到這蠢貨，竟然如此懦弱，錯失了那麼好的機會。
想到自己從海里爬出來的狼狽模樣，就恨不得將那賤人碎屍萬段，若不是之後的關卡，手段狠，她估計會和這蠢貨葬身在塔域之中了。
眸子一閃，再度落到榜上的姬書兩字上，還好能拿到那份東西，屆時讓他把東西給自己就足夠了。
轉過身，拍了拍姬書的肩頭，帶著幾分勉強，「小書，咱們還是前三，總歸好的。」
姬書嗅著幽幽冷香，心頭的情緒被撫平了不少，大手一抬，隔著薄紗，握住盈盈一握的小腰，眸底多了一抹灰色，「那你可得好好陪我。」說罷，兩人消失在街角處。
這頭人群吵鬧，而另一頭的拐角處卻是靜謐無比。青色馬車上，車內裝飾被換成了素鎬白，唯有一抹藍擺在桌上，一塵不變的單調。
一襲白紗的少女斜靠著，撩起一角帘子看了看人群，慵懶的打了個哈欠，本以為公示會看到一些好玩的，沒成想放眼望去全是人，就連空氣中都是汗味。
「這又不是趕集，用得著拖家帶口的來看榜嗎？況且這不過三試的，已經被遣返回去了，何必眼巴巴的來看？」
連翹一邊添茶，一邊解釋著。
「姑娘你久居深院有所不知，這魁院不管是在以前，還是如今，都是難如登天的存在。在普通人家，能得此殊榮便是天大的好事，那在宗族，那更是揚名立萬的機會，怎叫人不高興啊！」
隨著茶香散開，將秋日最後的一絲炎熱帶去，配合帶著絲絲花香的糕點，倒也是愜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