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東窗事發
祁琮煜前腳剛休養好身體沒幾天,指揮部的任務又下來了。
蘇慕心即使不放心,也沒去攔著。臨期期末,她的忙碌程度也不亞於本科階段,看她忙的沒時間接電話打電話時,祁琮煜也放心的去出了任務。
「你們婚禮籌備了半年了,祁琮煜和路遠哥又出任務了。」
「能怎麼辦?先放著唄。」鍾琪的語氣聽上去輕鬆,但是從眼中一閃而過的失落並沒有躲過蘇慕心。
蘇慕心和鍾琪約在學校的咖啡廳見面,祁琮煜和路遠出任務已天,時間並不長,兩人還是有些擔心的,上一次的失聯讓她們心有餘悸。
鍾琪周末休息在家裡待不住,只好帶著自己的婚禮計劃冊到學校來找蘇慕心。
「你看啊,這都是婚禮的方案,我選的都頭大了。」
蘇慕心伸長了脖子,配合著鍾琪,她看著一張一張照片,每一張都很好看,西式的,中式的應有盡有。
鍾琪瞧著蘇慕心認真看的樣子,「你們結婚申請還沒下來嗎?好幾個月了吧?」
「啊?嗯。」蘇慕心最近正因為這件事心煩,成然那邊必然是已經接到了政審,但是那天她不知道怎麼解釋,關了機沒給成然回電話,現在就有些後悔,這件事拖著,她更不知道該怎麼處理。
「挺奇怪的,我們那個時候政審很快,爸爸媽媽都在部隊里,申請在部隊里轉了一圈就下來了,前後才十天。」鍾琪的政審相對容易,確實雙方父母都在部隊里,真的只是轉了一圈而已。
蘇慕心隨便應付了鍾琪,低著頭又給辛冽發了微信,打聽一下狀況。
xin:家裡咋樣?
lie:你還活著?
xin:……
lie:奶奶這幾天能把我們吃了,你怎麼不接她電話啊?
xin:政審到家裡了吧?
lie:額……嗯,那天晚上到的,爺爺被奶奶莫名其妙罵了一頓,兩個人幾天沒說話了。
蘇慕心正想再問些什麼的時候,手機頂上忽然多了一條提醒來自置頂微信的信息提醒——我回來了。
「他們回來了!」蘇慕心沒再回復辛冽的微信,一口氣喝掉了還剩下的半杯咖啡,把手機屏幕拿給鍾琪看。
「嗯?這次這麼快?」鍾琪刷新了一下自己的手機頁面,路遠的信息也到了。
兩人動作非常一致,收拾自己的東西回家。
蘇慕心開車回去的路上先給祁琮煜打了電話,她想著買點東西回去,想問問祁琮煜想吃什麼。
「心心,你回來了沒?我想見你。」祁琮煜的聲音聽著並不對,等紅綠燈的間隙蘇慕心被他的情緒帶了過去,他的聲音悶悶的聽著有氣無力。..
「你受傷了?」那邊的聲音聽著極為虛弱,祁琮煜什麼時候這麼說過話。
「沒有,沒事,你回來吧,先回來我們一起去買菜。」祁琮煜匆匆掛了電話,兩個人在一起的這些年,祁琮煜從來沒有過一次沒聽完她的電話就掛斷的時候。
「滴滴滴————」
後方的車按下了催促的喇叭聲,蘇慕心才回過神看見了面前的紅燈早已經變成了綠燈,一腳踩下油門,加速回家。
車輛川流不息的午休時間,蘇慕心被堵在半道上,很是心急。
蘇慕心剛進屋,就被一直等在玄關的祁琮煜抱了個滿懷。
感知到他的低落,蘇慕心拍了拍他的後背,半晌才開口:「你怎麼了?」
「結婚申請出了點問題。」
「嗯?」蘇慕心還想問出什麼問題了,她的手機響了起來,是她躲不掉的,成然的電話。
「祁家那小子是中部戰區的特種兵??你怎麼不提前說!你分了一個特種兵又找了個特種兵?你是不是成心想氣死我!」
洛杉磯那邊的信件相當慢,政審的信件在路上走了兩個多月,在祁琮煜這次任務的前一天才到位於洛杉磯的辛家。
「姥姥,我什麼時候氣過您?」蘇慕心的表情已經非常差,攥緊了手心捏的手指發白,她看著祁琮煜同樣無血色的臉先回了房間鎖了房門。
成然對祁琮煜的態度從那個時候的「這個孩子」直接變成了「祁家那小子」。
屋裡的蘇慕心和成然起了爭執,祁琮煜聽得不夠真切,根據剛才蘇慕心手機話筒的漏音,他也能猜的出來。
他知道她姥姥反對,政審卡在了辛家,他要怎麼告訴蘇慕心,結婚申請並不只是出在她姥姥反對的問題上,還有一點是他主動撤回了申請。
指導員的電話打了過來,祁琮煜拿著手機走進了陽台,拉上了玻璃門。
「小祁,結婚申請是已經撤回來了,你不後悔么?」
「指導員,如果是以前我一定會希望這個申請24小時就能下來,現在我慶幸還沒走完流程。」
這一次任務結束之後,祁琮煜似乎下定了決心。
「我知道這件事對你們影響很大,但是不一定要犧牲自己的婚姻。」
「指導員,我不知道下一次死的會不會是我。」
祁琮煜的話讓電話那頭沒了回應,這種事情,誰都沒有準。
電話掛斷之後,祁琮煜從陽台走回了客廳,手上捏著手機,手指用力到泛青。
他從未成年起想的最多的就是娶她回家,現在卻要親手放棄這件事,沒人比他更心痛,心如刀割一般,祁琮煜幾乎快要被自己逼到窒息。
蘇慕心走出房間的時候眼睛紅紅的,祁琮煜知道她剛哭過。
「姥姥那邊我一定會想辦法的,不行我們就先生個孩子。」蘇慕心知道祁琮煜一定聽到了,成然剛剛的動靜隔著電話都聽得非常清楚,她又想起了之前動過的歪腦筋。
「別想這個,再等等也沒事。」祁琮煜捨不得對她說重話,只能用等等兩個字拖延時間。
祁琮煜的反應自然而然的被蘇慕心當成了安慰,她剛跟成然發生完爭執,成然的警告還在她耳邊一遍遍重複著,她現在一股腦的只想儘快解決這件事。
蘇慕心的想法不是簡單的說說而已,她脫掉了外套直接就向祁琮煜身上撲了過去。
「阿煜,我們生個寶寶,所有事情都能解決。」
祁琮煜看著面前紅著眼睛著急的沒有出路的蘇慕心,他實在是無法狠心的拒絕她。
可是當下,他就像是老土劇情里隨時面臨死亡的人,他從前認為那些因為自己將死,將愛人推開的劇情都是扯淡,真正的愛人就應該同生死共患難,但當這件事有可能會發生在自己身上時,他也沒想到自己居然想到的也是放了她。
「心心,你冷靜一點。」祁琮煜看著趴在自己身上眼淚早就已經橫流的蘇慕心,他狠著心叫醒她,讓她保持冷靜。
「我怎麼冷靜!我如果沒有去洛杉磯,說不定我結婚的事情也不會輪到辛家來管!」
蘇慕心現在後悔於當年的自己急於逃離,她如果知道自己會和祁琮煜產生糾葛,她就算在校園的言語暴力里咬咬牙堅持,她也不會選擇回到辛家。
「心心——」祁琮煜著急的叫著她,這個人已經在和成然的矛盾里昏了頭腦,失去了理智。
「你是不是不想娶我了?」蘇慕心忽然從祁琮煜的身上坐了起來,她看上去像是冷靜下來了。
祁琮煜被蘇慕心突然的話噎住了,他該怎麼回答的才正確?他怎麼可能不想娶她。
不知道是哪裡來的一股勁兒,蘇慕心看著祁琮煜遲疑的樣子似乎看見了自己認為的答案,賭氣的穿好了衣服,拉開了家門,開著車走了。
還是上次的那家酒吧,蘇慕心一進去就看見了鍾琪已經喝了好幾瓶。
「姐妹,你怎麼也來了?」
「來我給你開酒,不醉不歸!」
兩個人沒人問原因,蘇慕心一坐下就開始喝酒,一來一回,你干一杯我干一杯。
真正想要灌醉自己的時候,反而越喝越清醒。
地上滾動的都是酒瓶子時,蘇慕心感覺自己的大腦還是清醒的,她能走直線,能扶著鍾琪一起出門打車,能清楚的告訴司機她們的目的地——軍區家屬院。
鍾琪已經很久沒回家,最近醫院的心理科忙的團團轉,全家上下還沉浸在她即將結婚的喜訊里,路遠雖然總出任務,這一次回來,兩家都盼著先把婚禮辦了,讓兩個人去領證。
蘇慕心把鍾琪送回家之後,鍾媽媽很是詫異於鍾琪的爛醉,也擔心的看著一身酒氣的蘇慕心,擔心的想讓鍾琪的弟弟送她回去,卻蘇慕心被拒絕了。
蘇慕心坐在了家屬院的小亭子里,小時候,她和祁琮煜因為家裡熱在這裡寫過作業,最後因為蚊子太多沒幾分鐘就打鬧著回了家。
她坐在小亭子里被熱風吹過一陣又一陣,站起身,決定好——回家。
「媽媽——媽媽開門——」蘇慕心深呼吸了好幾口之後才發覺自己頭腦發脹開始犯暈,她趴在自己最熟悉的防盜門前拍了拍門。
「哎喲,我的寶貝啊——怎麼喝成這樣啊?」禹禮穿著夏季睡衣從床上起來開的門,牆上的鐘錶已經顯示是凌晨一兩點。
「媽媽——姥姥不讓我嫁給阿煜——阿煜也不想娶我了……」蘇慕心直接坐在了樓道的瓷磚地上,她撲在了禹禮的懷裡,把自己滿腹的委屈全部傾倒了出來。
「怎麼可能呢?阿煜最大的夢想就是娶你。」禹禮聽著覺得不可思議,祁琮煜怎麼會不想娶蘇慕心。
「那我跟他說先生個寶寶,他為什麼不說話?」蘇慕心的兩行清淚直接順著眼角流淌了下來,流到下巴上時,晶瑩的淚珠又落在了她白色的衣衫上,散開一圈一圈的水痕。
祁君聽見了門口的動靜,起身出來的時候發現門口坐在地上哭哭啼啼的人是蘇慕心,先和禹禮一起把人扶進了客廳,樓道里的風嗖嗖直灌進屋裡,外面好像開始下雨了,帶著濕度的風在深夜有些發冷。
祁君順手就要關上門,就在門要閉上之際,一隻冰冷的手卡住了門縫,阻止了他的動作,他抬起頭,迎面對上的是祁琮煜一雙通紅的眼。
軍區家屬院的這個夜晚不夠平靜,東邊西邊的兩棟樓,都有住戶亮著燈,裡面能聽到的動靜都近乎一致,有人在哭,哭的撕心裂肺。
祁琮煜坐在他過去十幾年間天天和蘇慕心面對面互嗆吵架的餐桌上,他的視線固定在了客廳里,沙發上罵罵咧咧的蘇慕心根本沒發現他在。
蘇慕心從自己的口袋裡掏出了一張紙,是祁琮煜的保證書,這半年,他一共出了兩次任務,她只要有心慌時就會拿出這張紙看一看,好像看完之後,她會放心一段時間,因為拿出來的次數太多,這張紙已經皺巴巴的了。
蘇慕心喝的前言不搭后語,禹禮大概能懂的意思就是祁琮煜出任務回來就變心了,回來之後什麼都要放緩,在姥姥的施壓之後,祁琮煜才是那一根讓蘇慕心崩潰的稻草。
後半夜,確定蘇慕心在房間睡著了,禹禮和祁君才拉過祁琮煜問個清楚,他們能猜的到的就是這段時間一定又出了什麼事,才會讓心急的祁琮煜態度發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
「李城的老婆前幾天早產,如果不是她自己父母也在,連個給她簽字做手術的人都沒有。」
那心心呢?如果她也面臨這種事,關鍵時刻一旦作為丈夫的他不在,父母早逝,誰能救她。
簡而意駭,祁琮煜從不說廢話,他的這段話,竟然讓禹禮和祁君都沉默了。
禹禮比較清醒,「這件事,你告訴心心了嗎?」
醫學上,簽字的人除了配偶才是親生父母,而公公婆婆是不能簽字的。
「她有權知道你這麼做的原因,她也會自己選擇。」
「媽,你我都了解她,她不會放手的。」祁琮煜餘光還留意著房間里的蘇慕心,生怕她突然醒過來。
「放手?你要分手嗎?」禹禮激動的站起了身子,她沒想到這件事對祁琮煜的影響竟然深遠到了這個地步。
「在某種程度上,你強行把心心從這個局裡摘除,你認為你是為她好,你不能這樣,她有知曉的權利,這件事你要告訴她。」
「我只是不想她有事的時候我起不了作用,還佔著這個位置。」
祁琮煜低垂著頭,他的手上是一條一條的傷痕,看著那些傷痕,他都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會死,會成為下一個李城,他完全理解蘇慕心姥姥的想法,特種兵自然不是上選之婿。
祁君和禹禮聽完祁琮煜的話后,意見一致,他們當年遇見這個問題時,毅然決然還是決定在一起,那個時候的他們,認為死在一起也是另一種美好的結局,人只活一輩子,不要留下任何遺憾,但是不同的是禹禮和祁君當年都是軍人,他們面對生死自是坦然。
那他們兩個呢,祁琮煜的擔憂完全只能夠被理解的,從上次蘇慕心在醫院被病人家屬打成重傷,他就漸漸認同了成然的看法,他這樣的人,並非是良配之選。
禹禮和祁君他們雖然不希望他們出現這種生死決斷,但是祁琮煜必須如實跟蘇慕心講清楚,蘇慕心也不會接受沒有來由的分開。
祁琮煜有一點說的沒錯,他們都了解蘇慕心。
蘇慕心在一場噩夢裡醒過來,她夢見祁琮煜不要她了,這和她驚醒之後聽到的第一句話完全重合,祁琮煜要分手。
「阿煜。」蘇慕心在他們三個人都沒有發覺得情況下已經在卧室門口站了很久。
禹禮和祁君識相的出了門,外面的天氣已經露出了魚肚白,天氣快亮了。
祁琮煜看著蘇慕心的臉色,頓時就心軟,他心疼的走了過去,他從蘇慕心一出門就一直跟著她,生怕失了理智的她會出事。
在酒吧里,她和鍾琪喝了八九個小時的酒,搖搖晃晃在門口攔車地時候有不少人在門口覬覦她們,他開著車一路跟著計程車,發現計程車一路來了家屬院,他聽見了蘇慕心說的所有話,她趴在禹禮懷裡訴說的委屈字字句句都扎進了他的心裡。
祁琮煜摟著蘇慕心,把人重新抱回了床上,他沒辦法對她說狠話,對她說那兩個字,只好按照禹禮和祁君的建議做。
「李城才23歲,和我一樣大,去年下半年結的婚,他妻子幸好在父母的陪伴下生孩子,不然簽字搶救都沒人。」
祁琮煜說完以後親吻了一下蘇慕心的額頭,他在著急的把人推開之後第一個反應竟然是害怕她做傻事。
蘇慕心的酒醒了一大半,她平靜的聽完了祁琮煜的話,同樣平靜的回答了三個字——
「不分手。」
祁琮煜的眼角劃過了一道清淚,他過於心疼蘇慕心,深吸了一口氣,他要告訴她的事實有太多。
「我為什麼半年沒回來,因為受了傷在床上躺了好幾個月才回來,手心的傷痕是全身最輕的傷。」
蘇慕心早就猜到了,只是不說而已,她趴在祁琮煜的懷裡帶著鼻音——
「不分手。」
祁琮煜又一次聽到這個回答時,感覺自己呼吸困難,他沒想過自己在二十多歲的年紀會被蘇慕心弄哭。
他的聲音沙啞著繼續說著真相:「那封保證書,其實是我每一次出任務之前都要寫的遺書,指導員讓我們寫對家人的話,我只好把我所有能想到的都寫了下來,我只是怕有一天沒有機會告訴你。」
蘇慕心坐直了身子,看著祁琮煜的臉,一個字一個字的,清清楚楚的又重複了一遍那個答案——「不分手。」
四目對視時,愛意肆意流淌。
大醉大哭過之後,蘇慕心徹底冷靜了下來,她現在能堅定的認為,她要嫁的人就是祁琮煜。
她重複了三遍,告訴祁琮煜她的決心。
祁琮煜趴在蘇慕心的懷裡,將壓抑著的情緒全部釋放,他早就想到過這個可能性,但當蘇慕心一遍又一遍的告訴他時,他又被感動的一塌糊塗。
他在李城的葬禮上看見他的遺孀哭到了昏厥,他無法想象如果自己出了意外,蘇慕心也變成這樣一副模樣,他就算是死,也無法忍受蘇慕心哭成那樣。
祁琮煜不記得自己是什麼時候開始懼怕,他現在要做的就是自己想通,自己開導自己,克服自己的懼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