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章 莫思昭

創世古神不在天界，若有影響天道、連天帝都解決不了的大事，才會去請求諸神祗幫助。

如今連古神後裔都聯繫不上他們，看來是真的沒有辦法。

天帝傳令三界，讓人秘密找尋瓏明帝姬，一轉眼已經過了半個月。

這幾日里，雲凝從早到晚待在奉夜的金宸殿，眼睛一直都是紅的。

雲凝知道答案未必是好的，仍懷揣著一絲希望問：「大殿下，還沒有瓏明的消息嗎？」

奉夜坐在座位上，目光所及處，是剛從倉庫里翻出來的鞦韆椅。

以前瓏明就坐在這跟他聊天，他還會因為瓏明去找肆閱的時間長一些而生氣。

當瓏明去離恨天後，這椅子也變得礙眼，他就讓侍從把椅子搬走，沒管它去哪兒。

奉夜很費解，為什麼他視若珍寶的妹妹，會被他當成是陌生人。

沒有消息。

景垣帝君都找不到人，他這個天界太子也無可奈何。

雲凝沒得到回答，懊惱地低下頭說，「她一定恨死我了，她說的話我不信，只相信天神遺玉上呈現的證據，現在才知道天神遺玉也會有假，那個換我父親功德的人根本就不是瓏明。」

「我爹知道真相，一著急都說不出話了，他也不讓人治，意思是除非瓏明活著回來，否則他永遠都不說話。」

雲凝一著急，心裡話都說了出來，「我爹說不說話不要緊，只要瓏明能回來就好。」

奉夜終於看她一眼，「你的心意我知道了，先回去吧，有消息我會告訴你。」

「嗯。」雲凝剛要退下，突然想起了什麼，「大殿下，你是否記得當年有一個小仙官，他說瓏明無罪，後來……」

她皺起眉儘力想著，奉夜也想到一人，臉色並不是很好。

這人若在瓏明跳下審仙台前趕來，她應該會意識到還是有人相信她的，說不定就不會跳。

再者，他們沒信任瓏明，有人卻信了，萬一瓏明活著回來，一定會更加看重他、親近他，一想到這，奉夜就恨得牙癢。

他打發雲凝回去，自己猶豫了半晌，才去天帝神殿，沒想到肆閱已經跪在那裡。

奉夜看向他，眼中大抵寫著「你竟然背叛我單獨行動」，於是也立即跪下，開口便道：「請君父准許我去下界。」

「不必再提。」

天帝的神色比幾日前好了一些，至少沒那麼憔悴，他擺了擺手，「我已經讓人去找莫思昭，想當年，他願意成為瓏明的神靈眷屬，足以證明他的誠心。」

天界說的「眷屬」是順從者的意思，如天帝一脈，一人只有一個眷屬終身跟隨，榮辱與共，自己的功德也屬於該神靈。

這樣一來，神靈身死後，就算經歷了成百上千年，眷屬也可以找到她的轉生。

「若當時讓他做了眷屬，就好了。」天帝很少有後悔的時候，身居天帝之位也不容有悔，此時說出這種話，也是因為面前的人都是家人。

奉夜說：「可他終究只是個凡人，還被貶至下界，這麼久過去，早已輪迴轉世，不知是否還記得瓏明。」

「先找到他再說，你二人掌管帝星，一舉一動牽涉甚廣，別再想下凡一事。天神遺玉有景垣帝君調查，當年事也交給司命星君整理，這一切終究會水落石出。」

天帝神情肅穆，金冠上的綴玉流蘇晃動，眼神中流露著淡淡擔憂，所有人都知道為了誰。

*

「寒苦百年涼熱血，不做神間第一仙。且說當年冠蓋天下的小侯爺莫思昭飛升上界，得了仙職，卻因觸犯天條被貶下凡間，已有整整八十年。」

「諸位可知他為何觸犯天條？」

金縷城是舊日帝王都，一河兩岸盛景如雲，如今帝王遷都，古都繁華依舊。

三月，兩岸楊柳相對，茶樓高處說書人說了新本子《謫仙莫思昭》，座無虛席，行人駐足，都在全神貫注的聽。

說書人繼而道：「各位知他初到仙宮，水土不服，時間一長作了病。那日，恰好有一仙女路過，見莫思昭臉色發白，上前詢問，這一問，莫思昭當場嘔吐一地，就此結下了這不解之緣——」

茶館角落中，三個男子坐在一起，其中一個轉了轉眼珠，問另一人，「老榮，他說的是咱城主么？」

另一人形如枯槁，單看那張臉，就像看到了枯葉一般，與他的名字相配，他叫枯榮。

枯榮沒好氣看他，「你問城主，豈不是更快些？」

若玉小心翼翼瞥了眼身旁人的臉色，搖搖頭，「我哪敢呀。」

坐在旁邊的年輕人穿綉金的紫衣，一直沒有出聲，他氣質如王孫公子，渾身的矜貴，脖頸旁有一抹金色印記，無論火烙刀削，這金色字跡會永遠伴隨他，那是一個「謫」字。

茶杯里的茶葉殘渣打轉，年輕人垂眸，手指輕輕敲打著桌面，過了很久之後，他終於開口，「人死了，到鬼界。仙死了，會去哪兒？」

若玉興緻勃勃道：「若問別的，屬下答不上來，這可問到了屬下會的。當年老魔君、咳咳，就是被您弄死那個……他說過，神明也並非不會死，他們各有壽命，還要歷劫，死後也不歸幽冥地府管，共有兩個去處。一個叫歸墟，那裡除了海什麼都沒有，神仙魂歸天地，就這樣消失了。至於另一個去處嘛，就看司命星君的安排，轉世投胎還托生到天道，您說這多不公平，神仙都讓他們當去了。」

「嗯。」

莫思昭臉上未見多餘的神情，他自被貶下人間后就一心想去離恨天，可是他並非仙人，當靈力被收回就與凡人無異，也去不成。

這就是凡與仙之間的差別。

仙家生來是仙，死了仍能轉世為仙，像他這樣的凡人歷經百年修鍊才有機會登天門，上點仙台受封，到了天界或做仙侍，或做小仙官兒，也都不是什麼重要位置。

已經有十年沒見過瓏明了，莫思昭聽說了她跳下審仙台的事，如今他的魔窟——地魄城中，已經全部空了。

所有邪魔都被他遣出去找人。

偌大九州，邪魔們甚至不知道自己找的是什麼，好在有城主做的靈珠，告訴他們只要靈珠一亮就稟告他，眾魔這才躊躇滿志上路。

莫思昭拿出懸挂在腰間的紅色靈珠，實則那裡裝滿了他的血，又經過一番煉製融入法器之中，這是神靈眷屬和神靈間的唯一聯繫。

天帝不會知道，在離恨天上，他以魔物之身成為瓏明的眷屬，原以為契約不會成功，也許是三界中還有清醒的神明庇佑，才讓眷屬契約達成。

就算他在天界沒有眼線，在瓏明跳下之時，他也感受到了她的殞落。

至今再無感應。

彷彿她真的從三界中徹底消失。

盯著靈珠看了會兒，莫思昭淡淡問道：「歸墟在哪兒？」

「啊？」若玉臉色瞬間比枯榮的還要難看，他哭喪著臉道：「城主，您還真要去那地方啊，別說咱們了，就是神明進去了也沒有出來的啊……」

這可怎麼辦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