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做保安的第十六天
美美子很早就醒過來了,只不過蘇醒之後她不敢睜眼。因為無論是氣味還是聲音都在無形中告訴她,這裡已經不是昨晚睡前溫馨的牛車了。
她在恐懼睜眼之後要面對她無法接受的畫面,習慣性的逃避讓她明明知道身旁有人,卻依舊維持著熟睡的模樣。
就像是一種平衡,她一向保持的很好,她可以繼續假裝熟睡等待情況好轉后再睜眼去面對心理承受範圍內的事情。
可惜身旁的聲音打破這個平衡。
「疼……」
那是兔美的聲音,微弱且在她耳邊轟然響起。
美美子顧不上心裡的平衡,立刻睜眼,入目的是漫天的紅色。
就像被油漆工惡意塗抹上的顏色,無論是天花板,牆壁還是地面,都是奪目的鮮紅。
而在美美子身邊,不僅僅是兔美,還有她的姐姐菜菜子。但不知為何,她們閉著眼睛並排躺在一起。
「手疼……」
兔美的呢喃讓原本呆愣了的美美子迅速回神,小心的拿起兔美被身體遮住的右手,那白骨盡露的畫面讓美美子失聲尖叫了起來。
兔美的右手只剩下白骨了。
這個事實讓美美子感到崩潰,血腥的畫面大大的刺激了她的各項神經。她彷彿覺得自己的頭髮都要豎起來了。
她的尖叫聲成功喚醒了其他的小姐妹。
「怎麼了美美子……」菜菜子最先醒來了,她搓揉著睏倦的雙眼。
「兔美……兔美的……」
「什麼呀……兔美……」
菜菜子轉頭剛想問出心中疑惑的時候,她也僵住了。
身側兔美那連著皮肉的白骨右手讓她瞬間清醒,「美……美子!快快快!找東西包紮!快!」
身為姐姐,菜菜子很快就從呆愣的狀態里反應過來。她幫著妹妹撕下了幾條衣服,壓住心底肆意的恐慌,給兔美包紮。
「再撕一點布條!不夠!好像還在出血!」菜菜子一手捂著兔美的右手,另一隻手伸到了妹妹的面前。
美美子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力氣,一口氣撕下了五六條衣服碎布交給了姐姐。接過布條,菜菜子勉強的給兔美止住了血。
捧著兔美被碎布包裹著的右手,兩姐妹一時間都沉默了。
菜菜子是上完廁所的時候被帶走的,那個時候她才剛剛站起來,準備出草叢。忽然一陣鐵鏽味的濃霧將她整個人嚴絲合縫的吞了進去,被濃霧徹底籠罩完后她便失去了意識。再醒來的時候,就是被美美子的尖叫聲喚醒的。
相比起菜菜子,美美子的遭遇便沒那麼複雜。她是從頭睡到尾,一醒來就在紅房子里了。
「姐姐……這是哪啊……神明大人呢?」美美子害怕的靠在了姐姐的身旁。
「我也不知道……或許神明大人正趕著過來救我們吧。」
菜菜子一手牽著兔美,另一隻手安慰性的拍了拍妹妹的背。只要兩姐妹不被分開,她們對一切都不會感到絕望。
美美子的耳朵很靈敏,她總是若有若無的聽到心跳的聲音。
「姐姐你聽到了嗎?」美美子站了起來。
「聽到什麼?」菜菜子感到疑惑,她並沒有聽到任何的聲音。
「是心跳聲啊。」美美子走到牆邊把耳朵湊了上去「這個牆裡,有心跳聲。」
四面的牆體隨著美美子的話,像是在證明一般,抖動了起來。隨之而動的,便是整個房間。
這個紅色的房間開始有頻率的跳動了起來。
「美美子快過來!太危險了!」
菜菜子抱住了仍在昏迷的兔美,試圖去牽自己的妹妹。
可是美美子像是被什麼吸引了一般,一直在隨著房間的跳動大笑。
這個笑聲若是放在從前總會感染了菜菜子讓她陪著妹妹一起大笑,可放在現在卻怎麼看怎麼詭異。
聽的菜菜子直覺毛骨悚然。
「美美子你怎麼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姐姐~你不覺得很開心嗎~我控制不住耶!聽著這個聲音,我就感覺很開心。」
房間的抖動更激烈了,菜菜子覺得自己快被彈起來了,而美美子正隨著房間一起跳動。
就在菜菜子苦惱於妹妹的異常之際,身後的門被打開了,隨之而來的是讓她恐懼的怒吼。
「我就知道是你們這些邪祟搞的鬼。」
從門外衝進來的,是菜菜子的噩夢,也是所有人的噩夢——枷場悠斗。
*
沒人知道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只有枷場悠斗自己知道,這個地下室其實很早就出現了。從他的妻子枷場真理奈死後,這個暗室就莫名的變成了真理奈的心臟。
枷場真理奈最初的名字叫做六神奈,她和六神原子一樣是六神村的人。真要仔細追查起血緣和輩分的話,她是六神桉的堂姐。和六神桉的命運截然不同,六神奈嫁給了愛情。至少是那個時候,枷場悠斗還正常時的愛情。
六神奈為了愛沒有留在更有前途的大城市,也沒有回到安逸的六神村,她陪著自己的愛人奔赴了一場用生命來證明的愛情。
枷場村是被詛咒的村子。
回到村子的枷場氏男人們,無論在外界多麼溫柔,正常。只要回到枷場村,就會變成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他們會日益暴躁,開始怨天尤人,每天有發泄不完的怒氣,忍不住傷害女性。
六神奈那溫柔風趣的愛人,在回村后的第三晚,拿起了菜刀切開了她的身體。
血液濺上了愛人俊美的臉龐,遮蓋了愛人深邃的雙眼。
那一刻,枷場悠斗突然醒了。
但也僅僅只是一分鐘,但這一分鐘讓他瘋魔般的著迷。他眷戀自己清醒時的每一分鐘,在詛咒的影響下,枷場悠斗瘋魔的迷戀自己,迷戀清醒的自己。就像磕了上癮藥物,他為了那一分鐘不斷的騙女性來到枷場村,再殘忍的殺害,生命消逝的瞬間,他能看到年輕而又清醒的自己。
枷場悠斗熱烈的愛著那個年輕的自己。
也就是那個時候,紅房間誕生了。而紅房間存在的意義則是保護關在暗室的女性,讓枷場悠斗無法進入。
當年的坂上美就是被紅房間保下來的倖存者。可惜,後來枷場悠斗學聰明了。直接帶到山裡殺人,那間紅房間從此再也沒能保護任何人。
對於枷場悠斗而言,這次也一樣。原本他是無法進入暗房的,直到這間紅房間的力量被削弱。他便趁機鑽了進來。
進入暗房的枷場悠斗並沒有被房間的跳動所影響,他大步向菜菜子走來,一把抓起菜菜子的衣領將她狠狠的朝地上摔。
頭先著地的菜菜子以為自己就要頭破血流的時候,迎面觸及的竟然是柔軟的觸感。
地面變得溫熱,且柔軟。
注意到這一點還有枷場悠斗,他眼神一暗,拿起隨身的拐杖開始抽打起菜菜子,「我要打死你個壞東西,打死你!都是你害的!只要你們都死了,一切就結束了。」
或許是抽打併沒有達到枷場悠斗的目的,他把拐杖用膝蓋頂斷變成兩截。拐杖斷裂處尖銳且鋒利。
拿起斷杖枷場悠斗便朝著菜菜子的腦門扎去。
「烏鴉!!!」
在尖刺離女孩的頭還有一小段距離時,枷場悠斗停下了。同時停滯的,還有從他身體里穿膛而過的烏鴉。
————————————————————————
冥冥驚了,庵歌姬也驚了。
她們怎麼從來都不知道烏鴉還有這樣的攻擊效果。
「冥冥……這算不算殺人……」庵歌姬喃喃自語。
「不算,這個是正當防衛。」接話的是原柯。
她面無表情,舉著球拍就沖了過去。一球拍拍飛了枷場悠斗的腦袋。
「原柯你……」
「啊……這個叫永絕後患,也算正當防衛的一種。」
原柯踹開了無頭屍體,抱起了躺在地上瑟瑟發抖的菜菜子。
「別怕別怕,垃圾已經被科學處理掉啦。」
冥冥:科學?
庵歌姬:處理!
習慣了原柯的語出驚人,冥冥趕緊上前抱住了一直又蹦又笑的美美子,順勢一個刀手把其打暈了。
庵歌姬想去抱起倒地的那個孩子時,柔軟的地面長出了一雙巨手,一把將昏迷的兔美託了起來。
在眾人沒反應過來之際,化身為身長三米的怪物。怪物長著一個頭,但身上卻長滿了女人的臉和纖細的手。
不需要靠近便能聽到,身上的臉在不停的重複「救救我」這句話。話語密集程度,彷彿像多人念咒。
「請你放開兔美。」原柯冷漠的開口。
「她,不是,兔美!!!!」
怪物朝原柯她們怒吼了一聲,這一聲吼叫中包含的壓迫感,讓三位成年人竟然都沒站穩,紛紛跌坐到了地上。
「跑…………」
庵歌姬從喉嚨里擠出了這一個字。
她們面前面對的,可不是什麼普通的一級咒靈。而是實打實絕對會要了她們命的特技咒靈。
跨級的對手,無法估量的能力差。
無論是冥冥還是庵歌姬都恐懼到無法動彈。那是來自咒力上的壓迫,她們倆的咒力甚至完全使不出來了。
「快跑吧……打不過的……帶著孩子快跑啊!原柯!!」
把美美子推到原柯的身上,冥冥和庵歌姬擋在了原柯的面前。
原柯沒猶豫,點了點頭抱著孩子們出去了。
冥冥和庵歌姬對視了一眼,在對方眼裡竟看到了一樣的悲涼。
——————————————————————
我抱著兩個孩子用最快的速度跑到了村口,可惜村口被什麼東西擋住了。我沒辦法把她們送的村外。
叮囑了菜菜子照顧好妹妹,我飛速的跑了回去。雖然我的能力雞肋,但是如果只留下她們兩個根本就是在送死。
跑回去的路上,我突然有了一個想法。
我回到村長的屋子裡,從背包里拿出小斧頭,根據濃霧的濃度開始砸地板。
為了驗證我的猜測,我顧不得那麼多了。脫下纏住左手的繃帶,我開著掃描對比濃度對於左手的傷害。
在客廳的時候義體受損百分比緩慢的從百分之八十變成了百分之七十八,我舉著手來到了廚房,廁所,受損程度都跌的很慢。直到枷場悠斗的卧室,我剛進門,義體受損程度一下從百分之七十七掉到了百分之六十。
我趕忙裹住了左手,入侵了地板,開始砸地。被減去抗性的地板不用多用力,輕輕一敲便碎了。
掰開整個卧室的地板,一個小型的儲物空間展現在我眼前。而儲物空間里放置的,如同三顆煙霧彈同時拉開的一具白骨。
最後一具屍體,被我找到了。
抱著白骨衝到外面,或許是本體離開了房屋之後怪物察覺到了。在我抱著白骨剛房子沒多久,怪物直接撞碎了木屋沖了出來。
「還給我!!還給我!!!」
怪物想要向我衝過來,我默默的拿起了手中的白骨威脅道,「我勸你還是不要輕舉妄動的,我的能力是集體薄弱,我剛剛已經對你的白骨施加了一層集體薄弱。你要靠近,我就一把抓碎它,往空中撒。」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就算是變成了灰,我的力量也不會衰弱。」怪物在嘲笑我,身上那些面孔也露出了扭曲的嘲笑。
我冷漠的繼續說道,「我當然知道。可是你難道沒想過嗎,我把你的本體撒在空中。你這輩子永遠都要留在枷場村,你是無所謂,那你身上的這些女人們呢?」
笑聲戛然而止,怪物身上的開始面孔驚慌的在嘶吼,大叫。
「你可是要想清楚了哦,我這一手骨灰撒下去了。你們就再也不能離開了。」
怪物身上的臉和手臂開始不受控制的扭動,甚至有的手臂開始束縛起怪物想要勒住它。
「那你到底要怎麼樣!」怪物怒吼。
「我要兔美和冥冥,歌姬,以及那兩個孩子順利離開。你們的目的已經達到,枷場村人都已經死光。何必還要再傷害可憐的女人與小孩呢。」後面那句話我是對著那些面孔說的。
怪物身上的每一張臉,都是一個受害者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