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身份對調
我有遐想過上鎖的門後會是什麼樣的視角,但當我真的來到了門后,看到了這扇超出物理學知識體系的「透明」的門時,我對於這個世界的神秘學體系,簡直堪稱敬仰。
能打敗量子力學的果然只有玄學。
驚訝之餘,我的情緒很快被不滿所佔據。
我剛剛蘇醒的時候就有設想過自己的一舉一動會被監控起來,所以我刻意的將我的行動軌跡以及表情管理像編程一樣,軌跡有序,符合邏輯。而真正能表達我真情實感的跳脫動作,以及大起大伏的表情都被我一股腦的塞進了腦海里。
但意識到和見識到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我引以為傲的剋制在見識到這扇高清大尺寸直播之門后,分崩離析。如果此時我身邊有人,一定會被我陰沉的表情所嚇到吧。
畢竟想刀一個人的表情是藏不住的。
我不是甘願當囚徒的性格,相反,我是一個能完美勝任「監獄長」這一職位的人。
我的計劃在我的引導之下進行的可以說是很完美。支開五條悟也不是為了逃跑,如果真的想跑,我當初就會選擇在他替我購買食物的時候就開溜了。無論是外面那個屏蔽信號的門,還是這扇透明的門,於我都形同虛設。
計劃目的是交涉,又或者談判。
我需要的是,不公平的交流。天平一定要我往這邊倒。
因為我很清楚,我的存在;我的能力,在這個神秘學發達的世界里不過是芥子。別說人類了,光是咒靈都可以讓我粉碎於這個異世界。伽場村的一切如噩夢般歷歷在目。
我比過去更加擁有求生欲,因為在心底我復甦了關於「目標」的慾望。
我得為一個忘卻的「目標」努力活下去,而關於那個「目標」的種種就隱藏在我真正的身體里。
驅動我邁步的「目標」已經出現了,我變得比任何時候都要尖銳和謹慎。我自詡是弱者,所以也擅長運用弱者的手段來達到目的。
我挑了這個節點來進行談判,這裡沒時鐘,是五條悟故意為之,模糊掉時間對於被囚者的確是一種操控。不過沒關係,我的操作系統一直在替我數秒數。
從五條悟離開這個地下室已經過去了300個數,五分鐘。
我不能用常人的能力值來評估這位印象里的六眼神子,他小時候的驚天壯舉已經足夠令我懷疑世界,更別說現在是plus版。
五分鐘是極限了,我把透明的門重新合上,坐在零食碎屑如天女散花般的沙發里有些緊張。
我在賭,賭我能不能利用他的情緒,情感,來為我創造不對等的談判機會。
350秒,操作系統掃描到了距離我最近的心跳聲,平穩有節奏。
我有些慌,但是穩住了心神。
353秒,心臟跳動的速度垂直飆升,極速敲擊我的耳膜。
只是這樣還不夠,我不需要這稍縱即逝的情緒,再猛烈點吧,五條悟,你的情緒價值決定了我接下來的談判勝算。
356,357,358……410,411,412,413。
一分鐘了。
第一扇門被炸開了,心跳節奏突兀的慢了下,不過沒持續多久,又開始了,甚至比之前更快了。
我想,他看到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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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這樣。
又是這樣輕易的被奪取注意力。
又是一分鐘。
讓他想想,上一個一分鐘,他失去了什麼,啊,是一無所有呢。
從情緒崩潰到貼滿符咒的門被爆發的咒力轟開,時間只是過去了一分鐘。
這60秒,對於一個可以在0.2秒內打開領域的人來說,是恥辱呢。因為大門轟然倒塌后,被符紙所阻礙的六眼輕而易舉的就找到了他心心念念的某個人。
彷彿那一分鐘是個笑話,可他哪知道這符紙效果那麼好,連六眼都騙過了。
五條悟有點想發脾氣,心中委屈和憤怒摻半。他剛想發作,心裡突然一空,莫名的更慌了。
不是因為五條柯沒走,而是因為,她在那個房間。那個可以將客廳里的他面上所有醜態一覽無遺的,那個房間。
角色一下就互換了。
她是不是也在和他當時一樣,正目不轉睛的注視自己呢。
——稍微刺激起來了呢,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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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命,我竟然有一點點的內疚。這不應該啊,我一個玩策略的,心臟到一定起步我早把無用的良知給拋棄了。
我能利用他的情緒,就斷不會被影響。說是這麼說,想也想的很美好。
我真正看到五條悟的表情的時候,我的心臟有點扯著疼。
怎麼會露出這樣的表情呢?
他明明長大了,那張臉雖見稚氣卻也和記憶里兒時的神態大相徑庭,怎麼會露出兩歲半的神情。
那個被我縱容著卻不去觸碰,深夜裡如若貓崽子蜷縮在我腹部時依舊沒有安全感的神情,完美的復刻在了現當下的臉龐上。
我更加坐立不安了。
是裝的嗎?(作者:是的!他就是!)
感覺不像。(作者:完了,吃的死死的。)
我的確虧欠他,我當時有想過脫身,但也是在和他好好告別後才脫身的。意外和計劃永遠是意外先來,我不認為斷頭夜是告別,所以我虧欠他的。
補全了理由,我不得不放下了原定的計劃。
本來計劃著讓他在被囚的角色里和我談判的,這樣無論是話術上還是身份上我都能順利成章的主導地位。
可惜誰讓我自覺虧欠他呢。
嘆了口氣,我主動的打開了第二扇門,走到了客廳。
從踏入客廳開始,我們在身份上就是對等的了。
不過身份上平等了,不代表情緒上平等。我都退步了,他總該讓我利用一下暗藏在他心底同樣的內疚感吧。
畢竟,我還是渴望勝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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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面的時候,是先問話還是先擁抱?」
一周前,五條悟旁敲側擊的和家入硝子在咖啡廳聊著這個問題。
「久違的朋友的話,先擁抱吧。不過,五條君,我們很熟嗎,剛剛不是在聊薪金的問題嗎?你還沒告訴我這一套服務下來要給多少呢?!」短髮少女露出了進門以來第一個真情實感的表情,她尚且年幼,同學輩里好像也沒見過這樣的人,所以難以招架倒也正常。
「久違……真的耶,好久了呢。我算算,十多年了!她會不會因為我長大以後太帥了不和我親近啊,不過她好像也長的不一樣了。不是很想抱呢,要不先問話?」五條悟苦惱說完后,把桌上都有的放糖一股腦的倒進了杯子,湯匙和放糖的激烈碰撞聲,讓對坐的短髮少女眉頭皺的更深了。
「那就只是問話就好啊,你不是已經有了答案了嗎!你要不說薪金問題的話,我就先走了,我還有事。」
真是失策,她就不該答應和甲方見面。
家入硝子領包想走,只聽對面面容精緻卻帶著古怪墨鏡的少年更為苦惱的又道:「不行啊,這樣做她肯定會覺得我超級~冷淡的,說不定就不信任我了,什麼都不願說了。她一定會這樣的,我會心碎死的。薪金一百萬,回來。」仟韆仦哾
家入硝子迅速坐回座位,掛上了專業人士的表情:「那就先問話再擁抱,兩不誤。現結還是分期,銀行卡還是現金。」
銀髮少年像一袋垮了的麵粉袋一般,半癱在椅子上,沒有再提這個問題,只道:「現結哦,都在這張卡里。」
那是一周前的對話,裡面的假設和現實情況沒有一點沾邊。
一周前的五條悟還沒有聯想到羂索,一周前的五條柯主人格還沒蘇醒。
沒有看錯,五條柯醒了,真的五條柯蘇醒了。
在五條悟出門買文具的時候,家裡的電話就打來了,沉睡了十三年的人奇迹般蘇醒了,認知甚至完全沒有被腦子缺一塊所影響,只是失憶了。
打電話的人是五條家主,雀躍的語氣里沒有那種朽木枯竭的垂垂老矣之感,恍若十三年前五條柯剛回來一般。
他該開心嗎?相反,更慌了。那個被他重視的五條柯,或許根本就不姓五條,是跟他沒有一絲血緣關係的「別人」。
是陌生人呢,是「別人」呢。
那面對面時會想要擁抱嗎?那她能理解他的情緒嗎?她對於他所做的一切抱有什麼樣的心態呢?
她從那個房間里主動走到了客廳。客廳里只有一張橫條沙發,他站著,她面色平靜的坐在沙發的一側,拍了拍空了一半位置的沙發。
下意識的五條悟坐在了他身旁,腦子裡哪有什麼想的,完全是空白,只是身體在遵循本能罷了。
現在的位置其實挺尷尬的,不是對坐,而是並排。兩個人都默契的直視著眼前空無一物的白牆,試圖盯出花。
沒有擁抱,沒有對話,就連彼此呼吸的空氣都默契的避開這個區域繞路而行。
五條悟不打能對付這種局面,就算當初和叛變的傑街頭相遇,兩人都會嫻熟的說一些水話,從沒讓氣氛冷卻成冰。
好怪啊,他可是二十八歲的魅力成年男性,從來都沒冷場過。怎麼現在竟然一句話不敢說。
六眼是360°的,不想看也總能看到。
陌生的側臉呢,完全是陌生人,和五條柯沒有一處是相似的。頭髮顏色,不一樣,鼻樑高度不一樣,就連眼睛……
——糟糕了,她在看我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