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極力否認的真心
我與五條悟和解了，當然，我自認為只是浮於表面。
自那一夜的坦白局之後，我們的相處模式又變回了他小時候的那個樣子，但我知道，這依舊不過是浮於表面罷了。
下午三點整，夜蛾先生再次上門。
我認識他，在五條悟的記憶里他的存在算是一股清流。很少有人能忍耐五條悟這種可謂是糟糕的性格，夜蛾正道算一個。
夜蛾先生穿的很板正，得體的西裝被熨燙得筆直，他看起來像是剛剛噴上新漆的老機器，正在努力的適應這套「新皮膚」。他跪坐在榻榻米之上，正在微微低頭觀摩著桌面上水波微動的茶盞。五條悟比他高不少，我在他的視角下能輕易的看到夜蛾先生稜角分明的刺蝟頭。
夜蛾先生應該不是第一次來了，卻依舊那麼緊張，努力藏住的局促不安不難看出，在他老練且嚴肅的外表下，實際本質是個老實人這個事實。
老實人夜蛾先生在和五條悟相繼無言了不到一刻鐘之後，關鍵人物姍姍來遲。
門被推開，是兩個人的腳步聲。先進來的五條雄一郎，而隨他其後的人讓我下意識呼吸一滯。
是五條柯。
許是感覺到了我那一瞬的怔愣，五條悟情緒不明的咂了咂舌，他刻意的把頭偏向夜蛾先生那一邊，看似目光移開，實際六眼早就不可控的全方位將五條柯掃視了一遍，且持持續掃視狀。
行為刻意，心態幼稚。但有意思的是我好像真的有被取悅到。
交談開始了。
談論內容圍繞著五條悟入學高專的相關事宜，雙方皆是公事公辦的態度，所以流程很快就走完了。等到夜蛾先生走了，我才意識到現實與記憶的出入。
五條悟上學的時間竟然遲了，並且延遲了近乎三個月。
是刻意為之嗎？還是說，蝴蝶效應？
我難得現身，抱手默默在他身後觀望。
「很在意五條柯嗎？」
五條柯背對著我貿然的開口，聲音突兀得使人忍不住側目。
「悟，你在說什麼？」
接話的人不是我，是拉著妹妹的五條雄一郎。
五條悟又重複了一遍，「很在意五條柯嗎？」
他在和我說話。
他回頭，目光在我，不在任何人。
——這不重要吧？
「如果你不喜歡，我可以讓你見不到她。」
他說的好認真啊，讓我下意識的忍不住反思我做了什麼才讓他生出這樣的念頭。
在我思索的時候，有人站不住了。
五條雄一郎緊張的護著自己那一臉茫然的妹妹，如臨大敵一般看著五條悟，「悟，你在和誰說話？你剛剛是什麼意思？」
事態突然變得劍拔弩張，我放下了揣測五條悟想法的心，開口道：「別做多餘的事，還有，你可以在腦海里和我對話的。」
他撇撇嘴，「不要，而且才不是多餘的事。」
我搞不懂他了，感覺他比小時候更難纏了。
我轉移話題道：「你不是要給我看個驚喜嗎？快走吧。」
這招果然有效，他哼哼唧唧的和我並肩離開了這層樓向樓上走去。
準備走到三樓時，他突然停下，依著過道的半牆問我：「你難道不感到失落嗎？」
我思考片刻，反問：「我為什麼要失落？」
他被我問愣了一下，解釋道「因為你之前是五條柯。」
他的回答讓我之前的揣測有了頭緒，我又試探的問：「所以你覺得我現在在為不是五條柯而感到失落是嗎？」
他不說話了，我覺得十有八九我猜中了。
問題大條了。他是不是對我的濾鏡有點厚啊？我到底做了什麼讓他覺得我做不成五條柯會感到難過，失落。
我沉默了半響，嘆了一口氣。
「悟，我從來不在別人身上去找尋自我存在。我只在意自己的身體，我只忠於自己的靈魂。」
說的再絕一點，我甚至不願承認我佔據五條柯的那段與他相處的過往。開什麼玩笑，自始自終那會缺失記憶的我無論身份還是性格都不是「原柯」。我只承認恢復記憶的自己。
他中有我，我中有他從不代表，他能懂我在想什麼。
五條悟不傻，我的潛台詞他不會聽不出來。
哎，他好像又不開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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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悟，我從來不在別人身上去找尋自我存在。我只在意自己的身體，我只忠於自己的靈魂。」
所以說，她在否決他們的過往嗎？
五條悟感覺自己的心在一點點的往下落，直至谷底。
他從不吝嗇去承認她對他的特別，因為這份感情太複雜了。
不是親情，不像友情，更不是師生之情。
它就像調色盤裡兩個貼近的極端色彩的過度色。說不來，形容不出，如鯁在喉。
但就是很重要，沒有原因。
被看的很重的人否認了那段唯一可以稱為美好的過往時，五條悟無疑是生氣的。
咒術師的本性能和瘋子掛鉤，利用極端的情緒轉化的能量去戰鬥的人，本身就充滿各種問題。
五條悟從來都意識不到自己的問題。
此刻，他的腦子裡又浮現了那間地下室，不過這次地下室搬進了他的腦子裡。
所謂的最強可是方方面面的，甚至是獨佔欲。
他有一點不想幫原柯找到身體了，他難道不可以成為她的身體嗎？
他對著面前長相偏陰冷的少女露齒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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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名其妙的，我打了一個哆嗦。
五條悟對我笑了一下，森森白牙無端讓我聯想到了當年的咒靈連連炸。
我感覺他在想什麼不好的事情，我的直覺告訴我要是不挽回一下，我可能會死。
我悄悄的向前走了一步，「話說，我還沒和你自我介紹過吧。」
五條貓貓：「？」
「咳咳。」我清了清嗓子，「我叫原柯，祖籍是種花家人。18歲了，精通三國語言，可能沒有五條柯那麼漂亮的學歷，但是作為你的政治課老師肯定是綽綽有餘了。如果不介意的話，我們可以按照師生的關係相處直到雙方目的達成那一天。」
「唉？！原柯是想要和我有關係綁定嗎？」
五條悟將雙手撐在半牆上，或許是巧合，我的位置正處於半牆和他的中間，他的雙手像一個圍欄一般將我圍住了。
我不算矮，175cm的身高在日本女性群體中算是鶴立雞群，可在他面前，我竟然覺得我有些嬌小。一定是站位有問題。但現在不是思考這個的時候，最有問題的不是他的話嗎？
我糾正他的話，「是師生關係。」
五條悟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原柯是種花家人對吧，還生活在2088年。那你可能不知道呢，在我們這師生關係是填表的。」
「填表？」
「對啊。」他鬆開了撐著半牆的手拉著我上了三樓。
一到三樓，他走到書櫃面前開始翻箱倒櫃的找東西。在他找東西時，我開始四處閑逛。
三樓的布局和當年一模一樣，不過多了很多與時俱進的電器。不知不覺我走到了五條悟的房間，猶豫了一下我沒有扭開門。
既然不承認作為「五條柯」時期的自己，那我就沒有理由再去貿然闖入五條悟的領地。
我正欲將搭在門把上的手收回，便聽五條悟在身後喊了一句：「你快開門啊，驚喜在裡面呢。」
他不說還好，他一說我就有點慌了。
已知五條悟這個人經常想一出是一出，而且不按常路出牌。
答案呼之欲出，他想搞事，門後面肯定是驚，絕對是驚。
「原柯你怎麼還不開門，你不信我嗎？」
「怎麼會。」我強裝鎮定，實則早已做好了一開門馬上跑回意識里的準備。
扭開門把，我正想原地消失時，門內布局讓我停下了腳步。
門后是我原本的房間，是我不願意承認的，五條柯的房間。
桌子，床，衣櫃，搭在凳子上的衣服，完完整整的復刻在我的面前。就連挨著床的窗也被刻意打通。
回憶好像在我眼前上演，時間彷彿回到了十多年前。
不說動容絕對是假的，我極力否認的事情其實最會動搖我的心。
我慢慢的走進了這間房間，空氣里飄著以前的味道。我走到書桌前，桌上擺著寫了一半的《初為人師的我》。
我拿起桌上的筆在草稿紙上隨意畫了一下，筆竟然是有墨的。坐到椅子上，看著這本觀察日記，恍如隔世。
我翻開了新的一頁，寫上了今天的日期——2005年2月1日。
寫完日記，我便不再落筆，只是靜靜的看著空白頁。
我在自省。
年幼時的窮困潦倒，舉步維艱讓我養成了時刻自省的習慣。因為在那個環境下，一步錯，便步步錯。存活率和容錯率成正比。
我在反思我竟然被這小小的環境復刻，動容到想要續寫這本日記。如果說那個時候毫無記憶的我寫下這本日記，留下可以讓人窺探我心事，想法的機會可以被現在我的原諒，那麼現在恢復了大部分記憶的我，竟然還會萌生想要續寫這本日記，就實在不可原諒了。
夜之城生存手則第一條便是絕對不能留下可以讓人窺探你想法的任何語句，文字，甚至是數據。
我伸手想要把紙撕碎時，五條悟不知何時來到了我的身邊。
「別撕啊，我保證不看你寫的日記。」
很好，整本馬上燒掉！
見我冷著臉準備放火燒本子時，五條悟打岔，「你先看看這個，這是師生關係確立必須要填的表格哦~在日本都這樣~」
我接過那張紙，表情逐漸凝重，我指著表格上方三個大字，咬牙切齒的說道：「拜託你告訴我一下，婚姻屆這三個字是幾個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