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好人
滿屋的煙味,老舊的吊燈在煙霧中發散著蠟黃的光亮,年輕的男孩們興高采烈的互相吹著牛逼,林蕭離不喜歡煙味,只能待在窗邊勉強呼吸。
她挺納悶的,男主明明是個純良人設,可剛剛那熟練的抽煙姿勢又是怎麼回事?
眼睛被煙霧辣的很疼,林蕭離邊想邊揉搓著眼睛。
「要不行你先回去吧。」
顧淵遞給她一張濕巾,充滿歉意的尋求她的意見。
林蕭離接過濕巾敷到眼睛上,悶聲悶氣的說道。
「我跟你一起出來,當然得負責把你安全的帶回去,你別看我長這樣,強的很,沒事,別擔心。」
顧淵沉默了幾秒鐘,暗黃的燈光打在他的臉上,整個人籠罩在一片陰影中,唯獨後背沖著光亮,他沒有再抽煙,但是旁邊的煙霧已經將他吞沒。
「沒必要。」
他的聲音還是很輕,聲音里卻沒有以往的溫柔,像是在和她說話,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沒人會關心。」
「怎麼可能!」
林蕭離最煩自暴自棄的人,趕忙反駁加安慰。
「就算……別人不關心你,我也關心你!」
「你說你哪裡都好,就是脾氣太軟,幾乎沒有性格。」
「要是全世界的人都和你一樣,那我的願望世界和平早就實現了。」
說到這林蕭離不禁露出一個燦爛的微笑,
少女眼睛上還敷著濕巾,但是她嘴角的笑容似乎吸引了屋裡所有的燈光,耀眼又誘人,彷彿成了這陰暗的地方唯一的光源。
「美女沒事吧?」
打著耳洞的小混混給李勇使了個眼色,從煙盒裡抽出最後一根煙點上,朝林蕭離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長的這麼細皮嫩肉,一會兒真打起來可沒人顧得上她,別到時候再被弄了。」
李勇皺著眉,把那人手裡剛點著的煙奪了過來,冷哼道。
「長這樣一看就是個花瓶,有女人跟著多長聲勢,這次必須下狠手,讓那群傻逼知道惹誰都不能惹老子。」
「對了,那個男的是不是顧淵,你怎麼連他都叫來了?」
耳釘男滿臉嘲諷。
李勇有些不爽。
「他怎麼了?長得高,體格不錯,打起來就算沒用也能當個肉盾。」
耳釘男連忙擺手。
「我可不是笑你的意思,我就說他這個人傻逼的挺出名,讓幹什麼就幹什麼。」
「你說什麼呢!」
李勇突然提高音調,罵罵咧咧的回道。
「他這次願意來,可是因為老子我出馬,要不是我的面子他能來嗎?人家是好學生,年年考年級第一。」
李勇突然發火耳釘男有些懵逼,悻悻道。
「我不也沒說什麼嗎?你怎麼這麼生氣。」
「行了行了。」
李勇率先站起身,扯著嗓門沖著屋裡的小弟喊道。
「該走了,別拖拖拉拉的,早點幹完早點拉倒,打贏了從他們那裡要錢,晚上吃燒烤。」
「兄弟們」氣勢瞬間得到振奮,吵吵鬧鬧,每個人嘴角都帶著笑,就好像他們不是去打架,而是一群小孩去春遊。
只不過他們手裡拿著各式各樣的「兇器」。
鋼管和木棍顯然都是普普通通的基本武器,林蕭離還是眼尖的看到了李勇腰間的水果刀。
這群小孩大部分都過了十六歲,真出事是要負刑事責任的,林蕭離作為一個經歷社會毒打的成年人,不免替他們倒吸一口涼氣,不敢想象那把刀真用出來的後果。
「怎麼了?」
顧淵衣角突然被拉住,扭頭看向身後的少女。
林蕭離手裡拽著他的衣擺,剛開始只是指尖輕輕扯住,現在則是把顧淵的衣服緊緊握在手心。
「別管他們了。」
她小聲說著。
「咱們回去吧。」
再次勾勾手示意顧淵低頭,輕輕附在他的耳邊小聲說道。
「我看到李勇帶刀了,他們去打架是他們的事,我們還是別摻和了。」
林蕭離餘光掃到了已經走到門口的不良少年們,這個時候找機會溜走不是難事,雖然她能打,但是沒有暴力傾向,對這種青少年間的鬥毆更是沒有半點興趣。
「磨磨蹭蹭幹什麼呢?!」
李勇扭頭就看到了「卿卿我我」的兩個人,不禁大聲咒罵道。
「真他媽的非得這個時候親熱,快走!」
林蕭離正要罵回去,顧淵卻忽然拉住了她的手腕,制止了唇邊的髒話。
他這種樣子林蕭離已經習慣了,她知道這是為她好,還沒到育秀上學就先得罪了出名的混混頭子,任誰都沒好果子吃。
這小說里的校霸對摺磨人可是情有獨鍾。
她神情複雜的看著顧淵。
少年沉默幾秒,對林蕭離露出微笑。
「你……不用這樣,多考慮考慮自己。」
林蕭離無奈。
顧淵眨了眨眼睛,唇角的弧度更大了些,沒有接她的話。
「先去看看吧。」
「你不會還在為李勇他們著想吧?」
林蕭離跟在顧淵身邊,壓低嗓音小聲的說道。
「你他……你是活佛轉世嗎?」
「我不是。」
少年聲音中帶著明顯的笑意。
「就這還不是呢?我跟你說,你待會兒別想著救別人,他們自己決定的事就得自己承擔後果,又不是什麼嗷嗷待哺的羔羊!」
「算了算了,」林蕭離無奈的翻了個白眼,擺擺手繼續說道,「反正我說的你也不聽,你想幹啥就幹啥吧,我也懶得管。」
她又不是這小說里的女主角,話該說的都說完了,聽不聽就算是顧淵自己的事。
這縣城什麼都缺,就是不缺山,幾所學校除了育秀都在山坡上,李勇他們在前面帶路,越過一條斜坡,很快踏上了山路。
不良少年們一路說說笑笑,根本不知道自己要面對的是什麼,全然一副踏青的模樣。
山坡水塘邊,已經有人等在了那裡。
林蕭離和顧淵走在最後,她的手臂被樹枝劃出了一條小口子,鮮紅的血液冒了出來。
「出血了?」
顧淵突然停下腳步,眉頭緊鎖,輕輕抓住少女的手腕,緊緊盯著那算不上受傷的小傷口。
她想把手收回來,以前做兼職把腿摔斷都一笑而過,現在這種小傷簡直不足掛齒。
從小沒人疼,沒人愛,那就自己在雨里飛快的奔跑,拒絕撒嬌,更不會嬌氣。
自己忍,忍習慣了就成了「銅頭鐵臂」。
「我去買創可貼。」
他的擔心充滿了真心實意。
林蕭離突然一陣心酸,扭過頭故意無所謂的說道。
「小口子而已,多大點事啊,用不著這麼大動干戈,再說了,這可是山上,等你買創可貼回來我這傷口估計都結疤了。」
「你等我一下。」
顧淵沒有順著她的話繼續說,而是將她帶到樹后,柔聲叮囑。
「你別過來,等我回來。」
林蕭離站在樹蔭下,看著少年離開的背影,由快步走變成了大步跑,抿著唇,心中的酸楚更明顯了,不覺低頭按了按鼻樑。
她好像在這一刻和自己妥協了,不再對男主這同情心泛濫,聖母般的性格耿耿於懷,也不再覺得他是「有縫的蛋」。
顧淵是個好人,是這個世界容不下的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