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〇六)如花美眷(上)
梅里雪山之巔,尚烈和夕弦就趴在擎穹赤冰蓮一百步遠的地方。雪地上,身下是花紋虎皮,身上是白白的熊皮,就兩個小腦袋露在外邊。
「尚烈,會開嗎?」夕弦緊張地問。
「前邊的每瓣都是三百六十天整開一瓣,這瓣應該也是。」尚烈答。
「那它開一個尖兒我們就采還是等它開大些再采?」
「它開一個尖兒就算全開了,就可以采。」
夕弦眼珠迸亮地看著不遠處的花,祈禱般的嘀咕,「就快開啦!一定要開啊!一定要開啊!」
就見太陽越升越高,正午時,「啪」那最後一瓢花瓣彈開來,比之前所有花瓣都開得大。
尚烈騰掀開熊皮,站在雪地上,對也一下爬起來的夕弦道:「夕弦快唱歌,它對聲音敏感,快唱!」
夕弦開口唱到:「小背簍,盪悠悠——」
就見那花朵整個一晃,背離尚烈夕弦的方向爬動了去。
「夕弦,快換,它不喜歡這歌!」
「那它喜歡什麼歌?」夕弦急道。
「我也不知道,反正它聽到它喜歡的聲音就會靠近,快,快換歌。」
夕弦想:「那我唱個俗的吧。」開口唱道:「送你送到小村外,有些話兒要——」
就見那花像躲瘟疫一樣,「嗖」噌地更向前竄了一大步遠。
夕弦道:「我們不能直接抓它嗎?」
「不能,只能吸引過來,它自願。」
無奈,夕弦只好接著換歌:「浪奔——,浪流——萬里滔滔江水永不休——淘盡了——世間事——……」
這回擎穹赤冰蓮倒是沒繼續往遠走,花頭還調轉到尚烈夕弦的方向,可是直到夕弦把整首歌都唱完了,它仍原地沒動。
夕弦繼續換歌:「讓我輕輕地告訴你,天上的星星在等待——」
耶!擎穹赤冰蓮往尚烈夕弦的方向來了,它的須爪慢慢地往這邊爬。
夕弦很高興,可是歌唱完了,花沒爬多遠。
「既然這首歌行,那我再唱一遍。」夕弦對尚烈道。可她剛唱出一句「讓我輕輕地告訴你——」
花像生氣了似的,花頭「唄兒」調轉向反方向,不動了。
夕弦小小地嘆道:「它這是花還是人啊!重複的都不行,比我還有脾氣呢!」
「你快換歌唱吧。」
「高山青——澗水藍——,阿里山的姑娘美如水呀」
花不動。
「又見雪飄過,飄於傷心記憶中,讓我再想你,卻掀起了心痛」
花頭又轉回尚烈夕弦方向,不動。
「不是,——她什麼審美啊?!」
尚烈簡單道:「換。」
「行,我今天就當小曲庫播放器了!啊——啊——牡丹,百花從中最鮮艷——,」
「鴛鴦雙宿蝶雙飛——」
尚烈道:「動了,快,接著唱。」
「滿園春色惹人醉,悄悄問聖僧,女兒美不美……」
直到唱完,擎穹赤冰蓮往前走了明顯的一段距離。
「快樂的一隻小青蛙,快樂池塘栽種了夢想就變成海洋」
耶!這花竟跳著往前移。
「他竟然喜歡這歌。」尚烈吃驚道。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有你相伴leapfrog」
花又前進了一段路。
「夕弦加油,再有三首歌就行。」
既然兒歌行,那就再來個「門前大橋下,游過一群鴨,快來快來數一數」
花又不動了,夕弦真是搞不懂這花選歌的標準。
「是誰送你來到我身邊——是那圓圓的明月明月——」
嘿!就見花嗉嗉嗉快速地移動爪根爬來,把雪都拱了起來。
尚烈悄悄地蹲下身,把事先準備好的白手帕,平鋪在了花前進方向的夕弦腳下。
「期待著一個幸運和一個衝擊,多麼奇妙的際遇」
呀嘿!這首它也喜歡!
拱著雪又往前走的一段路,現在,擎穹赤冰蓮離尚烈夕弦腳下也就一人遠了。
「夕弦,一首,再來一首就成!」眼看勝利在望,尚烈興奮地使力道。
「Areyougoingtoarboroughfair」
花左搖右晃但是不前進。
「紅塵多可笑,痴情最無聊」
花還是不前進。
一時想不起可能誘惑的歌,夕弦有些急。
「有了,阿門阿前一顆葡萄樹,阿嫩阿嫩綠的要發芽」
花果然又向前走,可惜這歌短了點兒,還差兩步,歌結束了。
尚烈蹲著盯著不遠處的花:「若是一般東西,真的,就這一臂多遠,我一定給它來個飛撲。」他想。
「大河向東流啊,天上的星星參北斗啊!」
尚烈正出神,夕弦這一聲差點兒把尚烈驚一屁堆兒,「好豪橫的歌!」尚烈心道。就見這擎穹赤冰蓮竟也原地一拔高,像被嚇了一跳似的,可隨後它竟繼續撼的撼的往前爬,——它,喜歡這首歌!!!
夕弦的心突突地跳,她壓抑著忐忑的心情,盡量保證歌唱的風味。
伴著歌聲,擎穹赤冰蓮爬上了白手帕。
尚烈雙指尖一螢光圓,刷,往白手帕一指。就見白手帕「倏」四面往中間一攏,擎穹赤冰蓮就被包在了手帕中。尚烈一把抓住手帕頂部,挽個扣系住。
尚烈興奮地道:「夕弦,我們抓到了!」
夕弦也很激動:「總算抓到了。」說著托起水滴墜般的手帕包底部,這花很安靜,手透過手帕布,竟摸著感覺暖暖的。
又對著花像對著人般嗔道:「你知不知道我們等了你多久?六十多年!幸虧我們命長,要是凡人,一生歲命還不夠等你開花的!」
尚烈道:「還真是!」忽然手摸向胸袋,拿出個紙折,展開來,「我得把它記一下。」於是寫到:擎穹赤冰蓮,血瓣九瓢,每十二月展一瓢,根須如蟲,踏雪爬行,愛音,偏純潔喜樂之聲,亦或豪勇之聲。
「那我們現在做什麼?」夕弦問。
尚烈看著夕弦詭笑道:「當然是回青草湖做葯,做完葯——嘿嘿!我可就——」說著故意眼睛快速地眨巴對夕弦放電。
夕弦看出尚烈的心思:「快住嘴吧你!」
尚烈嘴咧耳丫子:「呵!我和我老婆說些粘牙的話有什麼揶揶藏藏不好意思!」
「現在還沒啊!」
「那也這樣叫,很快就是了。來,親一個。」說著,尚烈撅著嘴湊過來,「親一個親一個,親一個嘛!」
看著尚烈撒嬌的磨人樣,夕弦心道:「這就是個孩子嘛!」她抬起手,兩隻小掌一左一右摁在尚烈兩腮,把尚烈的嘴擠成了個鴨子嘴,「噗!」自己先笑了,隨後兩個人吻在了一起。
尚烈和夕弦飛去神農山,走了沒多時,就把其他葯都找齊了。
二人落身青草湖畔。
從帶著鬼醫實習離開,這可是百多年時日了。青草湖依然鷺草風輕,人影熙攘。
推開尚烈在青草湖的府門,初三仰面躺在搖椅上,好不愜意。
初三扭頭來看,立刻從椅上跳起來,驚訝喜悅地道:「太子殿下,小姐,您們回來啦!」
扭頭高喊:「阿春阿冬,太子和小姐回來啦!」
一桌豐盛的宴席,府中人團團相聚,為尚烈和夕弦接風洗塵。
「夕弦,我好飽啊,我們出去走走。」
一路散步,慢悠悠來到青草湖,夜幕星稀。
「月亮好圓啊!」夕弦指著天空中道。
「是啊,今天」
兩個人沒進亭子,在岸邊找了一處並坐。青草湖在金月的映照下,波光灧瀲,金色的月光在水面鋪出長長的一條金鱗帶,直延伸到水岸。稍遠處那邊有一個凹灣,此時正是荷花的花期,荷花攀比般競相開放,在荷葉海中,一灣的花舞搖曳,馨香醉人。
夕弦飽吸了口空氣,涼絲絲的荷花香果然清甜。
「葯還要多久能做好?」夕弦問。
「夕弦等不及了?」
「哪有,我在想是不是還要等六十年嘛!」
「呵!若不下雨,不出一月。」
「哇!這麼快!」夕弦驚喜地嘆道。看著尚烈,想想一個月後,尚烈就會拿著葯來求婚,然後自己就會——,心不由得就跳的加速了,扭回頭低下頭,臉暈重了一色。
尚烈頭歪過來,「你逃不掉啦!嘿嘿!一個月後,你可就是我的了!」
夕弦悶了會兒,平穩了后道:「你在天上時想到過會娶什麼樣的姑娘當娘子嗎?」
「想過啊,好看的,胸大的,屁股大的——」
「啊呀,你不好好說話!」夕弦騰站起來。
尚烈伸手拉住夕弦的手,「哈哈,生氣了?!都快嫁給我了還害羞。來來來,坐下,我好好說話。」
夕弦又坐下。
「我在天上時,哪有心思想找女朋友,整天做葯,一有空你知道我幹什麼嗎?」
「幹什麼?!」
「就是去逮個小仙消遣!散財童子聽過吧,那個笨蛋,金元寶被我搶了無數次!——他打不過我。有一次我搶了他裝元寶的褡褳,在天上飛,這個浮山扔兩個,那個浮山扔三個,——他是一天一結髮銀錢,天上一天就是下界一年,散財童子得把發給各國,各家的錢都提前算好扒好堆兒,然後撒,結果他沒錢發,財神動用了備用資金才完成的任務,然後把他好一頓罰。我犯錯我師傅從來都不罰我,可是他可不行,那次財神罰他算了七天賬,散財童子最怕罰算賬了,等我再看到他時,那倆眼睛跟熊貓眼睛似的。我就奇怪,為什麼偏偏找了個算數最差的來當散財童子?!他還不跟那個蘇鐵——」
尚烈說了長長一串,一下停住,說到蘇鐵他猛回想起,他托蘇鐵回天叫書君,結果卻一去就沒了音訊。
夕弦靜靜聽著,想想,尚烈在天上果然還是夠頑劣的!
「尚烈,你是什麼時候開始喜歡我的?」
「我說過的,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哇!你那一笑,一下就把我魂兒勾走了,我敢保證,你的笑絕對六界一絕。」
夕弦抿起嘴笑了,軟軟地道:「我也是第一次見你就——」不過夕弦眼前出現的,是那日尚烈和大祭司一同在彩華殿前遊街,尚烈就如同一盤白色的傲世美玉撞進了她的眼眸。
「所以啊,我們就是天生的一對。」尚烈喜呀呀地道。
「夕弦,除了百色花和聘禮,我還要準備什麼?按照你們鬼族的風俗,我一樣不落,全給你準備好,給你辦一個空前絕後的婚禮。還有,到時,把你爹也請來。」
夕弦心裡知道安將的反對,道了句:「我不知道爹在哪兒。」
「我去問下鬼帝,他肯定知道。」
「不要!」夕弦心裡斷道,可臉上並沒出現驚急的神色。
她看看尚烈,柔柔地道:「爹是牛脾氣,我們還是辦完婚禮,到時——」
「什麼?」
「生米煮成熟飯,他不認也得認。」夕弦以快四倍的語速說完了這句話。
尚烈噴笑:「哦吼吼!你若覺得這樣好就這樣。——三年抱倆再去見他?!」
夕弦抬起小拳頭嬌嗔地輕點了下尚烈。收了手,而後雙臂前伸,向上抬起,微微伸了個懶腰,又揉揉腳。
尚烈道:「我們也坐了好一會兒,來,我們站起來活動活動。」
兩人站起來。
尚烈突一指前方,就見青草湖上空「啪!」綻開一朵玫紅色的煙花!
金朵笑著一蹦:「好漂亮!」
緊接著就見「啪啪啪啪」金的,紅的,黃的,綠的煙花不斷綻放在空中,把夜空裝點得異彩紛呈。
這時,正是晚上亥時,人們都已入眠,青草湖畔只有他倆。這裡離人們住處又遠,當真是個放煙花的好地方。
「夕弦,我們換個看法!」
夕弦看向尚烈想「換個看法?那要怎麼看?」
就見尚烈抬手刷刷幾劃,空中立刻出現幾朵雲,眨眼就聚成個花,——是花形的雲朵盤,就懸在剛煙花爆爆開的高度。
尚烈拉著夕弦就並飛落在雲朵盤上。
這雲朵盤隨即就如沐風的花朵一樣晃悠悠的飛翔起來,不太快,還會拐彎和水平自轉。
「悠兒嗚——鏜!」一個花炮信兒像個蝌蚪一樣扭著尾巴鑽上天來,一聲震響,一朵牡丹粉的大花直撞進眼幕。..
緊接著,煙花不斷在雲朵盤稍遠處的空中爆開,「嗵!踏!嗵!嗵嗵!踏!」
雲飛盤一會兒左拐,一會兒右拐蜿蜒地向前飛去。就像歡迎二人的到來,雲朵盤向前飛,煙花全應時地綻開在迎面的前方。
煙花們像行道樹一樣,在雲飛盤左左右右接連綻放,那可真真是火樹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