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英雄輩出-衝天大將軍3

王仙芝被朝廷斬殺后，眾人擁立黃巢為黃王，為了顯示與朝廷不共戴天的決心，新政權宣布改元。改元是個很有意思的事，意味著與舊政權徹底決裂，我們不承認你的年號了，我們自己用我們的年號，向舊社會徹底說拜拜。

新政權年號王霸，聽起來很霸道。

但現實很打臉，嘴上的霸道不如實力上的霸道。唐僖宗聽說，王仙芝掛掉了，黃巢又起來了，很生氣，覺得宋威老東西幹事情不幹凈利索，就再次更換曾元裕為總招討使。新官上任三把火，曾元裕一上任就在申州擊敗義軍，殺敵數萬人，同時嚴令各地節度使切實履行保境安民職責，同時加強協作。唐朝軍隊的戰鬥力還是很強的，各州節度使一發力，黃巢在河南的日子就不好過了，連接吃敗仗，878年，黃巢軍隊進攻宋州、汴州，被曾元裕擊敗；轉攻衛南、葉縣等地，也被當地駐軍擊敗。禍不單行，義軍留在江西、浙江的兵馬也被鎮海節度使高駢剿滅。黃巢十分沮喪，好漢不吃眼前虧，還是先投降吧，改元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

黃巢在鄆州向天平軍乞降，朝廷很大度，有錯就改還是好同志，唐僖宗親自下令封黃巢為右衛將軍。這個官職聽起來是將軍，但含金量不高，比起節度使等地方實權派差的遠了。朝廷假意授之，黃巢假意接之，看透不說透，暫做好朋友，大家都鬆一口氣，維持暫時的安逸或是和平。

這時候是黃巢的低谷期，但情況也並沒有太糟糕，手下的軍隊還在，一切都有希望，並且在前些日子進攻宋州時候，義軍收攬了兩個猛人朱存、朱溫兄弟。世界上的事情，沒有絕對的好事也沒有絕對的壞事，此時的朱溫正年輕，膽大心狠有想法，一心跟著老大黃巢，多次在戰役中力保黃巢中軍，被黃巢封為親兵隊長。黃巢很看重朱溫，覺得這小子有自己當年的風采，是個可造之才，所以黃巢準備再次反叛朝廷到南方建立根據地的時候，就把中原的根據地交給了朱溫。

幾個月後，黃巢引兵反叛，轉戰東南，一路到了福建、挺進嶺南。為什麼向東南發展，因為此時東南山荒地遠，兵力相對虛弱，一州一縣的兵力完全抵擋不住黃巢的進攻。隨著黃巢勢力的逐步增大，越來越多的讀書人加入黃巢的隊伍，對義軍的發展方向及起義宗旨也逐步明確，義軍的軍容軍紀也逐步正規，在攻佔福建時候，軍中盛傳：遇到儒者就殺，軍隊必定覆滅，自此以後，但凡俘虜自稱為讀書人的皆釋而不問，並且歡迎廣大讀書人加入到義軍的行列。

這是一個非常大的變化，甚至是一個質的變化。雖然說秀才造反，三年不成，但造反成功，必須有讀書人的深度參與，通俗的講「不怕團隊流氓化，就怕團隊有文化」，農民與士人的結合正慢慢讓這支義軍變得強大。

879年9月，黃巢率軍挺進嶺南，兵圍廣州，卻沒有立即攻城，反而托唐朝的降將寫信給嶺南節度使李昭，意思就有一個，想繼續歸順朝廷，讓其代為上書朝廷，求封天平軍節度使。造反的壓力太大，風險係數也太高，造反也5年多了，有風光的時候，更多是失敗甚至命都保不住的時候，59歲的黃巢雄心壯志也磨得差不多了，此時的想法也就是回到北方，再山東鄆州當天平節度使，這個地方距離老家比較近。

黃巢的要求高嗎？一點都不高，但是朝廷沒有答應，確切的說宦官田令孜不答應。黃巢又退一步，不去北方重鎮了，就封一個邊遠地區的的節度使吧，求封安南都護、廣州節度使，朝廷依然沒有答應。原因是什麼？田令孜給朝廷的答覆冠冕堂皇，一是朝廷的尊嚴，二是廣東臨海稅收多，賊得到更富。田令孜與黃巢有仇嗎，應該是沒有，八竿子打不到一起，沒有交集的兩個人，真實原因無非兩點，第一個原因是田令孜綜合水平太低，看問題看不全面看不透徹，覺得很容易蕩平這群賊寇，誤判了形勢的發展，第二個原因就是死太監心理陰暗，見不得別人好。

黃巢很受傷也很不爽，徹底死了歸順朝廷的心思，下令急攻廣州，僅一天，就攻破廣州城，生擒了嶺南節度使李昭，其他諸州縣望風而降，隨後就控制了廣州全境，同年11月，黃巢率兵向廣西進發，攻取了桂州，控制了嶺南全境，兵力已達20餘萬人。

朝廷主戰派宰相王鐸毛遂自薦請求討伐黃巢，於是唐僖宗任命王鐸為荊南節度使、南邊行營招討都統，率諸道兵征討黃巢。王鐸屯兵湖南江陵，派招討副使李係為先鋒，屯兵十萬湖南潭州，準備在湖南南線以逸待勞擊退黃巢義軍。是的，以逸待勞，王鐸算定了黃巢義軍一定會北歸。

王鐸預計的很准。黃巢率部確實準備北歸，因為呆在南方，北方人真的不習慣，水土不服，且這一年從春至夏，疫病大為流行，很多減員不是因為戰死，是因為病死。

但王鐸沒有算準的是，義軍的戰鬥力已經大幅提升了，或者說高估了自己統兵打仗的能力。880年，恰逢湘江水暴漲，義軍便乘數十隻大木筏順流而下，從天而降攻佔了潭州。招討副使李系還沒反應過來，就被義軍攻破城池，只得敗退朗州，留下十萬的官軍屍體遮蔽了寬闊的湘江。之後，義軍乘勝進攻江陵。王鐸徹底傻眼了，原來打仗很不好玩，轉瞬間就兵敗如山倒，完全沒有預想中運籌帷幄的樣子，搞不好小命不保。江陵也不守了，王鐸帶兵退守襄陽。

當然，朝廷方面也並不是全如王鐸那樣的紙上談兵之輩，山南東道節度使劉巨榮就在荊門狠狠教訓了義軍。劉巨榮堅守荊門，派出一支偏軍挑戰圍城的義軍，挑戰在意料之中失敗了，並被義軍掠奪去很多馬匹。並且全是北方的高頭大馬，產自沙陀，義軍眾首領很開心，在行軍打仗中，能有一匹好馬猶如開掛一樣，想當年關雲長溫酒斬華雄，就是依仗赤兔馬風馳電掣的速度，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第二天，眾義軍首領就騎著繳獲的高頭大馬衝鋒陷陣，雙方打得你來我往，僵持到一片樹林附近。聽得嗚哩哇啦的聲音，義軍當然聽不懂，這些嗚哩哇啦的話就是說給那些馬聽得，這些馬聽得懂沙陀語，一聽見原主人召喚，就帶著義軍首領奔向樹林深處。埋伏在樹林里的官軍早已等候多時，抓獲義軍首領二十餘人，並趁勢追擊義軍。義軍失去指揮官，大敗，損失十之八九。

等黃巢收攏殘軍，發現所余部隊已經全無鬥志了，只得放棄荊門，沿江而下攻取武漢等鎮。有人勸劉巨容乘勝繼續追擊，劉巨容說出了與宋威一樣的話：國家多辜負別人，危急時不吝嗇獎賞，事情平定就得罪，留下賊眾才能維持現在的幸福生活。

這就是可悲之處，並不是朝廷無人，並不是將領不能打，只是能打的將領都有共識，誰打贏了誰就沒有好果子吃，傻子才賣命，養寇自重成為常態，這就沒辦法了，唐朝不亡才怪呢，唐朝之亡實在是亡在朝廷自己手中了。

黃巢收攏殘部，渡過長江，攻破了鄂州（今天的武漢），隨即又攻破了江浙一帶的饒州、杭州等，兵威復振，眾至二十餘萬，一時又橫行荊南之間。

黃巢在江浙、淮南一帶的勝利再次震撼了唐廷，唐僖宗一看，宰相王鐸書生誤國、紙上談兵可以，帶兵打仗還需要考專業人才，就任命淮南季度使高駢為諸道行營都統，迅速進攻義軍，同時徵調昭義、感化、義武諸道兵南下，與高駢協力作戰，力爭把黃巢義軍消滅在荊南一帶。

高駢是老熟人了，也是一介猛人，在荊南曾大敗王仙芝的部隊，被朝廷封為荊南節度使。如今荊南是自己的地盤，於公於私都會拼盡全力去守護的。黃巢真正的剋星來了。

880年3月，高駢派遣手下將領張璘渡江南下，尋找黃巢軍隊作戰，黃巢軍連戰失利，一退再退，直接退到江西信州，且張璘所部軍隊又追至甚急，義軍連戰連敗，士氣低落。更要命的是，信州又恰遇疫病流行，義軍士卒多病死。還有更不好的消息，北方諸道軍隊已陸續趕到淮南。

處境十分危急，黃巢很沮喪，可還得想辦法。手下謀士建議，雙管齊下，一方面用重金賄賂張璘，讓這小子高抬貴手，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另一方面再次向高駢投降，反正以前不是沒有投降過，輕車熟路。高駢當然不會相信黃巢會投降，傻子才會相信，高駢相信的是自己的實力，黃巢真不夠打的，太業餘了。高駢飄了，他給朝廷寫信，聲稱「義軍不日當平，不煩諸道兵，請悉遣歸」。

唐僖宗一看，可以啊，還是專業人干專業事，最近為征剿賊兵花費甚巨，正好讓各路兵馬回歸本道，要不朝廷也吃不消。於是各路人馬，旅遊了一圈，都退回去了。高駢有點飄，發了一筆橫財的張璘也有點找不到北了，但黃巢很清醒。

黃巢聽說諸道兵馬都北渡淮河，退出荊南了，立馬明白機會又來了，於是召集義軍，趁官軍不備，一舉擊殺了張璘，送的寶物全都搶了回來，大敗淮南兵。高駢一看傻眼了，後悔啊，大意了，可形勢已經變化了，得力大將張璘掛掉了，連帶著淮南的精銳也潰散了，想打吧，手頭這點兵也有點玄，這點本錢若再打沒了自己就淪為魚肉了，於是只能閉城不出，面子也不要了，向朝廷告急。

唐僖宗剛過兩天舒心的日子，打馬球喝酒的同時還想著高駢這小子真可以，國之棟樑啊，看來江山無憂亦。可幸福的時間太短暫了，還沒幾天，高駢的告急奏章來了，天上人間啊，唐僖宗很生氣很生氣，但生氣也沒法，只得再次振作，下詔讓中原強藩精兵出馬誅滅反賊。

這次朝廷方面出戰的是泰寧節度使齊克讓、天平節度使曹全晸。天平節度使是黃巢一直夢想的位置，夢而不得最為苦惱。黃巢聽說曹全晸來戰，就派出精銳部隊，發誓一定要打出聲威，讓大家都看看朝廷任命的天平節度使多菜，在淮河兩岸，黃巢率領部隊狠狠打擊了曹全晸的軍隊，狠狠出一口惡氣。

齊克讓聽到曹全晸戰敗的消息，大驚，急忙召集徐州精兵3000人支援許州。許州忠武軍節度使薛能有點不開心，這幫爺過來要吃要喝的還要安排住處，就有點怠慢，讓這些徐州兵駐紮在驛站，沒讓他們進城。徐州軍很生氣，覺得被看不起了，老子千里迢迢來支援，就這待遇，於是就起了矛盾。本來事情也不大，但是有人想把事情搞大，許州忠武軍部將周岌一看機會來了，就煽風點火，慫恿徐州軍鬧事，趁機殺了節度使薛能，自封自己代理節度使。徐州的大將時傅也照樣學樣，返回徐州，囚禁了節度使支詳，自己任命自己為徐州節度使。

齊克讓一看這仗還沒打，自己這邊的人先亂了起來，還都是二哥做掉了大哥，齊克讓越看自己的手下越不放心，看每個部將都有幹掉自己的意思，算了先回根據地吧，攘外必先安內，齊克讓就帶著自己的軍隊回大本營了。

黃巢還在派兵遣將，準備攻克這幾個節度使聯軍，得了，仗還沒打，人都跑的沒影了，這神助攻，看來是天意啊！於是，率領部隊安安穩穩的渡過淮河，一路心情舒暢，看盡淮河的好風光，並命令部隊不要搶劫財物了，要保持軍紀，並歡迎難兄難弟們加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