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新人入宮
太后猛一拍桌子,震得茶盞都歪了,淡青色的茶水順著桌腿滴滴答答的淌了一地:「你這是被仇恨沖昏了頭了,鍾家歷經三朝,是老臣,輕易動不得。」
「若是真的將他們逼急了,到了刀劍相見那一日,你以為你還能這麼好好的站著?」
玉貴妃一時語塞,只能獃獃的看著太后,見狀,太后嘆一聲氣,和緩了語氣說道:「你是哀家的親侄女,哀家又豈是真的不疼你,這些你年受的委屈,哀家都知道,只是皇后這一條路,沒有你想的這麼好走。」
等玉貴妃出了萬壽宮,喬嬤嬤吩咐人進來打掃,自己則是重新沏了一杯茶遞到太後手中:「太后息怒,貴妃娘娘只是一時想岔了,到底是張家走出來的女兒,這溫和的性子是不會變得。」
太后神氣平和,悠悠道:「只怕難吶。」說完,她停一停,緩緩道:「傳哀家的話出去,叫他們選幾個適齡的女子進宮,如此一輪一輪的挑下去,總有德才兼備的。」
喬嬤嬤微微一驚:「太后,您這是.....」
「幼姝已經動手,今日這些話她也未必能聽得進去,哀家這麼做無非就是想剋制她。」太后喝了一口茶,微微一笑,只是那笑里沒有任何溫度,直叫人背後陣陣發涼。
「蕭家的江山不能毀在哀家的手上,否則百年之後,哀家如何有顏面去見先帝?對了,你找個合適的時間宣如兒來一趟,她許久不見孩子了,想必也想念的緊。」
太后老謀深算,盤算著將來的事情,而玉貴妃帶著一肚子怨氣回了承乾宮,早早的有宮女上前稟報,說瑛嬪來了。
玉貴妃輕哼一聲:「她近來往承乾宮跑的還真是勤快。」
待入了正殿,瑛嬪挺著將近六個月的肚子,朝著玉貴妃行禮道:「臣妾給娘娘請安。」
玉貴妃端著溫和的笑,連忙吩咐秋露將人扶了起來:「你這肚子不方便,還鬧這番俗禮做什麼,快坐下吧。」
瑛嬪嫣然一笑,客氣道:「那就這麼嬌氣了,給娘娘請安是臣妾的本分,臣妾不敢忘。」
玉貴妃接過宮女遞過來的茶,抿了一口,方緩緩道:「前幾日本宮聽聞,璟笙著了一場風寒,如今可還大好了?」
瑛嬪略有些惆悵:「本來是要好的,可前幾日,璟笙同四皇子瘋跑出去玩,又著了風,前頭晚上還起了高熱,臣妾原本想請皇上過去看看,可這幾日皇上都歇在景陽宮,臣妾怕擾了溫貴妃,也不敢貿然去請。」
玉貴妃把玩著手腕上的金鑲綠玉臂環,安撫道:「你也別放在心上,她晉了貴妃之位,皇上難免多寵兒子。」
瑛嬪撫一撫肚子,神情頗為傷感:「也不知道,臣妾腹中孩子生下來會是個什麼樣的光景。」
玉貴妃忙笑:「無論什麼光景,都是皇室血脈,你安靜賢惠,教出來的孩子必定不會差,要好好養著才是。」
「是,臣妾記下了。」
等出了承乾宮,抱琴甚是不解的問:「娘娘,您何必要日日朝著承乾宮跑,奴婢覺得,皇上不一定要立玉貴妃為後呢。」
瑛嬪揚一揚唇角,髮髻上金累絲托鑲茄形藍寶石墜角兒微微一顫,不疾不徐道:「鷸蚌相爭漁翁得利,本宮就是那個漁翁,溫貴妃膝下已有一子,且地位水漲船高,玉貴妃未必能容得下她,本宮現在不過是個小小的貴嬪之位,離貴妃之位,還差的遠呢。」
抱琴會心一笑:「奴婢明白了,她們斗的越狠,皇上才會覺得您賢惠,自然也會多疼疼咱們的小皇子了。」
因嬿如,福惠夫人皆料理著選秀一事,這一日,內務府的瑞公公將秀女的名單報了上來,去過承乾宮后便朝著景陽宮來,恰好福惠夫人也在,便一同看了。
嬿如撫一撫額,懶怠道:「我近來最見不得這些密密麻麻字,姐姐過了目便是,瑞公公,這名單可給玉貴妃瞧過了?」
瑞公公彎著腰,笑的極和善:「已經瞧過了,娘娘特意吩咐也讓您過過目呢。」
福惠夫人翻了幾頁,瞧見上面的名字,笑道:「這鐘雲容可是鍾老國公孫女?」
瑞公公笑道:「正是呢,鍾小姐雖是三房的庶女,行四,不過卻一直養在鍾老夫人的膝下,比嫡女還要疼上三分,皇上已經點名了,要留牌子呢。」
「也是,鍾家的庶女,恐怕要比其他人家的嫡女還要尊貴。」福惠夫人感嘆一句,便將簿子遞了過去,瑞公公笑道:「此番選秀,不僅是鍾家,連張家都送了四位適齡的女子進宮,當真是爭奇鬥豔吶。」
嬿如笑了笑,朝著明夏揚了揚臉:「公公跑這一趟甚是辛苦,這點子心意就當請公公喝茶了。」
瑞公公臉上笑意越濃,收了銀子便退了出去,福惠夫人感嘆一句:「這宮裡頭鬥來鬥去,何時才能是個頭。」
嬿如在她茶盞里添了些熱茶,忽而明媚一笑:「哪裡有盡頭呢,不過是至死方休罷了。」
福惠夫人抿了一口茶水:「是啊,只是剛剛我瞧著,這秀女名單上,太后的母家可是挑了兩三個女子,其中有一位叫張怡然的,算起來,得喚玉貴妃一聲堂姐呢,也不知道,太後娘娘到底打的什麼主意。」
嬿如笑吟吟道:「無論太后再打什麼主意,這張家的姑娘必定要留一個下來,說不定就是這位怡然姑娘。」
乾祥四十年四月十六,正是春光融洽時節,春日裡的陽光輕柔的如一匹上好的綢緞,鋪滿景陽宮每個角落。
一大早,嬿如便梳洗更衣,按品大妝,秀女早已由初選過兩遍,與蕭璟雲八字相衝,身上有疤痕不端者皆以被剔除,如今能到儀元殿進行殿選的,自然都是難得一見的佳麗。
再睜眸時,嬿如已收拾妥當,一襲迷離繁花絲錦製成的芙蓉色廣袖寬身上衣,中規中矩地佩戴著象徵貴妃身份的金累絲雙鸞鑲翠珠雙喜鈿子,梳朝雲近香髻,在再無其它裝飾。
恰好,雲珩也要上學堂,他學著大人的模樣朝著嬿如行了一禮,奶聲奶氣道:「請母妃安,母妃今日可真是好看,兒臣都快認不出來了。」
一屋子人因雲珩小大人的話都低低的笑個不停,嬿如彎腰刮一刮他的鼻子,嗔怪道:「母妃瞧著你每日跟著師傅竟學些油嘴滑舌的話,仔細回頭母妃告訴你父皇去。」
雲珩咯咯一笑,一下子抱住嬿如的腿,蹭了蹭她的衣擺道:「即便父皇知道今日兒臣說的話,也會贊同的,母妃是兒臣見過最漂亮溫柔的女子。」
嬿如在兒子的額頭上親一親,溫柔的說:「等你以後娶了妻子,看你還能不能說出這樣的話。」
輦轎早已備好,小春子上前恭敬道:「娘娘時辰不早了,咱們該出發了。」
「知道了。」說完,又低頭囑咐雲珩:「好好讀書,晚上讓幻桃給你做鵪子水晶膾可好?」
「嗯,那兒臣先走了。」
轎子晃悠悠的朝著儀元殿去,待入殿時,玉貴妃和福惠夫人早已端坐其上,玉貴妃穿著水紅色刻絲泥金銀如意雲紋的宮裝,頭戴兩枝金累絲嵌紅寶石雙鸞點翠步搖,很是雍容華貴,頗有先皇后的風姿。
「妹妹可來遲了,適才皇上已經吩咐了,今日前朝事情多,就不來了。」玉貴妃緩緩道。
行禮問安后,嬿如便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玉貴妃朝著一旁的小太監揚一揚臉,立時小太監翻開手中的秀女簿子,大聲呵唱。
嬿如居於上首的位置上,看著那些個婀娜娉婷的秀女踏入殿中,福惠夫人時不時的側首同她說著秀女的樣貌,家世,品格。
看著如花的秀女虔誠的下跪行禮,嬿如有一時的恍神,她們正如自己當初一樣,儀元殿還是儀元殿,一磚一瓦都跟從前一樣,就連大理石上的裂紋都分毫不差。
「通政司正史鍾騫懋之女鍾雲容,年十七。」內監念到這個名字,聲音格外的高昂。
玉貴妃想起前幾日皇帝同她說的話,鍾家的女兒必須入選,心中微微發涼,拋開其她不說,這鐘四姑娘確實比從前的鐘氏還要美上三分。
「鍾姑娘好俊的樣貌,本宮瞧了都要自愧不如呢。」玉貴妃和顏悅色地說。
鍾雲容著一身玉黃色撒銀絲長裙,眉宇間更有幾分英氣,嬿如細細打量著她,不愧是鍾氏的侄女,眼角眉梢處還真有那麼幾分相似。
「娘娘謬讚了,臣女愧不敢當。」
福惠夫人笑一笑:「聽聞鍾姑娘自小養在老夫人膝下,一舉一動皆有大家風範,老夫人當真是教導有方。」
鍾雲容盈盈叩拜,眉宇間頗為得意:「祖母有言,以小禮而見大德,臣女不敢忘。」
因皇帝事前交代過,內監極有眼力的留了牌子,當念到張怡然的名字時,玉貴妃眸光倏然一沉,福惠夫人恍若未見一般,笑著看了嬿如一眼,轉而對玉貴妃道:「這位姑娘算起來還得喚您一聲堂姐呢,張家出美人,果然不假。」
眼昏似秋月籠煙,眉自如曉霜映日,果然不錯。
玉貴妃似笑非笑:「福妹妹說笑了,比起剛剛的鐘姑娘,本宮這堂妹可要遜色幾分了。」
待到宣唱完畢,嬿如早已疲憊不堪,此番秀女總計一位,而留牌子的只,鍾雲容和張怡然自不必說,剩餘三位,皆是一些官職不高的女眷,至於她們會得什麼樣的位份,就要看蕭璟雲的意思了。
三日後,新宮嬪的位分頒賜出來,有人歡喜有人愁,其中鍾雲容的位份最高,冊封從四品婕妤,賜封號雲,住在了念雲殿,張怡然冊封婉儀,賜居春熙堂。
而其他三人不過是小儀,美人的位份,明夏輕笑道:「這雲婕妤名字里本來就有一個雲字,這封號賜的,奴婢瞧著怎麼這麼敷衍呢?」
彼時,嬿如正坐在榻上陪著雲珩寫字,聞言只是一笑:「你瞧著敷衍,她自己不覺得就行,再說這畢竟是皇上的恩賞,她也不敢說三道四。」
妃嬪入宮原本定在時候,可張婉儀因身子不適,愣是延遲了半個月入宮中旬天氣也漸漸炎熱起來,用了晚膳,嬿如帶著兒子沿著御湖慢慢走著。
夕陽西下,晚霞如同一團團火焰在燃燒著,碎金色的餘暉像是紅金的顏料一樣濃墨重彩地流淌,雲珩撥弄著柳枝逗弄著湖裡的錦鯉,忽而轉頭俏生生的問:「母妃,什麼叫太子啊?兒臣可以當太子嗎?」
嬿如心一沉,伸手拭去兒子額間的細汗,靜靜問:「珩兒,告訴母妃,是誰跟你說太子的?」
雲珩想了想:「是魏太傅,太傅說兒臣聰明,課業上一點就透,可兒臣卻覺得三哥比兒臣聰明多了,那三哥為何當不得太子?」
嬿如心裡微微一驚,嘴上卻笑著說:「你三哥是聰明,而且他比你年長三歲,你二哥走了之後,便以你三哥為長,母妃也不知道什麼是太子,但是這些話你別逢人就去問,記住了嗎?」
小小的孩兒並不知道,太子為何不能提,可既是母妃說的,他必定牢牢記在心上,見時辰不早了,母子二人正欲意離去,卻瞧見新晉宮嬪雲婕妤緩緩迎了上來。
「嬪妾給貴妃娘娘請安,娘娘萬福。」
說著又朝著雲珩屈一屈膝:「見過四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