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第16話 攝魂白姬

神無月，十四日，平安京皇城內里，常寧殿：

神無月十四的夜晚，月亮特別明亮。

這個庭院中長著一棵松樹，青綠得養眼，看著讓人心情舒暢。

夜深了，格子窗中透出燭光，在這清冷的夜裡顯得特別溫暖。

一個女子的聲音從格子窗內傳出來，然後聽到另一個女子的笑聲，兩人似乎在開心的談天中。

平安京內里常寧殿中，一個侍寢的侍女正在服侍主人就寢。

平安京天皇居所被稱為內里，而內里又分成三部分：

內重（承明門內）、中重（承明門外、建禮門以內）、外重（建禮門外、朱雀門以內）。

常寧殿，為天皇御所內的內宮七殿之一。

最初是以做為皇后御殿而建造之殿閣，亦是舉行\&"五節舞姬、帳台試\&"的地方，故別名為五節殿。

位於承香殿北，西側是弘徽殿和登華殿，東側則有麗景殿和宣耀殿，為皇后、中宮或地位較高之女御的宮室。

這裡的主人是嵯峨天皇的女兒——正子內親王。

內親王是日本皇室公主封號，通常授與天皇嫡出的女兒（皇太子的姊妹）、大寶律令實施以前的皇女以及天皇嫡裔所生的女兒（天皇的孫女）。

另外，天皇的姊妹也可稱為內親王。

天皇的女兒如果沒有獲封位，只能稱為皇女。

侍寢侍女一邊為正子內親王梳頭，一邊稱讚：「正子內親王的頭髮真美，又黑又長，平安京內里，要數內親王的頭髮最美了。」

「你的嘴巴最甜了，最會哄騙人」，雖然嘴上這麼說，聽到侍寢侍女的稱讚，正子內親王的面上笑意盈盈。

侍女俯身在正子內親王耳邊細語了幾句，不知道她說了什麼，正子內親王用衣袖遮著嘴，哈哈大笑起來。

正子內親王，身上穿著一件紫底綉金絲菊紋的小袿，裡面是白色絲錦的寢衣，長長的黑髮垂於身後，烏黑而濃密。

她的手指稍帶著肉感，白皙細嫩，雖然被衣袖遮蓋，沒能看到她的全貌，卻能看到臉上的皮膚同樣白皙，眼珠、眉毛與頭髮同樣是烏黑透亮，想必是配櫻桃小嘴的一個美人兒。

侍女將一種香油塗在她的發上，然後用梳子為她梳理頭髮。

我看到在香油中飄著黃色的小花，樣子像是桂花，應該是用桂花釀製的髮油吧！

後來查找資料證實，古代喜歡用桂花油梳頭，可以令頭髮又亮又光，還有香氣。

侍寢的侍女安頓好一切，向正子內親王跪拜，說道：「夜深了，內親王早點休息吧！」，然後撤下了燭台，退出寢室。

侍寢的侍女睡在寢室外面。

正子內親王在寢帳中回想著她的話，甜甜的入夢。

夜風中，一個白色的影子，出現在常寧殿的庭院中，無聲無息。

庭院中，風吹拂著，白色影子隨風而擺，輕飄飄的飄到寢室前。

也不見有什麼動作，已經從窗外，進入室內。

正子內親王的寢室，架著黑檀木的屏風，相隔著寢室內、外。

屏風上金箔為畫，月光透過格子窗，輕輕的照耀，金箔反射出柔和的金光，可以看到亮光形成了金閃閃的樹木和雀鳥的圖案。

神無月的夜晚很冷啊！

夜寒露冷……

正子內親王感到身上越來越冷，怎麼會這麼寒凍，捲縮著身子，緊裹棉被，仍然感覺冷風吹拂。

正子被冷醒了，張開眼睛，朦朧中只見一個白色的影子坐在身前。

「誰……？是誰？」，正子心中不禁一驚。

格子窗投射了月亮的光芒進入寢室內，背著月亮的光，正子沒法清對方的樣貌。

一定是眼花了？正子閉上眼，在心中默默安慰自己。

正子心想：「是侍寢的侍女嗎？應該是的。怎麼坐在我寢帳前？」

「侍寢的侍女應該在寢室外伺候的」，正子越想越覺得不對勁。

她定定神，張開眼，再仔細望去……

坐在床前，在身前的，是個女人。

不，不是……

這是個白色的影子。

不，也不是……

是白色的女人，像影子一般的女人。

身體沒有厚度，如影子般的女人。

這個女人正嘟著嘴巴，將臉湊向內親王臉上吹氣。

這個嘴唇，血紅色的櫻桃小嘴，顏色鮮紅欲滴，帶腥臭……是血腥味么？

白色的女人，如影如形，白得透明，絕不是人類。

深宵中，身旁坐著一個絕不是人類的東西，嘟著血紅的嘴唇，湊在你面上吹冷氣，想必被嚇得魂飛魄散吧！

這時的正子，驚恐令她全身無法動彈，魂魄飛散，不被當場嚇死已是萬幸。

白影子的女人臉無表情，臉色好像紙一樣慘白，只聽到她的嘴發出毫無感情的聲音：「呵呵，就是要這樣，別動。」

白影子的女人，嘴巴一轉，從吹氣，變為吸氣。

正子感到身體上的力氣、熱量、精神……都被白色的影子女人吸走，被吸收到她的體內。

失去了精氣、能量，沒有了魂魄，正子感到全身冰冷，逐漸感覺到自己失去自控的能力，死亡的感覺在逼近，直到毫無知覺，仿如死人。

「還欠一樣東西」，聲音從白影女人的嘴中發出，毫無感情，不是人類的聲音，會將你的毛孔也嚇得豎起來。

白影女人，雙手左右拉扯，血沫在空氣中飛盪，血滴落，被褥已染得血紅。

真漂亮，又長又黑，非常合用喔，合用喔……

合用……很合用……聲音逐漸遠去……

清晨，待寢侍女在門外呼喚：「內親王大人……」

無人應答。

「奴俾進來了。」

「啊……！」，嚇得暈倒在地。

「啊……啊……！」，又一個侍女嚇得暈倒在地。

「啊……啊……啊……！」，跌跌撞撞撲出寢室門外。

發生了什麼事……？

如傳病毒染般，驚叫之聲不絕……

在清晨中遠遠傳開……

無法形容的場面……

無法形容的血腥場面……

寢室之內，被褥上，沾染滿是鮮血，枕邊遺落著小量血肉模糊的頭皮。

頭皮上，仍粘乎乎地相連著頭髮。

正子內親王，如殭屍般直筆地躺在床上，面上帶著無限驚恐的表情。

她的一頭烏黑美麗的頭髮，被生生撕下來，部分頭皮也被撕破，頭皮連著頭髮被帶走了。

她的頭、面，滿是鮮血，血肉模糊，樣子無限驚恐。

也就是這個無限驚恐的表情，令人無法想象：「正子內親王見到了什麼？」

正子內親王的表情，才是最令人心寒，最嚇人。

一息尚存的正子內親王，除了尚有餘溫的心臟，其他的地方都與死人無疑。

屏風外，侍寢的婢女早沒了呼吸，死在塌上。

所有人都驚慌不已，膽小的已經當場暈倒、嚇死。

正子內親王——嵯峨天皇最寵愛的女兒，如今發生這樣的事，誰能擔當？

是怨靈作祟！

怨靈作祟——怨靈！

早良親王的怨靈啊！

早良親王的怨靈又作祟了！

大家心中的不安與驚恐全遍整個宮廷。

這件事馬上驚動了嵯峨天皇。

嵯峨天皇生於786年9月7日-842年7月15日，是日本第52代天皇，在位時間：大同4年（809年4月1日）至弘仁14年（823年4月16日），名字是神野（かみのKamino），擅長書法、詩文，被列為平安時代三筆之一。

他在位期間大力推行「唐化」，從禮儀、服飾、殿堂建築一直到生活方式都模仿得惟妙惟肖。

從陰陽寮趕來的陰陽師，對正子內親王的情況束手無策。

各大寺廟的高僧大德匯聚一堂，也無法喚醒正子內親王。

醫官只能為內親王治療外傷，對驅魔祛邪，無能為力。

眼看著正子內親王心臟的餘溫，逐漸消散，嵯峨天皇心急如焚。

嵯峨天皇的年紀大約24歲，樣貌非常年輕，看，皮膚白嫩，身形優美，也可算是美男子。

他是高岳的親叔叔，兩人是同一血脈，手指也很細長，兩隻手上帶著好幾隻戒指，金、白玉、紅寶石、琥珀……

他的面帶著擔憂之色，紫寰殿內踱來踱去，手指不停地在轉動戒指，用左手轉動右手的戒指，用右手轉動左手的戒指，看他的樣子非常的焦急，口中不停喃喃自語：「怎麼辦？怎麼辦？」。

看著嵯峨天皇六神無主的樣子，所有官員都不敢吱聲。

只有一個人敢說話：「天皇，可否記得唐國回來的空海和尚？」

說話的是一個肥肥胖胖的官員，樣子和藹可親，穿著黑色的束帶裝束。

他是「從四品上參議」藤原冬嗣，以前是「春宮大夫」，負責管理皇太子宮內的一切事務，曾經負責高岳宮中的事務。

後來又在「葯子之變」立了功，官至「從四品上參議」，現在是嵯峨天皇身邊的紅人。

「空海？他嗎？」，嵯峨天皇顯然是聽過空海的名字。

「空海自喻從唐國傳承了密法全部肝心。天皇可以請他到來，內親王大人或許有救」，藤原冬嗣謹慎的說出了自己的想法。仟韆仦哾

「空海現在身在何處？」，嵯峨天皇的眼中閃耀著光，他看到了女兒的一線生機，急急的詢問道。

「就在平安京郊外的高雄山寺修行」，藤原冬嗣回復道。

「速速派人去將空海請來，快，快，快……」，嵯峨天皇心急如焚：「願上天庇佑，正子可以平安！」

「願上天庇佑，內親王大人平安！」，一眾官員皆祈禱。

所有的希望，一切的期盼，正子內親王的生死都寄托在空海的身上。

此刻，空海又身在何處呢？

早良親王怨靈作祟？

早良親王是誰？

事情是這麼簡單嗎？

這個深宵出現的白影子女人，又是什麼東西？

為什麼要取走正子內親王的頭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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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世界上的確存在六道眾生。

但人的心，比六道眾生更恐怖。

人的心變壞了，做出的事情也超乎六道。

你生活在人道中，卻每日輪迴六道：與人爭鬥，是墮入羅剎道，慳貪吝嗇是餓鬼道，縱□□欲是畜生道，執著不能放下是地獄道，只享樂不修行是天道。

六道輪迴並非在死後才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