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6章 永遠別想離開我
林肇心口狠狠一顫,抿緊了乾涸的唇。
向來能言善辯的他,這次異常的沉默,什麼都沒說,轉身從徐霄面前落寞地離開。
徐霄望著他離去的背影,嘆了口氣,搖了搖頭。
雖然他重見天日,可以重新回到白懿身邊,但徐霄覺得這個人此刻的狀態,就像行屍走肉一樣,彷彿靈魂都從軀殼裡被抽出來了一樣。
像極了一隻垂死掙扎的喪家之犬。
「顧總,林肇已經回去了。」徐霄給顧聽潮打去了電話。
「好,跟進他的位置,我和輕棠馬上趕過去。」
這邊,正在家中沐浴的白懿手機響了起來。
她身心俱疲,泡著澡睡著了,手機響了很久,才把她從浮浮沉沉的夢中驚醒。
白懿拿起高腳杯,懶洋洋地將杯中紅酒一飲而盡,伸手抓起了手機。
當她看到屏幕上,林肇的名字躍入眼底的剎那,她的心險些沒從嗓子眼裡蹦出來,猛然起身,水花四濺!
手裡的手機,瞬間變成了燙手的山芋,隨時可能爆炸的炸彈。
手機響個不停,但白懿知道不接躲著不是個事兒,於是她沉了口氣,按下通話鍵,將手機緩緩貼上自己耳側,卻沒有言語。
「小懿……」林肇微弱的聲音,伴隨著風聲,湧入她耳朵里。
「你……」白懿不敢多說一個字,怕對面有錄音。
「小懿,你別怕,沒有錄音,什麼都沒有,只有我自己一個人。」
林肇隔著電話都看透了她心中所想,語氣溫柔地安慰著她,「顧聽潮……已經把我放出來了?」
「什麼?!顧聽潮把你……放出來了?!」白懿一聽,徹底傻眼。
「是,他……關了我幾天,發現問不出我什麼,就把我放了。」林肇嗓音帶著顫意,明顯感覺出了他的疲憊。
白懿眉心狠狠擰著,心臟狂撞肋骨。
她越聽,越覺得詭異。她認識顧聽潮多年了,也算了解他的為人。
他除了對愛的人,在乎的人有情,對任何人都是冷血無情。更何況林肇還是她的左膀右臂,是已經暴露在外的名牌。抓住這麼一個她的致命把柄,他又怎麼可能輕易放過?!
「阿肇,你對我……難道也不講實話了嗎?你和我之間……是回不到從前了嗎?」白懿輕聲啜泣起來,又開始裝可憐,想從他嘴裡套出更多信息。
正如顧聽潮所言,她是個內心極度缺乏安全感的人,且精緻利己只想著自己,不信任任何的人。
所以,哪怕顧聽潮沒動林肇,讓他安然無恙地回到白懿身邊。這個人在白懿眼裡也等於是步廢棋了,也等於是個死人了。.
「小懿!我向你發誓!發毒誓!!」
林肇突然情緒激動起來,嗓音顫抖中透出絲絲深情,「我真的什麼都沒跟顧聽潮說……我甚至已經為你做好了赴死的準備!我從來沒有想過背叛你,如果但凡我有過哪怕、哪怕一瞬間這樣的念頭,就讓我不得好死……死在你手裡!!」
白懿眼神冷漠地聽他說話,心中毫無波動。
於她而言,林肇從始至終就是她的肉盾,都是一片廉價的,隨時可以丟棄的擋箭牌而已。所以他這番發自肺腑,情深意切的話,只感動了他自己,對白懿根本沒有任何影響。
甚至,讓她從心底感到,一絲絲噁心。
「小懿,我很擔心你,我怕你會被顧聽潮為難……看他的架勢,他是鐵了心要跟你對抗到底了!」
林肇苦苦地哀求,喉嚨里灌滿哭腔,「讓我回到你身邊吧……現在的你勢單力薄,你身邊不能沒有我!我還對你有用……我還可以幫你!」
「阿肇,現在我的身邊,也很危險。」
白懿心裡厭惡,但嘴上還是做出關心他的樣子,「你現在應該趕快離開斐國,遠走高飛,再也不要回來了。你在國還有自己的事業,回到你該去的地方吧。把這裡的一切都忘了吧……包括我……」
「小懿……你跟我一起走!」林肇毫不猶豫地吐露出心中所想。
「不……我不能走。白氏需要我,曾外祖父又身患絕症時日無多,等他老人家過身後,我要繼承爵位,成為斐國最後一個女公爵,撐起整個將軍府的未來,我無論怎樣……都不能離開。」
白懿語氣是何等的大義凜然,就好像她曾經所做的那些惡事都不復存在,就好像她是一個為他著想,徹頭徹尾的好人一樣。
「可你只有一個人!我在你身邊我可以……」
「誰說我只有一個人?等卓老公爵死後,整個將軍府都是我的人,丁問會輔佐我的,就算他再瞧不起我,再討厭我,也不得不承認我的身份,不得不做我的奴才。」
白懿冷漠地打斷了他,眼底迸射出奢豪的光芒,「更何況,皇帝陛下和皇後殿下也都是站在我這邊的。顧聽潮想動我,也得掂量掂量。」
「現在他無情地拋棄了我,轉身娶了那個賤人,我一定不會善罷甘休的,我一定要他和慕輕棠那個賤人……統統付出代價!」
「小懿!那你身邊更需要我了!你想引發輿論戰,你想收拾他們,我一定能幫上你的忙的!」林肇已經被白懿勾住了心魂,就像中了邪一樣,是萬萬不會離開她。
白懿見他像個狗屁膏藥似的怎麼都甩不掉,一時沒控制住情緒吼了一句,「你現在是個殺人未遂的犯人!你回到我身邊能幫我什麼?!你只能成為我的拖累!」
吼出口的一瞬間,她自己的怔住了,卻又有種說不出的痛快。
她對林肇,本就是虛情假意,跟他在一起的每天,她都覺得噁心。
電話那邊,一片死寂。
半響,林肇沉沉喘了口氣,痛聲問:「小懿……從頭到尾,你未來的人生里,都沒想過有我的存在……是不是?」
白懿呼吸一窒,咬住下唇,沒有回答。
但,這也已經等於是在回答了。
「白懿……你既然選擇跟我在一起……你這輩子,就別想棄我而去!」
林肇忽然嗓音冷徹,令白懿打了個寒噤,脊背一股涼意襲來,傳遍四肢百骸,「我纏定了你,我就是死……也要拖著你一起!」
「林肇!你在胡說什麼……你簡直瘋了!!」白懿手臂抱在胸前瑟瑟發抖,只覺浸泡著的溫水都成了冰水,周身森寒!
「白懿,你覺得我是瘋了嗎?我只是愛你……而你卻覺得……我是個瘋子嗎?!」
林肇痛心疾首地追問,「所以我從來沒有走進你心裡過……你一直在利用,從來就沒有對我,哪怕有過一絲真心……是嗎?!」
「夠了!別再說了!!」白懿失控地沖他怒吼。
「今晚,我一定要見到你。」
林肇的聲音驟然變得冷靜異常,「如果你不來見我,不讓我回到你身邊,我就會把我所知道的一切,統統告訴顧聽潮。」
「你!!」白懿眼眶霎時猩紅!
「這會產生什麼後果,你心裡有數。一會兒我把地址發給你,我會一直在那裡等你,不見,不散。」
說完,林肇就把電話掛斷了,就好像已經替她做出了選擇一樣。
白懿死死攥著手機,看著黑下去的屏幕,心也跟著黑下去。
霎時,杏眸之間,殺氣叢生。
另一邊,顧聽潮和慕輕棠坐在車上,已經把林肇和白懿的對話聽了個清清楚楚。
顧聽潮雖然放林肇離開,但他還是留了一手,命徐霄在林肇的手機里安裝和監聽軟體和追蹤器,實時監測他的方位。
「這個白懿,實在狡猾!」
顧聽潮摘下耳機,攥緊拳頭用力一鑿車窗,眸光狠戾,「她保不齊這是起了疑心了,所以才會說話如此滴水不漏,一點兒有用的證據都沒截取下來!」
慕輕棠一把攥住他的手,溫柔地握緊,「我想,她並沒有發現這是我們做的一個局,她只是想和林肇斷乾淨而已。畢竟你抓了林肇,又放虎歸山,這一舉動很好地將他們離間開了。哪怕林肇如何表忠心,白懿對林肇骨子裡的不信任已經鑄成,所以才會說話如此小心謹慎,生怕林肇會抓住她的把柄,像宋凱哲一樣反水害她一手。」
「呵……可是她萬萬沒想到,這個看起來弱不禁風的林律師,經常成為了她身邊,唯一愛戀著她,對她忠心不二的人。」顧聽潮反將她的小手握緊,牢牢攥著,摩挲著。
「這世上的每個人,哪怕狠毒如白懿,也是有人愛著她的。」慕輕棠淡淡地回答。
「林肇愛白懿入骨,所以對她有很強烈的偏執和佔有慾。今晚他們見面,一定會有大事發生。」
顧聽潮勾過慕輕棠的細腰,摟住,「如果我猜的不錯,白懿很可能會在今晚,對林肇下死手!因為林肇已經敗露,是萬萬留不得了。」
「可這個男人卻又好死不死地糾纏著她,以她一不做二不休的性格,一定會對林肇,趕盡殺絕。」
趕盡殺絕。
慕輕棠回想起這四個字,不禁在男人懷中狠狠打了個寒噤。
「怎麼了老婆?你身子好冷?」
顧聽潮心慌地將她抱緊,溫熱的手掌覆上她的額頭,忽地心口一顫。
她的額頭,沒有很熱,卻全都是冷汗!
「怎麼了?老婆……你告訴我你到底怎麼了?是不是病了?!」顧聽潮心疼得不行,甚至手足無措了。
「沒事……我只是想到了,一些曾經的事。」
慕輕棠迎上他熱切憂忡的眼眸,強顏一笑,「沒事,都過去了。」
顧聽潮哪裡肯聽她的話,他反覆回憶自己剛才所說的,瞬間意識到了什麼,猛然將她深深摟在懷裡,用力往起伏的胸膛里扣,「是不是,想起了五年前的那場火?」
慕輕棠呼吸一窒,心臟疼得如同痙攣,輕輕點了點頭。
「沒事……親愛的,有我在……」
顧聽潮哽咽了,眼圈通紅,巨大的愧疚與悔恨翻江倒海傾覆而來,他覺得自己身上的罪孽一輩子都洗不清,「那樣的事,永遠都不會再發生了。」
*
深夜,冷月凄涼。
東郊樹林中,林肇獨自一人站在山崖上,望著天邊迷離的月色出神。
他回想起以前,他在國的時候,晚上經常上山散步,然後站在高處遙望月亮。
舉頭望明月,月是故鄉明。那時候他就時常想,什麼時候可以回到斐國,回到故鄉盛都,什麼時候可以在那裡紮根,娶妻,生子,平安順遂地度過一生。在國外取得如何耀眼的成績,也不如落葉歸根讓他覺得滿足。
而每每這個時候,他腦中都會晃過一個黑長直秀髮,身著白色連衣裙,纖細倩麗的身影。
她就是白懿,是他瘋狂迷戀,無法自拔的初戀。
他從來沒想過,有朝一日能夠得到她。他覺得像白懿那樣完美的女人,就該和商霆那樣完美的男人成為一堆有情人。
而他,只是微不足道,塵埃一般的存在,哪裡能夠高攀他心目中的女神。
可就是這樣一個渺小的自己,竟然有一天,能夠與他的女神有了焦急,甚至……他們的肉體發生了碰撞,他們的靈魂也融合在了一起。
哪怕,只是短暫的一段時日,他也覺得,這一生沒有任何遺憾了。
這時,身後傳來汽車引擎的聲音。
林肇茫然回頭,看到一輛黑色的跑車駛來,大燈照在他身上,刺眼非常,令她眯起了眼睛。
跑車停在山崖上,熄火,關燈。
車門打開,一身黑,頭戴黑色鴨舌帽的白懿從車上走了下來。
「小懿……」林肇輕喚她的名字,喉嚨暗啞,眉眼依舊飽含深情。
只要見到她,無論多少恩恩怨怨,彷彿都被他拋到了九霄雲外,全都一筆勾銷了。
「我來見你了,阿肇。」白懿將鴨舌帽向下壓了壓,一步步向他逼近。
「小懿,你就站在那裡就好,不用走過來。」林肇突然阻止了她。
白懿猛然一怔,僵在原地,竟一時不敢向他靠近。
「我知道,我的存在,讓你為難,我更知道,從始至終,你都從來沒有對我有過一點真心。你……只是在利用我而已。」林肇微微一笑,語氣很釋然,對白懿沒有半分怨恨。
「林肇……你……」
「其實,我如果不那麼說,不逼你一下,你是不會來見我的。」
林肇嘆了口氣,「我僅僅,只是想見到你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