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燙,我來喂你
方太醫得了安南侯首肯,迅速帶阮傅進了帳內。
深夜,祁宴依然守著凌雨桐,人來時,他正閉著眼睛假寐,手掌指節撐著下巴,一動不動,像是一座俊美的雕像。
阮傅的目光掠過祁宴,眼睛只關注凌雨桐的狀態。
祁宴被他們的動靜擾得睜開眼,見是阮傅,他的唇抿起來,默默讓開了位置。
阮傅俯下身子,為凌雨桐號脈。
情況不太樂觀。
他的眉狠狠皺起,眼裡的厭惡已經深惡痛絕。
「可惡。」
「半吊子蠱師簡直沒完沒了!操縱他們的人也噁心至極!」
「嗯?」
祁宴目光一凝,臉色嚴峻起來,他沒有插言,只等阮傅對凌雨桐情況的醫治判斷。
阮傅氣得胸膛起伏,情緒平復了片刻之後,他嘆了一口氣,垂下的眼睛里情緒憤然。
「她中的蠱是一種極為稀有的蠱,這種蠱被正統蠱師所不齒,快有百年沒有出現在明面上了。」
「這次忽然出現,定是有所預謀,不會是偶然染上的。」
「方太醫曾與我說過帳子內將士癥狀,我判斷後認為,兩者沒有關聯。」
「也就是說,這蠱就是沖著她來的。」
祁宴眼神極冷地接上了這句話。
阮傅閉了閉眼:「是。」
「但有一個壞消息,這蠱百年都不曾出現,關於它的記載少之又少,我雖對這一道有不少研究,但到底不是真正的蠱師出身,對她身上的蠱……」
「我目前,只可暫緩,不能拔除。」
他的手掌捏緊,眼神也極複雜,語調艱難地說出了這番話。
祁宴的心重重一沉。
若不是視線一直停留在昏睡的凌雨桐身上,他險些要失去力量支撐,可即便看著她,他也禁不住狠狠閉了下眼,掩蓋住自己濃烈得要衝出身體的情緒。
他睜開眼,眼眸格外堅毅,甚至有些暴風雨強行壓抑的沉重,但,希望不滅。望著她時,他眼裡柔情分毫不減,像有細碎星光落入眼眸。
出口的音調極為沙啞。
「你不是正統蠱師出身,那我就去找正統蠱師。」
「聽聞蠱師都集中在南疆一帶,安南侯多年駐守南疆,我去問他……」
阮傅頭疼:「等等。」
祁宴抿唇,眉頭深深蹙起,但到底還是聽了阮傅的,沒再繼續說。
但他的眼神所表達出來的,可不是這個意思。
阮傅嘆氣:「去找正統的蠱師,不是那麼容易的。且不說南疆有多大,你可有引子?可知他們分佈在哪個方位?」
「這些都是要考慮的問題。」
「今日天色晚了,倒是時間正好,方太醫,麻煩您去取來我寫下的這幾味藥材,我先淺淺控制一下她體內的蠱蟲,不讓其活性太大,衝撞她的神經。」
方太醫忙道了聲好,接過阮傅遞過來的紙條,就去另一邊忙活了。
祁宴低聲問:「你說的暫緩,可能讓她醒來?」
阮傅斟酌了好久,才道:「能吧。」
就連他也不敢確定。
祁宴面色一沉,情緒壓抑得厲害。
*
好吵。
有好多腳步聲。
能不能讓他們停下來啊?真的太吵了!
凌雨桐發現自己的情緒很快就焦躁起來,意識到這一點的她悚然一驚。
她向來情緒穩定,有仇報仇,從不會因為一點無所謂的喧鬧而波動心情,更別說像現在一樣,因為噪音而煩躁的想殺人了。
她好不對勁。
可是引起這種不對勁的原因是什麼,她卻是想破了腦袋也無法參透。
煩躁達到了頂點。
她現在真的很想知道是誰製造了這些噪音!她醒來第一件事情就是要敲那個人的腦袋!
然後,她猛地一使勁,竟真的睜開了眼睛。
她懵了。
眼皮子上的千斤重彷彿在頃刻之間完全消失,她眨了眨眼,因為剛剛情緒過激,現在猛地做到了之前一直做不到的事情,情緒中和之下,她空泛得厲害。
然後,眸中還未映入清晰的人影,她就被一道熟悉的氣息猛地抱了上來。
鼻腔聞到的都是屬於他的熟悉氣息。
「祁……」
躺了好久沒說話,也沒進食,她的聲音虛弱又沙啞。
祁宴鬆開了她,輕輕撫了下她的發,下一秒,溫熱的甜粥就被送到她面前。
勺子里盛著晶瑩的細粥,甜香味撲鼻。
握著勺子的人,是祁宴。
醒來前的氣「騰」地一下就散了個乾淨,耳邊已經沒有惱人的噪音,眼前只有溫柔看著她的祁宴,對方正耐心等著她張嘴喝粥。
她眼珠子一轉,看見大鬆一口氣的阮傅,還有眼巴巴看著她的方太醫。
所以,她醒了,剛剛,祁宴就是當著這兩位的面,把她抱進了懷裡!?
而這兩人完全沒表現出驚訝,反而只關注她的狀態。
他們……早就知情?
她僵住了,就連肚子的飢餓感都顧不上理會。
祁宴出聲:「剛剛醒來,定是餓的。」
「甜粥可以喚醒你的食慾,喝一口,好嗎?」
他話音落,凌雨桐的肚子十分給面子地發出「咕嚕嚕」的聲響。
她的臉一下子爆紅,而祁宴的手就放在眼前,作勢要喂她。
她心下一慌,趕緊伸出手說:「我自己來。」
但祁宴卻朝後躲開了點,道:「燙,我來喂你。」
凌雨桐舔了舔唇,渾身僵硬。
阮傅見狀眉頭一皺就要說話,是對著祁宴的。方太醫眼皮子一跳,立即伸手拽著阮傅的胳膊,說道:「哎呀,那個,我有個藥材的配比有點沒弄明白,那是給凌姑娘接下來喝的,阮……」
阮傅當即就顧不上說祁宴了,立刻回頭,正色道:「那可不行!」
「給她配的葯都是精挑細選好的,容不得一絲差錯!」
方太醫立即跟一句。
「是是是,那你快跟我來,咱們去看看……」
方太醫就這麼被阮傅拉走了。
帳子里寂靜無聲,所以當祁宴笑時,低低的氣音格外酥人耳朵。
凌雨桐忍不住眼睛朝下看。
然後,頭頂就響起祁宴含笑的嗓音。
「好啦,只有我了,可以吃粥了?」
沒有任何拒絕的餘地,甜粥喂到嘴邊的時候,她下意識張開了嘴,就知道被喂的命運是逃不掉了。
不過,熱粥下肚,的確是暖到了心裡。
她舒適地眯了眯眼,嘴角也不禁彎起放鬆的弧度,然後,她注意到了祁宴看她的目光。
那是飽含了溫柔、寵溺、又深切后怕的眼神。
她的心弦忽然就波動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