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反殺成功
奕青和蒙遠繼續在書房收拾東西,白隱回到寢閣為他收拾衣物,然後叫來汐照,對她說:「殿下臨時接到旨意,要立刻趕往妖族,他讓你和他同去,快去準備一下吧。」
「是。」汐照才是真正的懵圈,不過看白隱如此焦急的模樣,她也沒機詳細詢問,得到命令就去準備了。
大家行事乾淨利落,不到一個時辰便都準備好了。魔帝已在東宮門前備好車馬儀仗,夜深露重,奕青便在這伸手不的黑夜裡倉促出發。
「一路平安,你身在別處,一定要好好的。」奕青上馬,白隱執起他的手,匆忙叮囑道。
「放心。」他簡單回答了一句,聲音沉穩有力。
隊伍立時開赴,白隱鬆開他的手,側首瞥見汐照已經換好了一身乾淨利落的黑衣,鑽進了奕青身後的馬車裡。
目送著奕青遠去,直到連影子都看不見了,白隱才慢慢轉身回宮。在寢閣內坐了好一會兒,她才發覺自己已手腳冰涼,身上只穿了一件單衣。
「蒙遠,你進來。」
一直聽從奕青指令守在寢閣門外的蒙遠應聲而入,進來對白隱行禮。
白隱加了一件衣服,頓時感覺暖和許多,她雙手抱膝坐在床前的木製地板上,很小的一隻。
猶豫了一下,白隱問他:「殿下為何深夜匆匆趕往妖族?父皇同殿下說什麼了?」
本以為蒙遠會十地回答,誰知道他竟臉色懵懂,很疑惑地說:「奴才也不知,殿下走得急,沒有跟奴才交代。他只對奴才說,若太子妃問起此事,只須回答『你自己心知肚明"即可……夫人,奴才不曉得殿下這是何意。」
你自己心知肚明……這說明奕青知道是她起的主意了……
他是何時知道的?怎麼知道的?他竟不怪自己嗎——也或許想責怪,但還沒找到機會……
白隱腦子裡一片空白,倏地想起就在方才她還故意跟他打啞謎,頓時感到無地自容,悔得抓心撓肝,眉頭不自覺地擰成一團。
「夫人,您怎麼了?」蒙遠察覺她臉色突然變化,忙問道。
白隱閉了閉眼,雙手伸進頭髮里使勁兒抓了一把,苦悶地說:「沒事,你下去吧,我要休息了。」
蒙遠只好告退。
他竟知道了么?那他該是何種心情?朝夕相處的妻子騙了他,還利用了他的妹妹,他該很惱火罷?不不不,他應該會恨自己,一定會這樣的。
熄了燈,白隱躺在床上輾轉反側,想象一切可能的後果:他肯定不會愛自己了,亦或仍舊對她相敬如賓,但絕不會再相信她……她甚至考慮到了是不是魔帝將她說了出來……果然,沒有人是可以信任的……想著想著,白隱內心突然百感交集,一種令人窒息的孤獨感席捲全身,她緊緊抓住被子,將自己縮成一團。她罵自己活該,但潛意識又不肯承認錯誤,腦中激烈地自我爭辯著,不知不覺竟睡著了。
將近子時入睡,期間還多次驚醒,因此白隱第二天是頂著兩個大黑眼圈起床的。
一大早,寧容蹦蹦跳跳地進來捧著她的小貓說它又長大了,白隱腦子迷迷瞪瞪地鈍痛,伸手抓起那隻曾讓她陷入危機的小傢伙說:「珍惜它現在苗條的模樣吧,等過幾個月它就變成豬了。」
寧容大笑著小心翼翼接過她的寶貝貓貓,左右看了看,好奇地「咦」了一聲:「今日怎麼不見阿照過來服侍母親洗漱打扮呢?」
一提汐照,白隱立刻想起昨晚得知的不愉快的事,一大早本就耷拉的精神又加上了一層不開心。但她儘可能讓寧容開開心心的,於是勉強微笑著說:「阿照和你父親出門辦事去了,這幾日暫時不回來。」
「哦。」寧容作為留守兒童早就習慣了父親整天整月不在家,因此聽說奕青走了也沒啥情緒變化,拉起白隱笑咪咪地說:「幸好母親尚在家裡,母親陪容兒玩兒吧。」
提不起精神,腦子也疼,怎麼陪她玩兒?白隱只好說自己的身體還沒完全康復,讓寧容自己去玩。
打發走了調皮的寧容,白隱正準備重新躺下補個覺,不曾想突然來了位不速之客。
只聽蒙遠在門外通報:「夫人,大公主來了,說有事找您商量。」
「快請進來。」白隱無法,只能再次從床上爬起來。
揉揉鈍痛腦殼的功夫,蜀禾已經大闊步走到白隱跟前急不可耐地問:「怎麼回事?父皇為何連夜派兄長去妖族?」
白隱疲倦地嘆了口氣:「大公主稍安勿躁,請先坐下來。」
但蜀禾的急性子哪裡能心平氣和地聽話,仍是喊道:「天庭明明已經答應了妖族,此事本和我們沒有了關係,可父皇卻突然派人去妖族,事出反常,我能不急嗎?!」
「隱兒!」
白隱正欲與她分辨,寢閣的門突然又被推開,江南火急火燎地跳了進來,三人瞬間六目相對,空氣中瀰漫著尷尬的氣味。
江南顯然也是聽到了奕青被派到妖族的消息,跟蜀禾一樣著急問個明白,這才有三個人擠在一間屋子裡的尷尬場面。
蜀禾瞥了江南一眼,焦急的心情短暫收斂,理理衣服坐在了窗前榻上;江南沒想到屋內有蜀禾,愣了片刻急忙向她行禮,蜀禾卻沒應聲。
白隱讓江南在對面椅子上坐了,自己坐在兩人之間,開始解釋事情的原委。
拓拔仲卿尚未啟程回妖界,遠在奉天殿的令狐幽就接到了來自魔族的緊急文書。
反覆核實了文書的真假,令狐幽呵呵笑了起來。
「沒想到沒想到。」他笑的突然且詭異,看得陳芮站在旁邊一臉茫然。
「你看看!」令狐幽將那文書丟給他,陳芮翻閱全篇,心情也是一驚。
「魔族竟然反悔,想要挽回和親之事,還說除了將大公主嫁過來,每年還會贈予我族金銀萬兩、布帛萬匹,並且歸還曾經佔領我族的三座城池?」陳芮從自己口中說出的話自己都不敢相信。
「對。」
「陛下,此話可信?」陳芮狐疑道。
令狐幽好笑地看看他,往龍椅上一癱,悠然道:「他們的太子都親自來了,還有什麼好疑問的。」
「那陛下,我們……」
「同意!」令狐幽倏地站起來伸了個懶腰,爽朗地說,「朕起初的考量就是與魔族合作,更何況他們現在又陪上這麼厚的『嫁妝"。」
陳芮覺得此事欠考慮,不能不顧及天庭,於是問:「那天庭那邊?」
「擱置了吧。」令狐幽轉轉脖子,直截了當地下令,「能與強大的魔族合作,誰還管天庭?」
「可咱們如此做勢必會得罪天庭。」陳芮提醒道。
令狐幽又笑了兩聲,毫不慌張地說:「得罪?得罪他們的可不是妖族,而是反覆無常的魔族,我們就像是擇良木而息的飛禽,誰的籌碼高我們自然站誰。看著吧,天帝老兒不會遷怒於我們。」
令狐幽這次沒有任何猶豫和別的盤算,乾脆利落地倒戈了魔族,甚至在奕青趕到妖界之前就給天庭修書一封拒絕了天帝的好意,完全沒跟拓拔仲卿商量。
「陛下真就如此相信魔族?不怕有詐?」
「魔帝行事從不會像這次一樣冒險,他是沒有主意了才會出此下策,窮途末路之人不會有太多陰險的招數。咱們就是要拿出十足的誠意,讓魔族那邊安心與我們合作。」
拒絕天庭的訊息還在路上的同時,奕青星夜兼程趕到了妖界。他本來在路上已經想好如何說服令狐幽,並且思考了一切可能出現的最壞的後果,結果沒想到還沒等他開口,令狐幽就從椅子上站起來跑到他跟前握住他的手,親切和藹地說:「太子殿下不必多言,能與魔族結好是朕和妖族的榮幸,朕自然是願意的。」
這下反而給奕青整不會了,同樣驚訝的還有拓拔仲卿和天庭上下。令狐幽倒戈的消息傳到天庭后,整個凌霄殿一片嘩然。好在這時拓拔仲卿已經開始返程,天帝再惱怒,也抓不到他來發泄怒火。
而此時夏炎才意識到,原來白隱是出了這麼一招。
初夏的天氣明明已經回暖了,可暖了沒幾天,又開始雨。連綿陰雨裹挾著陣陣冷風,東宮寢閣前的那株桃樹被寒風冷雨拍打得無精打采地耷拉著腦袋,晚開的桃花本以為趁著回暖趕上最後一次盛開的機會,結果不曾想剛剛盛開就又遭到寒雨的摧殘,此刻紛紛落了一地,在冰冷的地板上留下最後的殘香。
白隱在廊下看得失了神,不顧淋下的雨,突然走到桃樹下俯身去摸那些被雨水沾染的粉色花瓣,這些花瓣很快就會被徹底拍進泥里,被塵世遺忘,與泥土混為一物。
蜀禾很快就會跟這些花朵一樣,陷進難以掙脫的泥潭,變成一個深宮婦人,一個被操縱的傀儡。
白隱的嘴唇開始不住地哆嗦,天空中的細雨被風颳得偏斜到她的側臉上;桃枝上的水珠也啪嗒啪嗒落下來打在她身上。但是白隱對這些恍若未聞,就那樣楞楞地盯著地面,沒人注意到,一滴清淚從她的眼眶裡滴落下來,與地上的雨水融為一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