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補課
五一過後,假期之前考的試卷被發下來。
花月欲哭無淚地看著上面大大的40分。
她明明已經很努力地做題了。
她知道自己邏輯不好,所以把所有能背下來的,都背下來了。
但是數學,不是光會背概念就行的。
英語和語文到是進步了一些。
還有其他一些副課,死記硬背的,她勉強可以。
要靈活運用的,她通通不行。
李文水趴在桌子上嘆氣:「姑奶奶,舅舅上輩子是不是掘了你們家祖墳了,這輩子當你老師。」
花月紅著眼睛看他:「舅舅,咱倆應該是一個祖宗。」
「還敢頂嘴?」李文水坐起來。
「我錯了,舅舅。」花月怯生生地道歉。
其他老師一邊看一邊笑。
宋芊拿過她的卷子:「花月啊,現在試卷分數不是最重要的。」
她覷了李文水一眼,見他嘴一撇,然後她拉著花月站到身邊。
小聲地問:「那個抽煙的事,是怎麼回事?」
花月怔住。
什麼抽煙?
宋芊抿了抿唇,思索著措辭:「同學們之間都傳開了,說看到你在衚衕里跟男生一起抽煙,到底怎麼回事?」
花月只覺得寒氣從腳底冒上來,脖子連接下巴的地方,密密麻麻的起了小疙瘩。
這件事,為什麼會被傳開?
知道這件事的,一共就三個人。
宋子路、薄宴和她。
宋子路作為當事人,應該不會說。
花月惶惶然地看著宋芊,連宋老師都忘記喊:「舅媽,我爸知道了嗎?」
「真有這事?」宋芊擰著眉毛。
李文水蹭一下站起來,聲音提高兩分:「你要真敢做這事,舅舅打死你算了!」
花月抖了一下。
李文水平時雖然愛罵她,但是這樣嚴厲,卻是從沒有過的。
她眼圈越來越紅:「這都是誤會。」
但是她又不能把宋子路招出來,不然宋霖知道了,一定會打死他的。
宋芊沖李文水擺擺手,讓他別激動。
她柔聲說:「花月,你年紀還小,千萬不能被那些所謂的酷炫迷住,要是有人強迫你,一定要及時告訴舅舅和我,好嗎?」
花月哽咽著點頭。
宋芊揉揉她的腦袋:「放心吧,你爸爸那裡,我和你舅舅幫你解釋過了,我們相信你。」
花月帶著哭聲說:「謝謝舅媽。」
宋芊輕推她一下,下巴點著李文水的方向。
花月小心翼翼地走過去,捏著李文水的衣服:「舅舅,你別生氣了,我錯了。」
李文水哼了聲:「錯哪了?」
花月吸了吸鼻子:「我應該第一時間告訴舅舅和舅媽。」
「這還差不多。」李文水緩和了下臉色。
初中的孩子,正是開始叛逆的時候。
他是真的擔心自己的這個小外甥女會誤入歧途。
否則,他有什麼臉面,去見地下的姐姐。
他清了清嗓子:「那跟舅舅說說,下次數學能不能考及格?」
花月哽住。
為什麼會談到這裡?
「我......我保證考到50分。」她伸出五根手指,「行嗎?」
李文水氣得額角直跳,他癱在椅子上,揮揮手:「快走快走,舅舅的頭要痛死了。」
幾個老師此起彼伏地笑起來。
這對舅甥,都是活寶。
花月拿著試捲走出辦公室。
她垂著頭,還在哽咽。
薄宴抱著作業本,看著她旁若無人從身邊經過,眉頭微蹙。
他伸出兩指捏住她的衣服:「走路不看路?」
花月聽到這個聲音,眼神怔忡。
怒火瞬間燃起。
她抬起通紅的眼睛瞪著薄宴。
薄宴打量著她的眼睛,喉嚨滾動一下:「哭什麼?」
這個小姑娘倔的要命,他還真沒怎麼見到她哭過。
花月怒氣沖沖地看著他,她其實很想問,是不是你說出去的。
但是尚存的一絲理智告訴她,眼前的人,絕對接受不了她的質問。
薄宴見她不說話,視線移到她手上。
他扯過她手裡的試卷,前後看了一遍,掀起眼皮看她:「這也能錯?」
這怎麼不能錯了?
就他們家人聰明,別人都是笨蛋!
花月抽泣一下,一把拽過試卷:「關你什麼事?」
她看著少年一寸寸裂開的表情,撒腿就跑。
直到坐在位子上,她才呼出一口氣。
忍不住想給自己鼓個掌。
這是她迄今為止,做過的,最勇敢的一件事。
哪裡有壓迫,哪裡就有最最偉大的反抗。
薄心田轉頭看著她試卷上紅紅的分數,嗤笑一聲:「這次不錯啊,好歹進步了一名。」
花月趴在胳膊上,不想理她。
宋子路跑過來,湊到她面前,仔細地打量著她:「被你舅舅罵了?」
花月想起吸煙的事,她拿起筆,在紙上寫了幾個字,遞給宋子路。
宋子路看過,猛一拍桌子:「操.他奶奶的,誰敢在背後散播謠言?」
幾個同學都看過來,哈哈地笑:「那個傳聞中的男生是你吧?」
宋子路怒的就要衝過去。
花月連忙扯住他衣角,將他生生拉回來,小聲嘀咕:「你可消停下吧!我好不容易才沒告訴舅舅的,你自己再招認了,等著你爸打你吧!」
「那你說怎麼辦?」宋子路聲音也小下來。
花月撅著嘴:「我扛下了,反正我爸不打我。」
宋子路難得有些歉意:「那......那算我欠你個情。」
他似乎想到什麼,蹬蹬蹬跑回座位,拿了一個東西遞過來:「吶,送你的。」
花月抬起眼睛去看,伸手捏過來:「船啊,幹嘛的?」
宋子路擰著眉頭:「你是不是女生?」
花月像看傻子一樣的看著他,半晌,才擠出一句:「我現在懷疑你才是個女生。」
其實,宋子路應該是被當成男孩養的女孩子吧?
-
開學第一天,輪到花月這組值日。
等她把窗戶都關上,班裡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
被同學們怪異的眼神看了一天,現在安靜下來,她也輕鬆一些。
她把試卷裝進包里,拎著書包,慢騰騰往外走。
走到大門口時,看到倚在那裡的薄宴。
又想起那件讓她憤怒的事情。
一天的課下來,她大概也想清楚了。
依薄宴的性子,他答應了不說,就不會說。
可是,他還有個妹妹。
她也不敢確認那天說話時,有沒有被薄心田聽到。
不管怎麼說,都是他沒管好薄心田。
花月很生氣。
她目不斜視從薄宴身邊經過。
少年兩步跟上,側頭看她,喃喃開口:「膽子還挺大。」
花月加快腳步,想把他甩掉。
薄宴笑了下,手指勾住她的書包:「哎,哥哥特地逃了晚自習,你就這麼對待哥哥的?」
花月停下腳步,她眼圈有些紅:「是不是你說的?」
她到底忍不住,想要確認一下。
薄宴笑容更加燦爛,他微微彎腰,直勾勾盯著花月:「懷疑哥哥啊?」
花月吸了吸鼻子,搞不明白,他為什麼總喜歡反問。
不能直接回答嗎?
她重複一遍:「你說不是,我相信你。」
她只要他的一句回答。
薄宴笑意斂了兩分,他站直身子,看著薄薄的夕陽。
許久,才淡淡道:「哥哥還真是傷心呢。」
這個小丫頭,居然會懷疑自己。
然後還大言不慚地說,相信他。
他有什麼好值得相信的?
他的臉被薔薇色的夕陽映出淺淺的粉,綿密的雙睫微微顫動。
似乎真的有些傷心。
花月垂下眼睛,不再追問。
她還是回家跟爸爸好好解釋一下,做什麼在這裡跟他繞圈子。
薄宴半眯著眼,輕咳兩下:「如果我說——」
花月停下腳步,轉身看他。
薄宴蹙了下眉,沒再說下去。
過了一會兒,他才重新勾起笑,慢條斯理地說:「是哥哥的錯,哥哥對我們花月失信了。」
花月胸口起伏兩下。
他這是,打算為薄心田扛下了。
他還真是、真是個好哥哥呢!
薄宴走到她面前,低頭看她:「薄宴哥哥跟花月道歉,好嗎?」
道歉?
這個頭硬得像鐵,性格像個小狼崽子一樣的少年,要跟她道歉?
在薄家風雨飄搖的環境下,能獨自拉扯大妹妹的少年,說要跟她道歉?
花月眼圈一點點泛紅。
不知道是在生氣,還是傷心,抑或者,是別的些什麼。
薄宴看著她越來越紅的眼睛,好看的薄唇抿成一條線。
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個粉色的小紙船,遞到花月面前,哄孩子一樣:「花月看在小船的份上,能不能,原諒哥哥一次?」
小粉船精緻可愛,邊邊角角都折的工工整整,無一絲褶皺。
看的出來,他折的很用心。
花月看著薄宴顫動的眼睫,還有他為了平視自己,彎下來的身子。
她咬了下唇,伸手把小船接過來。
這件事,到這裡就算了。
她再不依不饒下去,惹怒眼前的人,不知道還會發生什麼樣的事情。
他只是擔心薄心田罷了。
像爸爸、舅舅和舅媽擔心自己一樣。
見她伸手接過,薄宴眼中漾出笑意。
兩人中間隔著半米,向木花巷走去。
影子被投到地上,一長一短。
花月手指不停地摩挲著小船,看著越來越近的木香花。
已經能聞到花香和飯菜的香味。
薄宴眯著眼看著太陽,慢吞吞喊了句:「花月——」
花月轉頭看他。
薄宴眉眼彎起來,手指點點她的書包:「把今天的試卷拿出來。」
花月不解地看著他。
薄宴看著她圓圓的杏眼,樂出了聲:「哥哥幫你補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