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也可以抱你
現場緊張的氣氛一觸即發，兩方對峙著，凝視著，仇恨著，懼怕著。
山精的數量很多，多到南雁初已經放棄思考其中的對打套路。她只單手一揮，用雷電在身後劃出了一道界限，那界限一眼看不到頭，好像是將幻境都劈成了兩半，讓謝弋三人生生與他們隔開了兩個世界。
張之皃大驚，他自然也是想不到南雁初已經到了不用符咒就可馭雷的地步了。不過見到這樣的場景，他到底還是覺得安心了一些。總感覺南雁初這邊看似是要更危險一些，但是冥冥之中卻彷彿要顯得更安全似的。
「我需要你幫我。」南雁初指尖帶電，「噼啪」作響。她雙手捏決，瞬間那身前便形成了一個小小颶風場，將她身後的長發高高揚起：「在這條雷線上守著！」
在雷電的干擾下，南雁初的聲音下意識便比平時大上了幾倍。所以她身後的人，也很輕鬆便聽到了她此時的話。南雁初的意思是讓張之皃守著保護他們的最後防線，而她自己則可能要主動上前，清掃山精。
她竟然想主動單挑上百隻山精。
就連張之皃聽了南雁初這話都覺得眼皮一跳……這南雁初真的是瘋了！
而此時的南雁初卻覺得自己渾身上下是前所未有的輕盈，她身上的傷口在雷電的幫助下，迅速的恢復。玉白色的肌膚被藍色電光襯的透出珠色，彷彿玉雕一般。南雁初朝前行了一步，此時明明是她該站在下風，可是偏偏眾位山精大人卻齊齊向後退了一步。
他們似是感知到了比這千重妖境更加強大的威壓，但可能是還不夠，不能直接將這妖境衝破。不知道從哪裡突然傳來一聲巨響，就連他們腳下的這片土地都連帶的震動起來。與此同時，南雁初的手決也捏到了最後一步，混著閃電和火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山精的方向衝去！
山精們被大地的震動打斷了方向，他們似是有些驚慌，但是見南雁初朝著他們攻擊過來，還是張牙舞爪的擺好了姿勢，一個接一個的，一群接一群的，飛快的朝南雁初飛過來。
張之皃見這似是要毀天滅地的大震動皺了皺眉，他下意識看了一眼震動傳來的方向，心裡瞬間就涼了半截。那裡大約就是他剛剛待著的地方，若是他不被桃娘叫來，興許現在就已經變成了被殃及的池魚了。他不敢再細想，只拿出了一把掛飾似的小木劍，緊接著貼上黃符之後，變得越來越大，最後竟和他差不多高了。他單手將木劍插進了腳下，然後又狠狠向前一壓，整個人半伏在劍上，大喊道：「坤位極，乾位歸！」
就在那木劍發出的黃光到達南雁初被圍困地方的前一秒鐘，南雁初周邊的山精竟然通通都被震得飛散開來。張之皃挑了挑眉，像是開船一般，在後方遠程操控著劍光的去向，非得拔出蘿蔔帶點泥出來，才肯善罷甘休，繼續下一劍。
偶有幾個較為聰明的山精覺得不妙，想從張之皃這裡突圍，也盡數被他給擋了回去。雖然這一招前搖有一些長，但是卻出奇的好用，很適合大規模作戰，看上去一點都不費力氣。
最起碼在桃娘眼裡是這樣。
比起南雁初不斷的上上下下，藉助雷電的速度閃現瞬移在每一個山精身邊……這張之皃的能力確實看上去很簡單易懂。
南雁初的速度更快了，可是同樣，她也清楚的感覺到了身體里的竭力。她本就是藉助天地的力量，能堅持那麼久，已經算是拼了老命了。她似乎感覺到了自己本來已經恢復好的身體，再開始出現一些莫名其妙的癥狀。比如體內的經脈脹痛，指尖、眼尾、嘴巴也紅的泛起了血色，心跳越來越快……再不快點結束，她真怕自己先跟這世界說再見了。
南雁初咬了咬嘴唇，即使迎頭被噴了一臉血，也是連眼睛都不帶眨動一下的。其實以山精現在的實力，根本就不和她在一條水平線上，但是奈何山精的數量太多，她也只能拼著竭力的風險，只盼望自己能再多堅持一會。
南雁初以符划刃，刀刀見血。這樣的動作重複的多了，她似是都有些麻木了。從一開始的畏懼、衝動、破釜沉舟，到現在的碾壓、煩悶、方寸大亂。
——她從未經歷過如此大規模的廝殺。
南雁初的瞳孔顏色越變越暗，她努力將自己幻想成為王者榮耀里的一個刷怪的NPC，希望能讓自己接受過良好教育的正常心臟能夠釋懷一些。
雖說此時已經到了那種「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地步，可南雁初還是難以忽略她心底的那層彆扭。
太多的血了。
在一瞬間的交錯，南雁初的眼睫輕輕的翕合了一下，在睜開時，她好像看見了謝弋，但很快，眼前的景色又被山精那種醜陋恐怖的臉所替代。
她扯了扯嘴角，越發忍受不了這樣像殺戮機器一樣的動作，於是乎，在下一秒，她便趁著雷電衝上了半空，無數的空白黃符從她的身上飛出，緊緊環繞著她。
一切不過是轉瞬之間，隨後空白黃符上便開始憑空出現紅色的符咒。那是南雁初以血鑄成，在符咒落筆的那一剎那，血紅色的金光大閃。
那股子莫名其妙的大震動終於結束了。
南雁初沒有給山精們反應的機會，她順勢壓下符咒，那符咒就像是紙做的鎖鏈一般，直接將眾山精齊齊串起。
因為靈魂和身體不匹配，南雁初盡量不去藉助陰柱人的力量，生怕到時候回不來，成了孤魂野鬼。但是靈魂暫且被壓抑住了，她的血沒有啊。
且身為鬼差中的一員，因為時空錯亂，她也不好隨意使出勾魂索來輔助。但是她精通其中技巧，竟生生的自己用黃符做了個簡單臨時的鎖妖鏈！
南雁初都想自己給自己鼓掌了！
她見實驗結果不錯，當即使出了好久都沒有用過的「吸星大法」。算了，她也沒有給這一招取什麼名字，只知道她若是想，便可以吸取任何生物的精力或者功力。
人、鬼她都試過了，這吸妖還是第一回。
終於結束了沒有意義的揮舞斬殺動作，南雁初似是也在享受著這片刻的「安寧」。此時還能動的山精們，都被她給鎖在了一起，而她就像是一個挑剔的人，坐在飯桌前享受著她的「美味」。
「天啊，這到底是什麼東西？」
「剛剛是地動了嗎？」
「不是，我之前分明在茅房看見了一個沒有頭的鬼，你信我！」
遠處十分突兀的傳來了嘈雜的聲音，他們甚至有的話題還聊到了一半，就好像南雁初是突然加入了群聊一般，撿了半截子話來聽。
南雁初皺了皺眉，然而就在下一秒，卻突然身子前傾，猛地半跪在了地上。與此同時，眼前的山精全部消失，只見前方突兀的出現了一道深深的溝壑，似是橫跨了整個京都書院。
「噗——」南雁初兀的吐出了一口鮮血。
她用手背將血抹去，恍惚的看了看自己的十指之間。
突然，一隻手伸到了南雁初的眼前。她愣了一下，抬頭看去——
是渾身潔白的謝弋，他甚至連衣角都沒有臟。
南雁初勾了勾唇，但很快嘴角又不受控的扯平，輕微抽動了一下。
「起來。」謝弋說。
南雁初點點頭，順勢拉起他的手，站了起來。她的腳有些虛軟，頭也疼的厲害。就連這一個簡單站起來的動作，甚至都讓她的嘴角再度沁出了一絲鮮血。
「害怕嗎？」謝弋眼神有些複雜的問南雁初。
南雁初搖搖頭。
謝弋將南雁初嘴角的血抹掉，聲音溫柔的厲害：「不怕我也可以抱你一下嗎？」
晚風將兩人的衣袂吹起，不知何時……這千重妖境已經散了。
南雁初愣了愣，只覺得現在的謝弋還真的是單純美好的厲害。他小心翼翼的愛著她，尊重她，關心她……無論是幾千年前，還是幾千年後都是如此。
沒有遲疑，兩人在月光里緊緊相擁。
即使鮮血將他的白衣染紅……